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涟漪晓风雪》叶紫紫

3、第 3 章

　　“小风！”

　　“小风！”

　　几乎是同一时间，这两个声音一同唤他。

　　他扭头，父亲李昊天阴沉的脸突然出现在门口。

　　一起出现的，还有头发凌乱、神情紧张的母亲谢语艳。

　　“我们总算找到你了！”

　　一见到李雪风，这两天来对儿子无尽的担忧和害怕却瞬间转为震惊和激动，谢语艳一个箭步上前，抱着李雪风嚎啕大哭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谢语艳抬头看了一眼李雪风，又赶紧上上下下将他检查了个遍，生怕他缺胳膊少腿了似的。

　　见母亲为自己担忧，李雪风也为自己昨天的一时冲动后悔不已。

　　“你怎么.......”

　　在看到儿子的衣着时，谢语艳发现他穿的居然不是昨天离家出走时的衣服。但看看这小面馆的普通陈列和摆设，终究是将那“穿着这身衣服”几个字咽了回去，转而问道：

　　“你怎么就离家出走了？不就是一只猫吗，不同意你养，你也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离家出走啊！”母亲谢语艳痛心疾首。

　　李雪风低着头，望着母亲不说话。

　　面馆的门开着，有零星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了进来，李雪风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小花猫。

　　“爸爸，他们是？.......”

　　小女孩也见到了眼前发生的一幕，她有点不知所措。

　　“妹妹乖，小哥哥的爸爸妈妈来接他回家了。”

　　目睹了一切的叔叔和芝凤阿姨，自然也明白了所来之人是何身份。

　　“我是他爸爸。”

　　这时，刚才将面馆门推开的男人说话了。

　　只见他阴沉的目光扫过简陋的面馆时，明显皱了皱眉。

　　“这两天辛苦您照顾我们家孩子，现在我们要接他回去。”男人语气平稳，带着疏离的礼貌，“为表谢意，我们准备了一分薄礼，聊表心意，感谢您一家这两天对小风的照料。”

　　“啊，您这太客气了！心意不心意的就不必了，我们也是恰好看见了他。”

　　叔叔显然有些受宠若惊。

　　“要说感谢，我们还要感谢他今天陪我女儿儿子玩了一天。”

　　叔叔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客气地回道。

　　男人扫了一眼小女孩，视线在她满是油渍的毛茸外套上逗留了几秒，而后移开，不动声色道：

　　“应该的，若是没有你们的照顾，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小张！”

　　须臾间，一个身材微胖，年纪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进来了。

　　只见他拿了一个信封，里面鼓鼓的。

　　“真的不用了！”

　　叔叔还想客气，但那位名唤“小张”的小伙子已经转眼就将信封递给了芝凤阿姨。

　　“这.........”

　　因为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芝凤阿姨一时也有点手足无措。

　　见对方迟迟不肯接，谢语艳迅速从小张手里接过了那厚厚的信封，放在了旁边的餐桌上。

　　“这是我们做父母的一点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

　　见他们态度坚决，叔叔便不再继续推辞了。

　　众人在屋里小坐了会儿，李雪风始终将小鱼儿抱在怀里，谢语艳忍不住提醒道：

　　“你这孩子，你老把它抱着干嘛？快放下！”

　　李雪风不说话，甚至将怀里的小花猫抱得更紧了些。

　　“阿姨，这只小花猫是我送给小哥哥的。”

　　小女孩抬头望着李母，认真地说道。

　　“哦，哦..........这样的啊。”谢语艳后知后觉。

　　此时她又仔细打量了那只小花猫一眼，这才发现好像就是前几天自己儿子捡回来的那只。

　　只不过现在的它看着很是干净整洁，不像那天自己儿子刚捡回来时那般脏兮兮了。

　　现在的它看起来很是软软糯糯，还怪可爱的。

　　谢语艳内心忍不住犯嘀咕，这小猫不是小风捡的吗？怎么这时又成这个小女孩送给他儿子的呢？

　　但因为有太多人在，她又不好明着问。

　　“是呀，它叫小鱼儿，小哥哥说了会帮我好好照顾它的。”

　　小女孩很认真地继续说道。

　　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她的两只眼睛似乎在放光。

　　“原来如此，我是说呢，我本来还想着........”

　　看着小女孩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她终究将自己肚子里那番认为“养猫很不安全、也不卫生”的理论咽进了肚子里。

　　李雪风被母亲拉着往外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小的面馆，最后视线停留在了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站在叔叔和芝凤阿姨身边，眼睛红红的，却还对他挥手：

　　“小哥哥再见，下次我们再一起玩！”

　　雪又开始下了。

　　黑色保时捷很快就发动了。

　　“雪风，回家了这小猫就让子乐叔叔帮你养吧。”

　　更多的话他没有说，此时坐在副驾上的中年男人，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自己儿子怀里的小猫说道。

　　“我不要！”

　　李雪风低头沉声道，说话间甚至将怀里的小猫咪也抱紧了些。

　　他小小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说......”

