《完美相遇》风过路远

2、辽阔大地

　　　　嗯？我说什么？薄林愣了一下又想了起来。

　　“哦，我是说，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许烬言闻言摘下墨镜，秀气的眉眼微微弯曲，语气有些正式，“许烬言，火尽烬，言语的言。你呢？”

　　薄林将许烬言三个字在嘴里含了片刻后，回道：“薄林。”他看着许烬言疑惑的目光笑了笑，“你先把墨镜戴上吧，取下来干什么，这么晒。我随母亲姓薄，当时我父母环球旅行，因为预产期快到了就暂住在柏林，然后我又是这个姓，就干脆取了这个字。”

　　“薄林。”许烬言重复了一遍，抬眸笑道：“很有意思的名字。”

　　这条路并不陡，严格来说，甚至连爬升高度都没有，一条道路嵌在山谷里，宛若一条传送带，连接着现代都市的人群和原始自然的谷地。这个季节已经接近冬季，临近天际的山峰上隐隐覆盖着白雪，在云层里若隐若现，山谷里的杉林已经开始变色，是一大片被打翻了的调色盘，黑白的牛群散落在谷里，时不时停下进食看着往来的人群，它们已经习惯了这些从远处到访的客人，脖子上的铃铛在走动间发出声响，回荡在山谷中，婉转悠扬。

　　许烬言停下脚步举起相机按下快门，山峰乱石堆里一颗挺立的树被记录。有风拂过他握着相机的手指，他顿时觉得戴着帽子十分憋屈，这样的风，如果没有让它吹过鼻腔，那好像有点无趣。他唰地扒下帽子，随着紫外线一起洒到皮肤上的，还有许烬言想要享受的风。

　　“唔。”突然，许烬言的头顶被扣下一顶遮阳帽，吓得他脖子一缩，他茫然转头，薄林的手还扣在他头上没有收回去。

　　“帽子不可以取，这紫外线晒着，你回去得脱一层皮，冲锋衣的戴着不舒服你就戴这个。”

　　许烬言看了下他空空的头顶，“不好吧，我戴了你戴什么？”

　　薄林嘴角一咧，伸手将脖子后的冲锋衣帽兜到头上，“这个。”

　　许烬言还想说什么，被薄林直接打断，“你先把帽绳系上吧，待会被风刮跑了可不好追。”许烬言忙不迭地放下相机去扣绳扣。

　　等许烬言扣好绳扣，两人继续往前走。薄林看着一直不停朝山谷里看的许烬言，问道：“想不想下去？”

　　许烬言有些踌躇，要是他自己一个人，肯定已经下去了，但是薄林在一块，往返一趟肯定会耽误时间，他抿了抿唇，正想开口拒绝，薄林已经迈步朝下奔去。

　　许烬言只看到一抹艳红闪过，接着就是薄林双手展开奔向山谷的背影，霎时间，山谷里，除了风声、铃声，还多了旅者的呼声。

　　许烬言的瞳孔紧缩了一下，他看着薄林放肆的背影，突然觉得心脏扑通扑通地快要蹦出喉管，他清楚，这不是高原反应带来的。

　　他已经在城市的钢筋水泥里，枯燥重复地过了这么多年。他不爱社交，每天重复地上班、下班、吃饭，偶尔的旅行也不过是这个城市到达另一个城市，再去每个景点体验何为人口大国。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在高中之后，最近的一次，让他这样血脉偾张的，还是在那场名为总结经验实为批斗站队的大会上，他扯下工牌离职的时候。

　　他突然感觉血冲脑顶，在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脚已经不自觉地迈出了。

　　薄林跑了一半停下来转身，正想开口让许烬言慢慢下来，就看见山坡上那抹宝蓝色已经冲了下来，吓得他一个激灵，急忙迎了上去。

　　“卧槽！大哥，你别跑！你高反跑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哈哈哈哈。”

　　许烬言撑着薄林的胳膊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薄林本来还想再说几句，但看着许烬言晶亮的眼眸，算了，这几步也没什么。

　　薄林拉着许烬言坐下，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又拧开水瓶让他喝水。等许烬言吸氧后又缓了片刻后，还是没忍住道：“你高反严重就别跑，很危险知不知道！”

　　许烬言挠了挠侧脸，莫名有些心虚，软软地讨饶道：“不好意思啊，不跑了。”

　　一时之间，薄林觉得气氛居然有些尴尬，虽然也不知道尴尬在哪，但他总是在与许烬言对视的一瞬间就移开了目光。

　　但许烬言是一点没察觉到薄林的尴尬，他甚至舒展了下腰，打算席地而躺，被薄林眼疾手快地拉了起来，哭笑不得道：“大哥，你是真不讲究，坐一下就可以了，这草地牛来牛往的，受到了牛粪充足的滋养，你别待会起来一身味。”

　　许烬言由衷地感慨道：“太漂亮了。我承认这一刻我是文盲，只会这一个文明词了。”

　　薄林挑了下眉，“还能更好看。”说着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了无人机，左右看了看没有合适起飞的平整空地，干脆在连接好飞机后，将遥控器递给许烬言，自己手拿着机身。

　　“玩过吗？”

