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涟漪晓风雪》叶紫紫

4、第 4 章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大晴天，此时东边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已经悄悄泛起了鱼肚白。

　　二人出了宿舍楼后，开心地朝食堂走去。

　　虽然刚过7点半，但此时大学校园的食堂早已热闹了起来。

　　在一食堂门口和井涵之分别后，石若漪独自走了进去。

　　A大的一食堂是去年刚建好投入使用的，极具现代化且更干净整洁。

　　所以在A大的几个食堂里，一食堂也是最受学生们欢迎的，每次的就餐人数也最多。

　　当然对石若漪来说，之所以最爱来这里，还有个原因就是它离教学楼和宿舍楼最近，吃饭最方便，节省时间。

　　她最讨厌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用的地方了，例如排队。

　　进入一食堂后，石若漪发现，虽然才刚过7点半，但此时放眼望去，只见食堂有些档口的面前早已排起了长队，而老板们也忙得不亦乐乎。

　　哎，紧赶慢赶，有时候还是赶不过别人。

　　譬如此时，又要排队。

　　想到这些，石若漪不免有些头大。

　　但也没有办法，罢了罢了。

　　看着那些长长的队伍，石若漪顾不上左顾右盼，直奔今早的目的地。

　　正值盛夏六月，清晨的光线刚刚爬上云汐老街的屋檐，整座城市却已浸泡在无声蒸腾的暑气之中。

　　空气沉甸甸的，仿佛能拧出热浪；连校园废弃篮球场边的苔藓，都在这样的日头里蒙着一层发亮的水汽。

　　没有风，只有那金灿灿的太阳光线，预告着今日将是一个漫长而炽烈的新一日。

　　此时的石若漪站在长长的队伍中，感觉身边人的呼吸体味纠缠在一起，凝结成一股难以描述的怪味，直直地往鼻子里灌，这让她有些烦闷。

　　中途还有个男生不小心撞了她一下，那男生手里拿着一根油条，有些油渍还蹭在了她白色的上衣上，她也没有生气。

　　就这么在队伍里艰难地排着队，她感觉自己仿佛似一片飘在茫茫大海上的树叶，随着排队的人流缓慢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石若漪终于排到了队伍最前面，她点了这个窗口的招牌——红烧牛肉面。

　　话说从她来一食堂的第一天，发现这儿居然有一家牛肉面店开始，她就想过来试试味道如何了，无奈一直没找到机会。

　　今天，她决定改掉自己这个不好的拖延习惯，速战速决。

　　点单完毕后，石若漪拿着店家打印的电脑小票，找了一个人不那么多、稍微清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

　　虽说位置清净，但坐了一会儿石若漪才发现，这地方清净是清净，但是风扇扇不到，热呀！

　　石若漪在那处地坐了一会儿，就发现自己已经汗流浃背，头冒虚汗，她不禁拿起桌上的一则广告单页随手扇了起来。

　　“不知道这家的牛肉面味道如何.....”

　　看着手心早已被汗水濡湿的电脑小票，石若漪在心里悄悄想到。

　　等店家将牛肉面端过来的间隙，石若漪又重新打量起了那一长条排队队伍。此时的人更多了，甚至有些人挤人了。

　　举目望去，清晨的食堂早已活了过来，蒸腾着粥饭白汽与人声的暖意。

　　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着，在打饭窗口前蜿蜒成几条不安分的线。

　　每一张掠过眼前的、年轻而稚嫩的脸，都带着各自的心事与温度。

　　有人正兴高采烈地与同伴比划昨夜游戏的战绩，眉飞色舞；

　　有人因收到家乡包裹而满眼欣喜若狂，满脸幸福；

　　也有人只是睡眼惺忪地嚼着馒头，面无表情，仿佛魂还留在昨夜未读完的那页书上；

　　更多的，则是眼里满含期待，静静排队，望向那口热气氤氲的大锅，像在等待一个平凡却熨烫的慰藉。

　　食堂的嘈杂如潮水般涌来，又在晨光中泛开细密的涟漪。

　　石若漪就这样看了一会儿，不久，一个年轻的服务员就给她把早餐端过来了。

　　看着干净的大瓷碗里，微微卷曲卧在汤中的面条，以及那莹润浓郁的汤汁，石若漪顿觉食欲大开，拿起筷子立马开动了起来。

　　但吃了几口，石若漪却发现了其中端倪。

　　“面条不是手工拉的吧，一点不地道；”

　　“这汤，味精多了些；”

　　“小葱和香菜，好像是隔夜的......”

