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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隐 ...

  •   “什么事?”

      明奕问她。小晚忧心忡忡,说:“明小姐,你去看看小姐吧。”

      明奕毫不犹豫地出门,随着小晚下楼。到了雨伶的房间,小晚举着烛台率先进门。雨伶的屋里没有开灯,只有床头柜上点着一盏油灯,影影绰绰的,把淡紫色的被褥映照得泛黄。床头的纱帐堆积在枕边,瀑布一样。

      雨伶侧躺着,面朝的方向背对明奕,身上盖着半截被子,呈蜷缩的姿态。明奕走到床边,看见雨伶闭着眼睛,有些蹙眉,明显不是睡着的状态,当即就明白雨伶是难受。她轻轻坐在床边,抚着雨伶的肩。

      “雨小姐,雨小姐。”

      明奕看向小晚,小晚也蹙着眉,有几分无措,“小姐以前来月事,从不会这样的。”

      明奕将雨伶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思忖片刻,对小晚说:“烧些热水吧!灌进汤婆子里拿过来,多包几层布。”

      小晚忙应了一声,转头就跑去烧水,跑了一半忽然顿住脚步。

      “汤婆子……是什么?”

      估计是这里的气候不大需要这种东西,无相园里没有人用。明奕反应过来,说:“那就烧些热水,再拿只玻璃杯。”

      小晚这才去。明奕的手依旧落在雨伶肩头上,隔了一会儿,她轻声问:“雨小姐,痛得厉害吗?”

      雨伶终于动了,只不过有些勉强似的。她翻了个身,声音里带着几分烦躁,本质上还是虚弱。屋里很静,足够明奕听清她低声说的一句话,话里也含着烛光一样半明半晦的恼火。

      “不要那样叫我。”

      明奕瞧着她,雨伶说完,终于睁眼。灯光落在她的脸上,崎岖不平的,瞳孔的颜色也比往常显得更暗。明奕替她掖好被角,问:“还是很痛吗?”

      雨伶把她掖好的被子扯开,说:“这样盖着有点热。”

      过了一会儿,又说:“疼死我好了。”

      明奕将她的手臂拿出来,她说热,她只好把她腿上的被子也撤去一点,只在她腰腹上多盖一层。明奕想到她刚刚那句,又有点想笑,却转而叹道:“要多吃点东西啊!”

      雨伶不知有没有听到,反正又是闭上眼睛。明奕把油灯拿远了一点,起身到窗前去。窗外是浓黑的夜色,月亮不知到了哪去,远处是连绵的山影。她往下看,戳碎席先生额角的栏杆早已被抬走,可那滩血迹又浮现到她心中的荧幕上。再一抬头,天空上隐约有一轮血红的月影,和心中血迹的影像重合了去。

      明奕将格子窗合上,又拉上窗幔。

      小晚带着热水回来,问明奕打算怎么用。明奕叫她去休息,小晚起先不大愿意,明奕就说她在这里,没有事的,再说时间已经不早,小晚还要早起。小晚就说她睡在隔壁,让明奕有事就叫醒她。小晚离开,明奕又回到雨伶床前,往玻璃杯里倒了些热水,水雾腾升而起,在光线里氤氲。

      明奕捧着热水到床的另一侧,坐在床沿,等双手有些发烫的时候,就把玻璃杯放到一边,翻身躺在雨伶身后。雨伶睁了下眼,但没有作声。

      明奕贴近她,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放在她的小腹上。雨伶没有动,只是睁开眼睛,望着远处的灯火。明奕掌心的热量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到雨伶身上,感觉没那么热了,就轻轻拿出去,握一握杯子再放回来。久而久之,明奕都有些犯困,雨伶乌黑的发在她的视野里变得模糊,和雪白的脖颈融成阴阳双鱼。

      是雨伶一动,她才惊醒。

      反应过来,发现雨伶只是略往她怀里靠了靠,并没有大的动作。不过手中又提起些力道,捂在她的小腹上,严丝合缝的,觉得像是抓揉着一团棉花。她垂眸看着雨伶,见雨伶倒是睁着眼睛,好像没了倦意。

      明奕本要问她是不是好一点了,却忽然一想,觉得这话已经问过很多遍,实在平淡如水,说的人不想说,听的人也不一定想听。再说问不问也没什么区别。

      “雨伶?”

      “嗯。”

      “你在这里,平常都做些什么?”

      “做着每一个人都会做的事。”雨伶沉默了片刻,又说,“有时候陪姨母说说话。”

      姨母就是伏堂春。明奕问:“你和她很亲吗?”

