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逢雪》月栖玫香

13、第 13 章

　　“怎……怎会如此吓人？”杨珩打着灯笼连退三步，慌乱间脚下又踩到另一具尸首，他闭上眼不敢再低头，嘴里念着从母亲那里听来的几句经文，平复了好一阵子才恢复呼吸。
　　“九翡琉璃。”陌隐的声音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此人是被吸尽血气才死，这周围的尸体我全都看过了，是同样的死因。全天下的武功只有练就九翡琉璃才需不断吸人血气，以增功力。”
　　“竟……竟有如此可怖的招数…”
　　“九皇子可知道此人是何身份？”
　　“还没来得及查清，线人看到被人从宫中运到了此地。”
　　宫中……陌隐想不通师傅的死为何会与宫中之人有关，九逢山世代避凡世、远凡人，师傅又怎会与宫中有所纠葛？但眼下线索高度重合，他不知道这纯粹是巧合还是说本就是同一伙人所为。
　　二人离开前，杨珩又问陌隐是否要同他一起回府，陌隐又拒绝了，“我还有重要的事得回医馆暂住，将军你为一军统领，此处不过城外荒郊而已，不必太害怕。”话音刚落，陌隐的人便消失不见，这时候不知是鸟还是什么动物，时不时地发出令人惊悚的凄凉叫声，夹杂着寒风呼啸之音，十分骇人。
　　杨珩哆哆嗦嗦，怀疑陌隐现在怕是正隐躲在哪个看不见的角落里取笑他呢，面上还是强装起镇定，挺直腰板提着灯笼，嘴里又开始念经，壮大胆子迈步往回走去……
　　陌隐回到医馆后，已至深夜。刚打算悄悄进自己房间去，一回头瞥见医馆里似有点点亮光，他走进医馆前堂发现钟心意正坐在烛光前翻看一本医书，陌隐脚步无声，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直到隐隐约约闻见了什么很刺鼻的气味，顺着味道回头才发现陌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
　　钟心意捂着鼻子皱眉道：“什么味儿啊？你去杀人啦？”思及此她似是受到很大的惊吓一般弹跳而起，慢慢退到角落里缩着，用看杀人犯一样的眼神审视他。
　　陌隐举起袖子闻了几下，道：“不是我杀的人，我只是接触了尸体而已。”
　　钟心意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慌张地问他：“果真是又出大事了？是不是杨家又死人了？你快说是怎么回事，别瞒我了，我是大夫，救死扶伤的事我帮得上忙，再说我的好姐妹还在他那里……哎！你别墨迹了，赶紧说吧怎么回事？”钟心意不知从哪里拿了个盆出来，点了火，又从柜里取几种草药放进盆中燃烧，“你先赶紧过来跨一跨，既能盖掉身上难闻的味道还能去去晦气！”
　　陌隐倒没这么多讲究，不过按照她说的做就是了。
　　“给军营投黄泉散的人找到了。”
　　“是谁？”
　　“已经死了，无从查证。不过死因牵扯到我九逢山的一本独门秘籍，而这也是我此番下山的原因。”
　　“你怎么能确定此人之死一定与九逢山有关呢？”
　　“死尸之状不忍直视，肌肤凹陷，白骨突出，面露狰狞，皆因被人吸尽血气才致死……”
　　钟心意背对着烛火，陌隐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见她小声重复道：“肌肤凹陷，白骨突出，面露狰狞……”
　　“怎么？你想到了什么？”
　　钟心意听见陌隐的声音才堪堪回神，“不是，我并未听说过什么九翡琉璃。只是你描述的样子，与我父母的死状十分相似……”
　　陌隐只记得她提过自己父母皆已过世而已，“你父母因何而死，你好好回想一下细节，说不定会找到些蛛丝马迹。”
　　钟心意开始陷入沉思，过了一阵子才缓缓开口道：“五年前，有一日天气很好，我父母突然起兴说要去山上祈福，便留我自己看着医馆。但我等到天黑还未见他们回来，起初我以为他们兴许是贪恋外面的风景，宿在了山上，但是第二日半晌还是未归，我便着急了，求助了家中亲戚和城中街坊一起沿着路上山寻找，找了近一天一夜才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山路上找到他们……”
　　尽管是五年前的事了，钟心意现下回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也锥心刺骨，她小声抽噎道：“发现的时候他们就是你描述的那样，我早就报官，但至今仍未查出是何人所为。”她转头看着桌上跳跃的烛火，“本来我有父母，一直都是最幸福的一家三口，从那个时候起，这医馆、这个家……都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了……”她的思绪好像回到了很久的从前，那个时候这方小小的医馆里充满一家人的欢声笑语。此刻，却安静地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再不会有以往的那些温暖的问候和爱意的流动……
