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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又见怪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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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顾舒白的明确支持和“御前行走”令牌的便利,苏知浅的调查工作终于得以真正展开,但她也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勘察必须秘密进行,不能打草惊蛇。
她与高德胜仔细商议,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
以“复查宫中各处建筑风水隐患,为后续可能的修葺做准备”为公开理由,由高德胜安排,每日选择一处她推测的“节点”区域,进行例行的、低调的“巡视”。
随行人员除了高德胜指派的几个绝对可靠的太监和暗卫伪装的普通侍卫,还包括了钦天监那位对堪舆颇有研究的副监正周明远,这是顾舒白的意思,既是为了让勘察显得更“正规”,也是有意让钦天监参与进来,看看他们的反应。
苏知浅第一个选择的地点,是位于皇宫西北角的皇家藏书楼附库。这里位置偏僻,人迹罕至,常年阴冷潮湿,存放的多是些前朝杂书、地方志、以及一些被认为“无关紧要”的档案。按照她的推测,这里可能是五处节点中属“金”或“水”的方位,偏向阴冷沉降之气。
勘察选在一个下午进行,苏知浅依旧穿着那身靛青道袍,带着罗盘和工具尺、绳、还有她自制的简易水平仪,在高德胜、周明远以及四名伪装侍卫的陪同下,来到了藏书楼附库。
管理附库的是个须发皆白、沉默寡言的老太监,接到通知后只是默默打开库门,便退到一旁,并不多话。
附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阴森。
高大的书架密密麻麻,堆满了落满灰尘的书籍卷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纸张和霉菌混合的味道,光线昏暗,只有几扇高窗透入微弱的天光。
苏知浅一进门,就感觉到怀中的罗盘传来明显的震动。
她取出罗盘,只见指针在微微颤抖后,稳定地指向了附库最深处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特别厚重、看起来年代更久远的木箱。
“周大人,您看此处气场如何?”苏知浅一边缓步向那个角落走去,一边询问周明远。
周明远是个五十多岁、面容清瘦的中年人,此刻也拿着一个传统的风水罗盘,眉头微蹙:“确实……此地阴气极重,且气流凝滞不通。按说藏书之地,应有文气流动,此处却如死水一潭,甚为怪异。”他的罗盘指针也在轻微偏转,只是不如苏知浅的灵敏。
两人走到角落。
苏知浅示意侍卫将堆在最上面的几个木箱小心移开,箱子很重,落灰簌簌而下。
当移开第三个箱子时,苏知浅的罗盘指针猛地一跳,偏转角度陡然增大。
“这里有东西!”苏知浅低声道。
众人屏住呼吸。
侍卫继续清理,露出了被压在箱底的地面。
地面是普通的青砖,但其中一块砖的边缘,颜色似乎比旁边的略深一些,且砖缝的灰浆有细微的、不自然的裂纹。
苏知浅蹲下身,用一把小刀小心地刮开砖缝的灰浆,灰浆已经有些松软。
她示意侍卫用撬棍,轻轻撬动那块砖。
“嘎吱……”
砖被撬起,下面是一个浅浅的土坑。
土坑里,赫然躺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黑陶制成的、拳头大小的罐子,罐口用某种暗红色的、已经干涸板结的泥土封死。罐身表面没有任何纹饰,但在罐底,用尖锐之物刻着一个与玉璧、木牌同源的扭曲符号。
罐子被小心取出。
苏知浅用罗盘靠近,指针剧烈偏转,反应比在荷花池发现玉璧时稍弱,但性质类似,都是那种令人不舒服的阴冷紊乱感。
“这是……陶瓮,埋在此处是何用意?”周明远仔细端详着罐子,脸色凝重:“此物阴气森森,绝非善类。这符号……老夫从未见过。”
高德胜立刻让人将陶罐小心包裹收好。
苏知浅则仔细检查了那个土坑和周围的砖块、土壤。
坑挖得并不深,正好在砖层之下,土壤颜色发黑,带着一股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腐气,她取了一点土壤样本用油纸包好。
“阴冷属水,藏书阁为金,而此处节点,应是以此陶瓮为镇物,聚集阴晦之气,扰乱此地本应有的‘金’‘水’平衡,使其化为死寂阴滞之局。”苏知浅对周明远解释道:“其效果可能不如玉璧那般强而外显,但潜移默化,影响范围或许更广,尤其是对在此附近长期活动之人的心神。”
周明远连连点头:“苏姑娘所言甚是。古籍中确有以阴邪之物镇地,坏人气运、损人精神的记载。只是没想到,竟真有人敢在皇宫大内行此恶毒之事!”
