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恨亦深》韧草

10、第 10 章

　　(十）

　　夕阳把院子里的柳树影子拉得老长，孟平攥着手里的帕子，她已经在这儿等了半天了。早上出门时，婆婆特意跟她说要去姐姐家问问易华的消息，这都快傍晚了，婆婆应该回来了。
　　远远地，她看见婆婆佝偻的身影，一身的落寞，走到近前，才看到头发上还沾着路边的草屑，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场，孟平赶紧迎上去：“妈，您可算回来了！去姐姐家问着易华的消息了吗？饭都热了两回了。”
　　婆婆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孟平焦急又带着期盼的脸，嘴唇动了动，到了嘴边的实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她抬手抹了把眼角，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问着了，问着了！好着呢！”
　　孟平心里一紧，连忙扶她坐下：“那他咋样？在那边还好吗？为啥这么久都不写信？”
　　婆婆握着孟平的手，那双手因为常年操劳粗糙得很，此刻却微微发颤。她盯着地上的砖缝，脑海里突然闪过在易梅家的情景：“等到他俩爷子抱到那个钱吃，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还真是何该。”
　　回过神来，婆婆飞快地瞟了孟平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轻松：“好着呢！你姐姐说，易华换了个新工厂，在城里头，管得严得很！”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说是工厂里白天黑夜都在赶工，吃饭都得抢时间，哪有功夫写信？他还托你姐姐带话，说等忙过这阵子，就请假回来看看你，到时候啊，亲自给你细说。”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掐着自己的手心，生怕语气里露了破绽——那些扎心的话，她怎么能说给孟平听？
　　孟平静静地听着，没说话。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婆婆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着她的心——她怎么会不懂？再严的工厂，写一封信的功夫总该有吧？可她看着婆婆鬓角的白发，看着她强装镇定欢颜的样子，终究没把心里的疑问说出口，只是轻轻拍了拍婆婆的手：“那就好，他没事就行。妈，您饿了吧？我去把饭端来。”
　　夕阳的余晖落在孟平的背影上，带着点说不出的落寞。婆婆看着她的样子，眼泪又差点掉下来——这谎，到底能瞒多久？她的平儿，又要在这牵挂和不安里熬多久？
　　“妈，管他三七二十一，我们吃饭。我饿了。”她故作轻松地说，其实，从婆婆的神情里，眼睛里，她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她不想再让婆婆忧思，是呀，婆婆的生命再也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了，她已经最大程度地理解她并帮衬她了……
　　孟平随便吃了点饭，就回到了房间，坐在窗前，看着天边的火烧云，慢慢褪去鎏金，染成了淡淡的粉色，那是她喜欢的颜色，是她认为充满期待和希望的颜色，于是轻声念道：

　　我不去想会怎样结束。
　　既然幕布已经拉开，
　　就要愉快地进行演出。
　　既然玫瑰花已经盛开，
　　就要尽情地吮吸甘露。
　　既然小船已经离岸，
　　哪怕是驶向贫瘠的荒岛，
　　也不要害怕孤单。
　　既然已经在荆棘丛中前行，
　　就不必害怕毒虫和猛兽。
　　无畏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底气和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