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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皇陵有鬼?不,有贼! ...

  •   盛朝第三位皇帝顾衍的棺椁,在皇陵地宫最深处已经停了二十七天。

      陪葬的长明灯昼夜不熄,灯油是南海进贡的鲸脂,据说能燃百年。但此刻,其中一盏灯的火焰突然诡异地朝左侧偏斜了三寸——地宫深处不该有风。

      顾舒白盯着那簇抖动的火苗,浑身寒毛倒竖。

      他跪在蒲团上已经半个时辰,膝盖早就麻了,可不敢动。不是对先帝有多孝顺,是怕——怕这阴森森的地宫里真冒出点什么。

      “父皇……”他压低声音,对着黑沉沉的棺椁说话,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您要是真在天有灵,就显个神通,把儿子从这龙椅上救下来吧。礼部那帮老东西,今早又跪在殿外,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后’……我才登基二十七天!二十七天!”

      他越说越委屈,伸手摸向旁边矮几上的酒壶。那是先帝生前最爱的龙泉窑青瓷执壶,陪葬品清单上写着“御用酒器一套”,被他今天来的时候顺手拎了一壶。

      琥珀色的酒液倒入配套的青瓷杯,酒香在地宫密闭的空气里散开。

      “他们还说您去得突然,怕是龙脉有损。”顾舒白灌了一口酒,辛辣感冲上喉咙,让他胆子稍微壮了点,“钦天监那帮神棍,整天血月啊、星象啊危言耸听。要我说,您就是……”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那盏长明灯的火焰,又朝左边偏了偏。这次更明显,连灯后的影子都在石壁上扭曲拉长。

      顾舒白后背瞬间渗出冷汗。他猛地扭头看向地宫入口——那条长长的、漆黑的神道。守在外面的侍卫一点声息都没有。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谁?”他强作镇定,声音却有点发飘,“谁在那儿装神弄鬼?”

      没有回应。

      只有他自己的回声在地宫穹顶下荡了荡,显得更空寂瘆人。

      顾舒白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手里的酒杯。他是纨绔,但不是傻子。这地宫他来过很多次,从没觉得这么阴冷过。先帝下葬那天,钦天监正带着人在这里做了三天法事,说是“镇陵安魄”。难道……没镇住?

      “父皇,”他转头对着棺椁,声音放软,“是您吗?要是您,就……就显个形?儿子保证,明天就老老实实上朝,再也不往这儿躲了。”

      依旧没动静。

      顾舒白稍稍松了口气,心想自己大概是这几天被朝臣逼得太紧,出现幻觉了。他重新端起酒杯,打算再喝一口压压惊。

      就在这时——

      “咔嚓。”

      很轻的一声,像是石头摩擦。

      来自地宫左侧的墙壁。那里是陪葬品陈列区,按照“事死如事生”的规矩,摆着先帝生前喜爱的珍宝器物。声音就是从一堆玉器和青铜器后面传来的。

      顾舒白浑身的血都快凉了。他死死盯着那个方向,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发白。

      墙壁……在动。

      不是整面墙,是靠近地面的、一块看起来和周围并无二致的石板,正被从里面缓缓推开。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

      一只沾满泥土的手,从石板后的黑暗里伸了出来,扒住了地面。

      顾舒白脑子里“嗡”的一声。
      闹鬼,真闹鬼了!
      父皇的魂回来了!

      他腿一软,差点从蒲团上滑下去。想喊侍卫,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用力,接着一个灰扑扑的身影,极其艰难地从那个窄小的洞口里钻了出来。

      “呸……咳咳……”

      那人影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拍打着身上的灰土。地宫光线昏暗,顾舒白只看得出那人身形不算高大,穿着件样式古怪、灰不溜秋的连体衣裳,头上好像还戴着顶有檐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
      鬼……穿的这么奇怪?
      顾舒白混乱地想。

      那人咳完了,似乎松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高,但在地宫里格外清晰:

      “定位没错,主墓室侧墙排水暗道……幸好带了图。”

      说的是官话,但口音有点怪,吐字过于清晰板正。

      顾舒白愣住了。
      这鬼……还自带图纸?
      盗墓的?!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进他混沌的脑子。
      对,不是鬼!
      哪家鬼钻洞这么费劲?
      还咳嗽?
      还拍土?
      这分明是个贼!
      一个胆大包天、居然挖洞挖到皇陵主墓室来的盗墓贼!

