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疑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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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门关上的声音，像最终的审判，将凌清泓牢牢钉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他维持着蹲踞的姿势，很久，很久。膝盖传来麻木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头那片被反复碾轧过的荒芜。
脸颊上，那转瞬即逝的冰凉触感仿佛还在，带着绝望的余温。耳边，“对不起”和未尽的话语如同魔咒，循环不休。
不是错觉。
那短短几十秒，不是他的臆想，不是过度思念产生的幻觉。是他的周烬，真的挣扎着回来过，用尽力气触碰他，向他道歉，警告他。
“他在里面……”
“小心……他不是……”
每一个破碎的音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
凌清泓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眼前一阵发黑，他扶住沙发靠背才稳住身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不是因为喜悦，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和确认后的战栗。
他环顾着这个熟悉的公寓，曾经充满温暖和爱意的巢穴，此刻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囚笼，囚禁着他爱人的灵魂，而一个陌生的危险的入侵者，正顶着他的皮囊，自如地行走其中。
之前所有被他自己强行压下的、试图用“记忆混乱”、“伤病影响”来解释的违和感，此刻如同潮水般汹涌回溯，变得清晰而狰狞。
冰冷的早餐。不是口味变了，是灵魂换了。那个会因为他碰过的棉签说甜的人，已经不在了。
被否定的歌。不是审美变了，是内核换了。那个能读懂他音乐里每一丝情绪的人，被封印在了深处。
被遗忘的纪念日。不是记性差了，是情感换了。那个会将普通日子都赋予特殊意义的人，无法再回应他。
首映礼上的评价。不是策略变了，是追求换了。那个将作品视若生命的人，怎么会用“保守”和“市场”来践踏他们的心血？
昨夜床笫间的挣扎。不是噩梦，是真实的搏斗。是两个灵魂在这具身体里激烈的争夺。
还有那道划痕…… 那不是无意识的颤抖，是求救！是周烬在拼尽全力向他传递信号！
所有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荒谬却唯一合理的真相——
夺舍。
这个词从古老的志怪小说里跳出来，带着森然的鬼气，砸在凌清泓的现代认知上，却让他无法反驳。还有什么，能解释这所有的一切？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巨大的信息量几乎要撑爆他的头颅。他需要冷静，需要思考。
裴离……
他现在知道了那个入侵者的名字。是从周烬未尽的警告里猜到的。
这个人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要占据周烬的身体？他有什么目的？系统……周烬还提到了“系统”？
一个个疑问如同冰锥，刺穿着他的理智。
他想起之前几次，他感觉到“周烬”看他的眼神，那种隐藏在漠然下的、一闪而过的估量和……兴味？那不是看爱人的眼神，那是看猎物的眼神，是看……任务目标的眼神？
凌清泓打了个寒颤。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有预谋的侵占，那么，这个裴离，以及他背后的“系统”，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取代周烬活下去吗？还是……另有所图？
周烬让他“小心”。
小心什么？小心裴离的进一步伤害？小心他背后的力量？还是……小心他自己也被卷入这场可怕的阴谋？
凌清泓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该怎么办？
报警？和警察说什么？说我的男朋友身体里换了一个灵魂？谁会相信？只会把他当成疯子。
找医生？现代医学如何解释这种超自然的现象？
告诉周烬的家人朋友？他们只会觉得他受了刺激，精神失常，或者……更糟，会认为是他在周烬受伤后变心了，编造谎言。
他孤立无援。
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恐怖的真相。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他爱人在囚笼里的呐喊。
而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救他。
那个短暂的清醒，是希望，也是更深的绝望。它证实了周烬的存在，也让他清晰地意识到，将周烬解救出来的难度，如同徒手撼动山岳。
书房里隐约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规律，冷漠，提醒着他那个入侵者还在，并且掌控着局面。
凌清泓抬起头，脸上泪痕已干，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和眼底深处燃烧起的、冰冷的决绝。
他不能崩溃。
周烬还在里面看着他。等着他。
他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能打草惊蛇。他必须隐忍，必须观察，必须找出裴离和那个“系统”的弱点。
他要救他。
无论多么荒谬，多么艰难，他都要把他的周烬，从那个冰冷的囚笼里，夺回来。
凌清泓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他走到洗手间，用冷水反复冲洗着脸，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眶。
他需要伪装。
从现在起，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得沉浸在音乐和爱里的凌清泓。
他是唯一的知情者，是周烬唯一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拉开门，走向厨房。
他需要像往常一样，准备晚餐，扮演好那个被蒙在鼓里、只是感到困惑和受伤的“恋人”角色。
只是这一次，他每切一下菜，每打开一次灶火，心里都在冷静地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晚餐时，两人对坐无言。
凌清泓沉默地吃着饭，偶尔抬眼，目光快速扫过对面的裴离。他不再试图从中寻找周烬的影子，而是以一种全新的、审视的角度观察着这个占据者。
他注意到裴离拿筷子的姿势，和周烬有些微的不同。他咀嚼的频率，他喝汤时手腕的角度……所有这些细节，此刻都成了佐证。
裴离似乎察觉到他过于安静，抬眼看他：“怎么？”
凌清泓垂下眼睫，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声音低低的，带着刻意营造出的、残留的委屈和疏离：“没什么。只是……有点累。”
这个反应合情合理。一个被恋人反复冷落伤害的人，就该是这样。
裴离果然没有起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
凌清泓心底冷笑。很好，第一步，麻痹他。
夜晚，凌清泓依旧睡在客房。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听着主卧隐约传来的动静。
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大脑飞速运转。
笔记本……划痕……短暂的清醒……
这些是周烬能与他沟通的方式吗？还有没有其他方法？
那个“系统”到底是什么？它如何运作？裴离的任务是什么？完成或失败会有什么后果？
他需要更多信息。
他需要接近裴离，在不引起怀疑的前提下，观察他，试探他。
这是一场走在刀尖上的博弈。他不能出错，一次都不能。
因为输掉的代价，是他爱人的灵魂。
凌清泓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璀璨，却照不亮他内心的阴霾。
他的周烬，此刻是否也在这片夜空下的某处，看着他？
“等我。”他对着冰冷的玻璃，无声地说。
这一次，他不会放手，也不会放弃。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疑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