　　石若漪一边吃，一边细品其中的不正宗。良久之后，她终于得出了最后一条结论：

　　终归还是不及我们家的！

　　牛肉面才吃一半，石若漪便没了胃口。

　　她放下筷子，正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忽然感到身后涌入一阵清凉的穿堂风。

　　微风拂过，将她周遭的燥热与沉闷一扫而空。

　　随风而来的，是一道挺拔清隽的身影。

　　那男生个子极高，身形修长却不显单薄，步履间自带一股冷冽的气场。

　　他的肤色是经年沐浴在日泽下的健康肤色，五官如刀削般立体，眉如墨剑，眼若寒星，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李雪风刚结束晨跑，本想简单吃个早餐，却在踏入食堂的瞬间，被这个窗口招牌上的“红烧牛肉面”几个字吸引过来。

　　即便是在电脑综艺节目里看惯了荧幕上俊男美女的石若漪，在他端着那一碗面条于自己斜前方落座时，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在那男生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但因为心里还默背着第三单元的几个英语单词，她很快就挪开了视线。

　　但视线一晃间，她竟在远处的人群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井涵之！

　　“涵之！”

　　她扬声喊道，对方却没有回头。

　　李雪风低头搅动着面条，眼角的余光却并未从她身上移开。

　　从他走近这片区域开始，他就注意到她了。人群中的她很是醒目，很难不让人注意。

　　但他只是很礼貌地远远瞥了一眼，视线便很快离开。

　　非礼勿视这点，他还是懂的。

　　此时看着她突然焦灼起来的神情，他下意识放缓了用筷子搅动面条的动作。

　　而石若漪这边，眼看刚才那道熟悉的身影即将被人潮淹没，她急忙起身想去追。

　　却没想到自己帆布包的肩带勾住了餐桌一角，她这一拽，整张桌子猛地倾斜。

　　下一秒，她眼睁睁看着男生面前那碗牛肉面，直直泼向他胸前。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

　　热汤浸透T恤的触感让李雪风蹙紧了眉。

　　他抬眼，看见的是女孩瞬间煞白的小脸，和那双因惊恐而睁圆的眼眸，像极了受惊的小鹿。

　　石若漪僵在原地，看着对方身上瞬间狼藉的衣裤，声音都打了结：

　　“对、对不起！我…我这就拿纸巾！”

　　她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找，情急之下索性把东西全倒在桌上。

　　发夹、口红、身份证、益达……

　　终于从一堆杂物中，揪出了一包有些变形了的手帕纸。

　　她有些着急地打开，虽然手帕纸的外包装被压变形了，但里面的纸张却完好无损，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两张，一股淡淡的绿茶清香扑面而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

　　“同学…你自己擦一下？”

　　但李雪风没有接。

　　她伸出的手瑟缩了一下，最终缓缓垂了下来。

　　李雪风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开口：

　　“无妨。”

　　他向来厌恶与人肢体接触，更不用说这样狼狈的场面。

　　但奇怪的是，对着她写满愧疚的眼睛，那些惯常的冷言冷语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话虽如此，看着他胸前大片油渍和同样遭殃的长裤，石若漪心里愈发过意不去：

　　“那个…真的很抱歉，我现在.......”她斟酌着开口，“我现在得去追人，要不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后续你说怎么处理，这事就怎么处理……”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李雪风，在听到“联系方式”四字时，忽然抬眸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深邃，意味深长。

　　他见过太多刻意接近他的借口，这个....

　　真是陈词滥调，如出一辙。

　　从刚才落坐在她斜对面的那一刻起，无意中的一瞥，李雪风就觉得这女生似乎有点似曾相识，但他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也许仅仅是出于某种合乎眼缘？

　　他是个言行举止向来合乎规矩之人，因此哪怕觉得这三年在A大好不容易碰到个合眼缘的，但也仅仅只限于初走近时漫不经心的一瞥，更不会借着一些由头去要陌生人的联系方式。

　　但反观这对面的女孩子.....

　　想到这里，李雪风不免摇了摇头。

　　终归又是个肤浅之人。

　　但令他始料不及的事，偷偷看两眼也就罢了，居然后面还故意制造了一起意外事件。

　　而这意外事件，她不知道只会让她在异性心目中减分的吗？

　　图什么？

　　现在的女生，都这么.......

　　生...猛....的吗？

　　还如此的.......“不择手段”？

　　想到这些，李雪风忍不住又瞥了她一眼。

　　正是这惊鸿一瞥，李雪风才蓦然惊觉，眼前之人竟生了一双极为好看的眼。

　　那双眼眸大而明亮，宛若秋水潋滟，灵动间仿佛有星光流转。

　　细看之下，那目光似能摄人心魄，只一眼，便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她今天似乎是出门很急，头发还有些凌乱地被一个米色的蕾丝发夹挽在脑后。

　　但遗落在额前的那几缕碎发，却随着偶尔吹进来的南风，在她那张小巧的鹅蛋脸旁，轻轻摇曳着。

　　再配上那时不时不小心露出的好看梨涡，竟一时让本有些生气的李雪风失了神。

　　但他很快就回过了神。

　　好看的皮囊，终归千篇一律；

　　有趣的灵魂，才是万里挑一。

　　而他李雪风，偏偏对好看的皮囊，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