      恐惧瞬间被滔天怒火取代。先帝尸骨未寒,棺椁还在这儿摆着,竟然就有贼惦记上了?!

      “砰!”

      顾舒白猛地站起身,膝盖的酸麻让他趔趄了一下,但他顾不上,狠狠将手中的青瓷酒杯砸在身旁的石砖地面上。名贵的瓷器瞬间碎裂,酒液四溅。

      那刚从洞里钻出来的人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起来,迅速转身,背靠墙壁,摆出防御姿态。

      直到这时,借着长明灯的光,顾舒白才勉强看清来人的脸。

      是个女子。脸上糊着不少灰土,但依稀能看出眉眼清秀,年纪不大。最古怪的是她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此刻正瞪得圆圆的,警惕又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盯着他——以及他身上的衣服。

      顾舒白今天穿的是常服,但依旧是明黄色的圆领袍,肩袖处绣着暗金龙纹。在这地宫里,对着先帝棺椁,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震惊和愤怒冲昏了顾舒白的头脑,他指着那女子,手指都在哆嗦,声音因为激动而劈了叉,颤抖的尾音在地宫里回荡:

      “先帝尸骨未寒,你就前来盗墓,好大的狗胆!”

      苏知浅大脑宕机了三秒钟。

      第一秒:这男的声音挺好听,就是有点吵,台词功底不错,情绪饱满。

      第二秒:他穿的那是什么?
      明黄?龙纹?
      这剧组服装挺下本啊,仿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就是这演员不太行,表情过于浮夸,眼睛瞪得像要掉出来。

      第三秒:等等,他刚才砸了个东西?
      听那碎裂声……好像是瓷器?
      道具组不心疼吗?而且,他说的“盗墓”……

      盗墓?!

      这两个字像两根针,狠狠扎进了苏知浅的职业神经。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用比对方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带着被冒犯的愤怒和委屈:

      “不准说我是盗墓的!”

      吼完,她急促地喘了两口气,胸口因为激动而起伏。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盗墓贼”这个称呼。
      她祖父是考古学家,父亲是文物修复师,她自己是正儿八经民俗考古专业的硕士毕业生,跟着导师和师兄师姐在野外风餐露宿、小心翼翼做抢救性发掘,为的是保护和还原历史。
      每次新闻报道考古发现,下面总有些不明所以的评论说“和盗墓有啥区别”,她能气得三天吃不下饭。

      没想到,今天在一个“影视基地”,她初步判断在这地宫里,应该都是赝品才对,可每件看起来都很精致。
      她没走多久,就被一个“演员”当面这么指控!

      她这一吼,倒是把顾舒白吼懵了一瞬。这贼……气焰还挺嚣张?

      随即是更大的怒火:“你还敢顶嘴?!”
      他环顾四周,想找件趁手的东西砸过去,可惜身边除了蒲团和碎瓷片,就只剩先帝的棺椁了。
      总不能掀棺材板吧?
      他还没那么混账。

      苏知浅趁他分神,飞快地打量周围环境。刚才钻出来太匆忙没细看,此刻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太真实了。

      长明灯燃烧的味道,不是现代电灯或特效烟雾能模拟的,那是实实在在的油脂燃烧气味,还夹杂着一种陈年的、阴冷的土石气息。
      地面是巨大而斑驳的青石板,缝隙里沉积着不知多少年的灰尘,墙壁上的壁画色彩黯淡却古朴,绘制技法是她熟悉的某朝代早期风格,但保存得异常完好,几乎没有氧化剥落——这得是多高的仿制工艺和成本?

      还有空气,地宫里密闭的空气,带着沉重的、属于地下深处的阴凉和压迫感,缓缓流动,拂过她裸露在外的脖颈,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不像是影视基地该有的“布景”感。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岁月沉淀的真实,甚至……“新鲜”?

      她的目光落回那个穿着明黄袍子的年轻男人身上,他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其实相当俊朗,是那种带着点养尊处优的贵气的好看。
      但此刻因为愤怒,眉毛竖着,眼睛瞪着,脸颊微微发红,反而冲淡了那身龙袍带来的威严感,显得有些……色厉内荏?