　　陌隐有些手足无措，他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正在哭的女孩子。钟心意背对着他，小小的肩膀在黑暗的光现下看着更加单薄，因为哭泣而抽搐，柔软的发丝懒懒散散披在肩上，一声声轻轻的啜泣好像去年圆墩儿在山上捡回来的那只流浪的小狸花猫一般……
　　陌隐憋了许久，才道：“别哭了，逝者已矣，活下来的人才更应该好好生活下去。”他起身绕到钟心意的面前，高大的阴影将她蜷缩的身躯严严实实笼罩住。钟心意抬起头来，看着他在烛火中闪着光亮的眼睛，陌隐见她精致小巧的脸上布满泪痕，下意识伸出手在她抽泣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就像圆墩儿总抱着那只小花猫在他面前轻轻拍着那样。
　　钟心意就那么直直盯着他不动，鼻腔里是他身上刚才被草药熏过的呛鼻味道，他的手比常人的温度要高出很多，透过她薄薄的衣衫，传递温暖直到她心里。
　　陌隐不自然地轻咳两声，讪讪地收回了手。
　　他不确定方才的行径是否有些逾矩，或者令对方觉得有些冒犯，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对女孩子做出如此亲近的动作，大概率是因为想起圆墩儿养的那只小花猫了，大眼睛忽闪忽闪，单纯无害，她哭起来就像那猫一样楚楚可怜罢。
　　“现在的情况也不算坏，起码你知道了你父母因何而死。”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钟心意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痕，“我父母都是很好的人，父亲常年行医，若是遇到条件不好的病患，还会免费送药。母亲性格极为温和，从未与人争执红脸。为何偏偏惹上杀身之祸？”
　　“现在我也说不清楚，不过能肯定的是，他们吸取你父母血气是为了增进修炼九翡琉璃的功力。”
　　钟心意有些颓败的姿态，仿佛还未从刚才极致伤心的感情中抽离出来，痴痴地望着院里的干巴巴掉完叶子的枇杷树枝，问他道：“等到枇杷树再枝繁叶茂的时候，我们能找到幕后真凶吗？”
　　陌隐忽然心中不忍，似有隐隐的疼痛敲打心脏边沿，他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肯定地答道：“当然。我不会让他们逍遥太久的！”
　　既为她，也为自己死得不明不白的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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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
　　几日前的殿中，宫人向严真回禀其成功用黄泉散在溪中下毒并重创杨家军时，原本以为严真一定会对自己褒奖有加，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但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杀身之祸。
　　只有死人的嘴是最严实的，严真只是表面夸赞，却趁他转身不备吸尽了血气……命人当晚趁月色将那人尸首扔到乱葬岗，那里的尸体已堆成小山，都是宫中被严真吸尽血气而亡后偷偷扔到这里来的下人。严真深知若是在再宫中如此下去，恐怕很快会引人注意，发现他杀人吸血的秘密，稍加谋划后便决定带独孤一路出城南下。
　　临行前，严真特意嘱咐大皇子，此前杨家军被人下毒之事乃杨珩重大失责，务必要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且已联络好大皇子麾下各路官员，届时联名上书，定要陛下严惩杨珩。
　　但是严真特意嘱咐大皇子此事千万不可操之过急，只须慢慢在圣上面前煽风点火，待到他从南方传来消息时，方可釜底抽薪，借各路大臣施压，一举彻底灭掉杨家，此举无异于斩断九皇子左膀右臂……
　　杨珩既亲眼见识过乱葬岗的诡异后，第二日匆匆进宫与九皇子禀报实情，乱葬岗众多尸首，绝非小事，即便做得再隐秘，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九皇子知晓此事还牵扯到九逢山，直觉绝不简单。杨家现在树大招风，几次三番成为被针对的对象，他特意叮嘱杨珩切不可轻举妄动，保留实力才能以不变应万变。至于乱葬岗之事，只能隐秘探查，可惜的是他们采取行动还是慢了一步，严真计划周密，南下之前已安排人手秘密将尸首转移焚烧……
　　杨珩与九皇子对着空荡荡的荒地，只觉此人往后必将再次掀起风浪……

作者有话说

　　看文愉快~[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