      “还好。”

      “我听说,你从小就跟在她身边。”

      “算是吧。”雨伶道,“母亲走后,爷爷让姨母照顾我。”

      明奕停了停,“你那天说,你的姐姐,是溺亡在湖里?”

      “嗯。”

      “为什么呢?”

      “划船过去,船漏水了。”

      明奕没有说话,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是贴着雨伶的身体躺着,前胸贴后背的两具身体产生出微微的热意,不过也可以忍受。明奕又问:“伏堂春对你来说,像是母亲吗?或是姐姐?”

      雨伶“嗯”了一声,代表模棱两可的认可,也没有更多的解释。明奕就不再追问。油灯的光有些暗淡,她搭在雨伶腰上的手也有些无力,逐渐就剩环着她腰的姿势。雨伶没有动,听声音倒像是好了一些。明奕问她要不要起来喝点热水,雨伶说不。

      油灯熄了。明奕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睁眼时,屋里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带点回神的意思,随后嗅到空气中淡淡的馨香,她这才感受到怀里还有一副温热的躯体。明奕的心忽然跳得很快,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摸黑前行,带着十足的做贼一样的警觉,溜回她自己的房间。

      等到天亮的时候,无相园的厨房里升腾起炊烟,咖椰酱的味道溢得到处都是。明奕依然要出门,是为着生意的事。一路遇到她的仆人都轻快地打着招呼,和第一天倒有所不同。司机停了车在门口,上车前,管家前来询问明奕。

      “明小姐,午餐打算吃什么呢?”

      明奕本想告她随便,转念一想,说:“不用管我了,给雨夫人她们做吧。”

      车子扬长而去。天色是阴沉的,感觉不久之后就要下起大雨。明奕回来的时候,特意叫司机停了几个地方,她下车去购买香料和食材。今早她进厨房转了一圈,记下了缺的东西。

      兜兜转转,转回无相园。汽车又驶入那条无人修剪的林荫道,香灰莉木的枝叶依旧簌簌地扫过车顶。这一段路忽上忽下,弄得人连看景的心情也没有。汽车一脚油门,冲进密林里的车道,愈攀愈上,车窗上结了满满的水珠,终于林开叶散,重见天日。

      无相园的搪瓷牌匾再次冲进她的视线。

      明奕刻意回得晚了一点,正好错过午饭,进屋的时候,长桌周围已不见雨夫人等人的身影,唯有仆人们在收拾残羹冷炙。

      明奕提着食材到厨房,她早就说了她今天中午要用这里,故而仆人们提前帮她收整出来。刚做过午饭,灶台还是热的。明奕抚着案板,开始处理食材。

      她只做了三菜一汤,蒸了两碗白饭,动作很利落。无相园的仆人大概都没见过主家亲手做饭的,围在旁边观摩,又问明奕做的是什么。明奕一边回答,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刻不停的,也顺带劝众人去午休。锅具都趁手,材料也齐全,几道家常小炒,明奕足能施展得开。

      鳝丝下锅的时候,油煎得滋滋作响。众人忽然出声,是在唤小姐。明奕抽空回头,看到雨伶走来,随后停在人群前方围观。

      明奕叫她稍等片刻。雨伶却走上前来,站在冒烟的油锅旁边观看。明奕担心油溅到她身上,叫她不必站那么近。雨伶又出声,问她有没有要帮忙的。

      “帮我剥几颗蒜吧。”明奕说。

      雨伶就到旁边去剥蒜,将剥下的蒜皮扔进竹篓里,又忍不住频频扭头,瞧着明奕舞刀弄铲的身影。明奕的厨艺是母亲教的,从小在苏州老家就能做出一桌菜来。她为了适应雨伶的口味,特意没放太多糖。在这油烟萦绕的情景里,倒叫她回忆起了小时候。

      猛火快炒比起清汤炖煮总是更添烟火气,菜香是强势又猛烈地四飞直去。炒菜完工的时候,那边架着的狮子头也炖好了,狮子头的肉糜是明奕昨晚就备好的。与此同时,汤也正值火候。明奕原想再蒸一道糕点,但没买来合适的食材,加上也确实觉得手忙脚乱,只好日后再说。菜肴出锅时,雨夫人也推着雨先生来了。

      明奕看到,雨夫人吞了吞口水。

      明奕没有理会她,端着菜从她面前走过去。雨伶跟她到了长桌,明奕把菜摆开,一人一碗米饭相对而坐,叫她来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月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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