      而且,他的头发,那是真头发,梳成了发髻,用一根玉簪固定,不像是头套,发际线边缘的细小绒毛,在灯下清晰可见。

      苏知浅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她浑身发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用尽可能专业的口吻开口,声音还带着点刚才吼完后的微哑:“这位……先生,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盗墓的。我是‘民俗文化与考古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正在进行合法的勘测和研究工作。”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对方的反应,同时下意识地举了举手里一直紧握着的两样东西——右手那把可折叠的合金洛阳铲,铲头沾满泥土,左手还有个老旧的钢卷尺。

      “我有证件。”她补充道,试图去摸自己工装裤的口袋。
      通常她的工作证会放在那里。

      顾舒白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了那两样“凶器”上。
      那把奇怪的铲子,闪着金属冷光,造型奇特;那个亮晶晶的、带着奇怪刻度的尺子……这绝对是盗墓工具!
      还有“棺策盐酒锁盐”?
      什么乱七八糟的衙门?
      听都没听过!

      “工作人员,勘测?”顾舒白气极反笑,他指着苏知浅刚钻出来的那个黑黝黝的洞口:“勘测需要打洞钻到皇陵主墓室里来?你当朕是傻子吗?!”

      朕?
      苏知浅摸向口袋的手指僵住了,这个自称……影视剧里倒是常听,可现实中,谁会这么说话?
      除非是入戏太深,或者……

      她终于摸到了口袋里的硬质卡片,掏了出来,那是她的校园卡兼实习工作证,塑料材质,正面有她的照片、姓名、学校徽标和“民俗考古学院”的字样,背面有磁条和研究所的钢印。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把卡片亮给对方看:“你看,这是我的证件,我们研究所是正规单位,这次是对新发现的墓葬群进行抢救性发掘前的初步勘测,我们有批文的,你们剧组在这里拍戏,应该事先和我们沟通,或者至少和文物保护部门报备……”

      她的话速很快,带着急切想要澄清和解释的情绪,也带着最后一丝侥幸——但愿这只是某个不懂规矩、乱闯保护区的野鸡剧组。

      顾舒白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这些词拆开他大概能猜,组合在一起就莫名其妙。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张奇怪的“卡片”上。

      那是什么材质?非金非玉,非纸非帛,光滑得能反光。上面画着个小像,倒是和眼前这女子的容貌有七八分相似。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符号,以及他没见过的图案。

      是番邦的诡秘之物?

      他警惕地后退了半步,声音却更强硬,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朕不管你是什么人,来自何处。私闯皇陵,惊扰先帝安眠,便是死罪,来人——”

      他朝着地宫入口的方向高喊。

      空荡荡的回声传来,没有任何侍卫应答的动静。

      顾舒白脸色一变。
      不对劲,他带来的侍卫都是精锐,守在外面绝无可能听不见他的呼喊,除非……

      苏知浅也听到了那空洞的回声,看到对方骤变的脸色,心里的不安急速扩大。
      没有剧务,没有导演,没有其他演员,甚至没有灯光师和收音麦克风……这地宫里,从她钻出来到现在,真的只有她和这个穿着龙袍、自称“朕”的年轻男人。

      以及,那具巨大的、黑沉沉的棺椁。

      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猛地想起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发掘现场,那个刚刚打开墓道口的唐代墓葬,突然发生的、毫无征兆的坍塌,刺目的白光……

      不是剧组。

      不是影视基地。

      她颤抖着,抬起左手,看向手腕上那块防水防震的户外手表。
      表盘上的日期,清晰地显示着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她“当前任务时间段”内的数字。

      她出发进行前期勘测的那天,明明是五月。

      而表盘上,赫然是:七月十七。

      中间差了将近两个月。
      这两个月,她在哪里?
      为什么身上除了尘土,没有伤?
      仪器设备呢?
      队友呢?

      除非……时间本身出了问题。

      或者,空间。

      她缓缓抬头,再次看向那个年轻男人,看向他身上的龙袍,看向他脸上真实的、未加任何表演痕迹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看向这真实到可怕的地宫,看向长明灯,看向那些绝非仿品的陪葬器物——离她最近的一个台子上,随意地摆着一套晶莹剔透的白玉杯盏,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那是顶级和田玉,而且是古工。

      一个她拼命抗拒、却在所有证据面前不得不面对的结论,轰然砸下。

      她不是遇到了剧组。

      她是遇到了……墓主人?

      不,不对,他说“先帝”,那棺椁里的是他爹。
      他是……皇帝?

      活着的皇帝?

      苏知浅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她用力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唾沫,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挣扎,问出一个愚蠢却必须确认的问题:

      “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朝代,年号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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