　　许烬言摇摇头。

　　薄林啧了一声，调笑道：“那我可是把我的手交给你了，双杆同时对内打杆起飞，可以吗？”

　　许烬言抓着遥控器看了看，自觉应该没什么问题，便点了点头。

　　随着起飞语音提示倒计时响起，桨翼转动蹭地腾空，许烬言通过遥控器的显示屏看到了云台相机传回的画面，里面有着惊奇仰望的自己和朝自己蹲下的薄林，还有黄绿的草甸和后方道路上往来的人群。

　　薄林看着隐隐有些兴奋的许烬言，收回了打算拿遥控器的手，他坐到许烬言身旁，倾身靠过去，手指指着屏幕，“好玩吗？我教你？”

　　许烬言摇摇头，“待会给你飞炸机了。”

　　“怕什么，没事，就算你不相信大疆的飞控，你也可以相信我的教学水平和你的学习能力。再说呢，我随心换还一次都没用过，别担心。”

　　说着又往许烬言边上挪了挪，“这边方向，这边高度，这里调整云台角度，这里调整焦距。对，打杆可以不用太急，油门缓一点，前进的时候带点高度，云台缓缓朝下，对，就这样……。”

　　无人机缓缓升入高空，相较于站在大地上的目之所及，4K广角镜头下，高空俯视的视角带来更广大的天地，山川、沟壑、树林、牛群、草甸一览无余，所有景色宛若一幅画卷铺开在大地上，从山巅之上绵延而下，冲向了天际山脚。他能看到远处的牛群，牛犊难掩天性的活泼，绕着牛群肆意奔跑着，偶尔冲上公路蹭一下过往旅客的背包后又迅速跑开；杉林真正成了七彩，点缀在山谷里，远处覆盖着雪的山尖，看着好像没有刚刚那么远了。

　　这样的雄阔壮丽的视角景色，让人的心境都跟着开阔起来。许烬言不敢飞太远，打算打杆返航，却被一旁的薄林按住，“别着急，这里离海子没有多远了，我装了4G模块，电量也够，你再往前看看。”说着，拇指直接按在了许烬言握着摇杆的手指上，轻轻往前推。

　　或许真如薄林所说，距离已经没有多远了，薄林推杆也很急，不过片刻，许烬言便看到了屏幕里隐隐出现了一抹蓝色，薄林收了油门，那抹蓝色越来越多，到最后，许烬言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那是片被三面山峰环抱的海子，水的颜色是纯粹的蓝，在阳光的折射下，宛若碎掉的蓝宝石。

　　这是身、心都能被治愈的存在，他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不知疲倦地永远行走在川西、新疆、西藏、漠北间。这些地方能够看到的风景区别于城市森林，是一种来自广阔天地的辽阔，在这里，苍茫天地之间，人只不过是小小一笠，那些曾经以为的过不去的坎，在这里不过是可以一脚踏过的石块，在这里，脱离了死气沉闷的工作生活，可以随着过往的风，自由地穿行。

　　在这里，自然接纳了一切，还有你。

　　许烬言的眼睛不自觉瞪大了，嘴唇微张，“好美！”

　　薄林侧过身子撇了眼屏幕后，视线划过许烬言，又停留在屏幕上，附和道：“是很美。”

　　等收好飞机，许烬言看了下时间，他们已经耽误快一个小时了，要想赶下山，接下来得加快一下步伐了。许烬言活动了两下，问道：“走快点？”

　　薄林倒是没反对，点头应了声，只是人始终落后许烬言半个身位，时刻关注着许烬言的情况。

　　果不其然，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后，许烬言脚步开始缓了下来，气息也变得粗重起来，他捂了下胸口，不禁有些自嘲，刚刚休息了会，胸口不闷痛了果然就是错觉，走了一段路，脑袋又开始发懵。他脚下一个没注意，踩到一块石块崴了一下，被身后的薄林快速撑住。

　　许烬言对自己的菜鸡身体有点嫌弃，他站好后有些幽怨地盯着地面。薄林看着他抿起的嘴唇有些发笑，虽然眼睛被墨镜遮挡住看不见表情，但看出来挺郁闷，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不自觉上扬的唇角，开口说道：“也没那么急，嗯，你是怎么过来的？”

　　“开车。车停在徒步起点的停车场那。”

　　“今晚住哪？”

　　“就营地村子那。”

　　“那简单了，我是跟着徒步团来的，赶的主要是大家集体坐大巴车回营地村子的时间，待会碰到下行的同伴我跟他们说一声不跟他们一起了，我坐你车回村子就行。”

　　薄林看许烬言没有说话，问道：“怎么？不方便吗？”

　　许烬言连忙摆手，“不是，这个吧，主要是我错估了自己，我不知道待会我还有没有精力开车，要是一直耽误你……”

　　薄林打断他，“那正好，我车技很好。”

　　许烬言转头，薄林站在他身侧，太阳在他身后，阳光照在他身上给他镶上了一层金边，帅气高大的身形笼上了朦胧的神圣感，许烬言的心跳一直缓不下来，他盯着薄林半晌后，突然向前跨了一步，手拍到薄林的肩膀上，难掩感激之情。

　　“你真是太好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