　　男人还想说点什么，但被谢语艳打断了。

　　“哎呀，他想养你就让他养，一只猫我们还养不起了？还是你又想再找他一天一夜？”

　　谢语艳语气里很是不满。

　　昨天当她听说小风不见了时，她就跟自己老公——那男人大吵了一架。

　　之前她就说了无数次了，不要对儿子要求太高把他逼狠了，他想干什么就尽量满足他，只要不是杀人放火。

　　结果他不同意，在教育儿子上非得按照自己的那一套教育理论。

　　结果好了，后面他们儿子果然离家出走出事了。

　　现在好不容易找回了，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维护自己儿子。

　　“行！....”男人了然，他沉默地点了点头，似是又想到了什么：

　　“让我们同意你养它也可以，但前提是以后的大小考试中，你都得保证每门功课95分以上，你能做到吗？”

　　“行！”李雪风的语气总算轻快了些。

　　“那OK！不过我们得提前说好，如果你哪次成绩没到95，那小猫被送走了你可不要怪我们！”

　　“行！”李雪风依旧回答得干脆利落。

　　见儿子很快答应了，想着昨天终归是自己给逼走的。一想到昨天到刚才自己一直都胆战心惊，他也不想这样的事重来一遍。

　　想到这些，男人便不再继续说什么。

　　车内，保时捷的后座温暖如春，但车窗却凝结着冰冷的雾气。

　　透过那片朦胧，李雪风望着窗外那间小小的面馆在视野中不断缩小，又渐渐远去。

　　怀里的小花猫似乎感知到他的情绪，轻轻“喵”了一声，温热的舌头舔过他的指尖。

　　那一刻，九岁的李雪风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回到这个地方，回到这个给了他一碗热腾腾牛肉面的小面馆。

　　他会信守诺言，把小鱼儿还给她，还要再跟她一起玩。

　　但没想到，这一别，竟是十年。

　　十年后，云汐，A大，515宿舍。

　　早上七点，“滴滴滴”的闹钟准时响起。

　　石若漪在她宿舍1.2米的单人床上伸出右手按停了闹钟，蒙上被子又继续呼呼大睡。

　　大概10分钟以后，闹钟声继续响起，这下“滴滴滴”的闹钟声把其他三名室友都吵醒了。

　　“我的小石头啊，这才几点啊，你要不要起这么早啊！”

　　因为半梦半醒，室友姜天琪在床上用重重的鼻音迷糊糊地说道。

　　石若漪也知道很早，但想着等下上午的英语课要听写第三单元单词，她都还记不住几个，所以在挣扎了大概5分钟后，她艰难地起了床。

　　但下床的动静弄醒了临铺的柏莲桦，她烦躁地喊道：

　　“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柏莲桦的声音很大，惊得石若漪一愣。

　　她小心翼翼地在上下床的楼梯处坐了会儿，听见柏莲桦在床上不耐烦地翻了几个身。

　　半晌，估摸着柏莲桦又睡着了，石若漪才轻手轻脚地下床胡乱套了身衣服。

　　并在5分钟内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声音洗漱完毕，悄悄出了宿舍门。

　　走出515，她长长舒了口气，不巧遇上了正跟室友道别的井涵之，两人相识一笑。

　　只见516的宿舍门大敞着，里面一派忙碌景象。

　　“怎么感觉你每次出门都跟做贼一样。”

　　石若漪微微笑了笑，这时井涵之把耳朵贴到515宿舍的门上听了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

　　“这都几点了，她们还在睡啊？”

　　石若漪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井涵之回头看了看自己宿舍一派着急忙慌的繁乱景象，耸了耸肩：

　　“果然都是不缺钱的主儿，完全不用为学业担忧！”

　　“你还不是不缺钱。”石若漪幽幽地说道。

　　“我是不缺钱，但我怕缺文化！”

　　井涵之的确不缺钱，她爸爸妈妈都是云汐B大的大学教授，从小家境虽不算大富大贵，但比起寻常家庭，条件自是优渥不少。

　　然而，虽出身书香家庭，她却并未长成传统印象中那种温婉娴静的女孩。

　　相反，她性格开朗，甚至带点儿泼辣，尤其热爱运动，是这一层公认的“运动达人”。

　　井涵之有早起的习惯，每天晨练后，她总会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利落，就像今天这样。

　　石若漪看着眼前齐肩短发、神采奕奕的她，脸上写满了羡慕。

　　“说真的，真希望每次出门，我也可以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就像你这样！”

　　井涵之瞅了一眼石若漪，发现她除了头发有些凌乱地被她用夹子夹在脑后方外，其余都没毛病。

　　衣服虽然只是胡乱地套在身上，但有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撑着，反而更添一种刚睡醒的朦胧美。

　　“你这个样子还需要收拾？切，你就跟天生自带美颜一样好吧！”

　　“真的吗？”

　　某人显然不信，在包里一阵捣腾，似乎是想找块镜子出来再确认一下。

　　“真的不能再真！你，无敌美！巨美！”

　　井涵之一边说着一边扶额，还一边竖起了大拇指。

　　两人之间虽是随口几句玩笑，但因为井涵之的这番调侃，石若漪方才出宿舍时那份隐隐的不快，似乎也在这你来我往的谈笑间，悄悄散了几分。

　　“小石头你知道吗？你现在这样叫‘清水出芙蓉’，要是再认真打扮一下，那可就是‘红颜祸水’了！”

　　井涵之说得无比认真。

　　石若漪被她逗笑了，刚才被柏莲桦抱怨的不快，此时仿佛早已烟消云散。

　　是啊，没有什么不如意，是笑一笑解决不了的。

　　望着井涵之那明媚的笑靥，石若漪有些莫名的好心情。

　　这个新的一天，她突然开始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