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不语 晚意知风》堇语未夙

6、树荫下的意外

　　高二的课间总是短暂得像一阵风，操场边的看台上挤满了说笑打闹的学生，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男生们的呐喊声混在一起，喧嚣得厉害。

　　晚意抱着一摞刚收齐的心理社团报名表，往操场另一头的教务处走。初秋的阳光有点晃眼，她抬手遮了遮，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篮球场——江彻的身影在人群里格外扎眼。他穿着长袖校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手里运着篮球，转身、起跳、投篮，动作一气呵成，引得场边一阵欢呼。

　　晚意收回目光，脚下加快了两步。教务处的方向要穿过操场边缘的林荫道，她刚走到道旁的石阶边，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个慌慌张张的女生撞了个满怀。

　　怀里的报名表散落一地，飘得满石阶都是。女生“哎呀”一声，脸色发白，手里抱着的一沓数学试卷也掉了几张：“对不起对不起！我着急去送试卷，没看到你！”

　　晚意蹲下身捡报名表，抬头认出是二班的学习委员。“没事，”她笑了笑。

　　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试卷和报名表混在一起，一时分不清归属。就在这时，一双沾着点草屑的白球鞋停在两人面前。

　　晚意抬头，撞进江彻的视线里。

　　他大概是刚下场，额角还挂着汗珠，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手里捏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气息还有点不稳。他没说话，只是弯腰，修长的手指精准地从一堆纸里挑出印着“二班”字样的数学试卷，叠得整整齐齐，递到女生手里。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话。

　　女生愣了愣，脸颊微红，连忙道谢：“谢谢江彻同学！”说完抱着试卷匆匆跑开，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偷偷看了江彻一眼。

　　江彻没应声，又低头帮晚意捡剩下的报名表。他拿起一张印着“心理社团”字样的纸，目光顿了半秒，才递到晚意手里。

　　“谢谢。”晚意接过报名表，把散落的纸张拢在一起，“刚看你在打球，怎么过来了？”

　　江彻不回答，只是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纸张上：“边角皱了。”

　　晚意低头一看，果然有几张报名表的边角被揉得变形了。她叹了口气：“刚才撞的，算了，回去再整理吧。”

　　两人并肩往教务处走，林荫道旁的香樟树叶沙沙作响，把操场的喧闹声隔远了些。路过看台下方时，几个女生正趴在栏杆的低处闲聊，离林荫道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声音不算小，刚好能传进两人耳朵里：
　　“江彻刚才那个三分球帅炸了！”
　　“我听说隔壁班好几个女生都给他写了情书，他看都没看呢！”
　　“何止啊，每次篮球赛结束，给他送水的女生能排半条队！”

　　晚意听着这些话，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江彻。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没听见似的，只是垂着眼帘，继续往前走。

　　气氛一时有点微妙。晚意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调侃的话顺着笑意溜出来：“啊……那么多女生给你送水，喝完可别肠胃着凉哦。”

　　江彻的脚步顿了一下，侧眸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语气依旧平淡：“没喝。”

　　晚意挑了挑眉，没再多问，只是加快了两步，和他并肩往前。

　　走到教务处门口，晚意把报名表递进去，转身时，看见江彻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正拧开矿泉水瓶喝水。夕阳从窗户斜射进来，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连汗珠都闪着细碎的光。

　　“对了，”晚意忽然想起什么，走过去，“上次的橘子汽水，你觉得好喝吗？”

　　江彻的动作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点头：“还行。”

　　“那就好，”晚意松了口气，“我还怕你不喜欢甜的。”

　　正说着，上课铃忽然响了。两人同时抬头看了眼教学楼的方向，又对视一眼。“走了。”江彻率先迈步，往操场的方向走，准备回二班教室。

　　晚意挥了挥手：“拜拜。”

　　江彻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抬手摆了摆，算是回应。

　　晚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林荫道尽头，才转身往三班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周彤冲她挤眉弄眼：“可以啊晚意，我老远就看见你和二班的江彻走在一起，聊什么呢？我可听说了，这位可是二班的风云人物，平时都不怎么和女生说话的！”

　　“没什么，”晚意笑着摇头，“一起捡了个资料而已。”

　　她回到座位，翻开课本，指尖划过书页上的知识点，心里却还残留着刚才和江彻并肩而行的轻松感。窗外的阳光正好，风穿过窗户，带来一阵桂花香。

　　而二班教室里，江彻刚坐下，就被男生围住起哄：“彻哥，你刚才球打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跑去帮学习委员捡资料了？莫不是对咱们班学习委员感兴趣？”

　　这话刚落音，二班的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抱着作业本的学习委员恰好走了进来。男生们的起哄声一字不落地钻进她耳朵里，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头埋得低低的，抱着作业本的手指都微微收紧，脚步也变得有些局促，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彻瞥了起哄的男生一眼，又扫过门口手足无措的学习委员，眉峰微蹙，把矿泉水瓶丢给旁边的人，声音冷了几分：“刷题去。”

　　男生们见状，也知道适可而止，笑着散开了。学习委员这才红着脸，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作业本后，还忍不住偷偷抬眼，飞快地瞟了江彻的方向一眼，又赶紧低下头。

　　江彻走到座位旁，坐下，目光落在窗外的操场，嘴角不自觉地抿了抿。

　　桌角的那瓶橘子汽水，他其实没喝。因为每次瞥见，都会想起她递过来时，眼里盛开的细碎星光。

　　就像他也没说，刚才在球场边看见她蹲在地上捡东西时，他是特意绕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