勘察完藏书楼附库,苏知浅一行人又在外围做了些测量记录,便悄然离开。
整个过程,除了那位老太监,未惊动任何人。
回到澄意斋,苏知浅立刻将陶罐和土壤样本交给高德胜,请他安排可靠的人进行检测,主要是看看土壤成分和罐内可能残留物。她自己则对照草图,将藏书楼附库的节点位置、发现物特征详细记录下来。
首战告捷,证明了她的推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这给了她很大的信心,但也带来了更深的忧虑:五处节点已发现三处荷花池玉璧、老井玉片、附库陶罐,剩下两处在古柏树林、钟楼,恐怕也凶多吉少。
对方究竟在皇宫里埋了多少这种邪门的东西?目的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苏知浅准备勘察第二处节点,位于钦安殿后方的古柏树林。钦安殿是祭祀道教神灵的宫殿,庄严肃穆,后方的古柏林据说树龄都有数百年,苍劲挺拔,被认为是皇宫的“镇守之林”,属“木”位,主生发、守护。
然而,就在她准备出发的前一刻,高德胜匆匆赶来,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
“苏姑娘,七王爷来了,正在前厅等候,说是有要事相商。”
顾言卿?
他怎么会这个时辰亲自过来?苏知浅心中疑惑,还是连忙去了前厅。
顾言卿今日气色似乎好了些,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忧虑,见到苏知浅,他直接开门见山:“苏姑娘,冒昧来访,实乃情非得已。昨夜……梨光所居的七王府西跨院,出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异状。”
苏知浅心头一跳:“什么异状?”
顾言卿压低声音:“昨夜子时前后,西跨院中凭空起了一阵阴风,吹得门窗作响,院中那几株桂树的叶子无风自动,沙沙作响,如同有人低语。守夜的丫鬟听到似有女子叹息之声,却不见人影。梨光受了惊吓,一夜未眠。本王今早查看,发现梨光卧房窗棂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新鲜的、像是被指甲用力划过的痕迹,深及木纹。”
他顿了顿,眼中忧色更浓:“更奇怪的是,本王院中负责洒扫的老仆,今早偷偷告诉本王,说昨夜隐约看到西跨院墙头,似乎有黑影一闪而过,形如鬼魅,但速度极快,眨眼就不见了。苏姑娘,你说……这会不会与宫中的那些‘镇物’有关?或者,是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见梨光屡次‘闯祸’未受严惩,又见姑娘你正在调查,所以……狗急跳墙,想用这种装神弄鬼的方式,加害梨光,或者警告我们?”
苏知浅听得脊背发凉。
阴风、叹息、抓痕、黑影……这听起来已经超出了普通人为破坏的范畴,更像是……某种超自然力量的显现?难道那些玉璧、陶罐的力量,不仅能影响地脉气场,还能引动一些……“东西”?
“王爷莫急。”苏知浅强迫自己冷静:“此事确有蹊跷。梨光姑娘可还安好?”
“只是受了惊吓,有些发热,太医已来看过。”顾言卿道:“本王已加派人手护卫西跨院,但心中实在不安。苏姑娘精通此道,可否……随本王去王府查看一番?或许能发现些端倪。”
苏知浅沉吟。
按理说,她应该优先完成皇宫节点的勘察,但七王府的异状很可能与皇宫的阵法有关,梨光又是关键人物之一。
而且,顾言卿亲自来请,态度恳切,于情于理,她似乎都不能拒绝。
“王爷稍候,容民女准备一下,并向高公公报备。”苏知浅道。
“有劳姑娘了。”顾言卿松了口气。
苏知浅向高德胜说明了情况。
高德胜也有些吃惊,立刻派人去禀报顾舒白。很快得到回复:陛下准了,让苏知浅小心行事,多带人手,并命高德胜陪同前往。
于是,原定的古柏树林勘察暂缓,苏知浅在高德胜和几名侍卫的陪同下,随顾言卿出宫,前往七王府。
七王府位于京城东侧,距离皇宫不算太远,府邸规模宏大,但显得颇为清静雅致。顾言卿显然是个喜欢清静的人。
西跨院是王府内一处相对独立的院落,原本是客院,布置得精巧舒适。此时院中气氛却有些压抑,丫鬟仆役都面带惊惶,看到顾言卿带着苏知浅等人进来,才稍稍安定。
梨光正半躺在卧房的软榻上,脸色苍白,眼圈微红,见到苏知浅,勉强撑起身子,声音虚弱:“苏姐姐……你来了……” 她看起来确实吓得不轻,往日那种楚楚可怜中带着点灵动的气质,此刻只剩下惊惧后的疲惫。
“梨光姑娘好生休息。”苏知浅安抚了她一句,便拿出罗盘,开始在院内仔细勘察。
此刻是白天,阳光明媚,但苏知浅的罗盘一进入西跨院,指针就出现了明显的偏转和颤动,指向院落西南角的一处假山石景。
她走到假山旁。这是一座不算大的太湖石假山,造型嶙峋,下面有个小小的水池,养着几尾锦鲤。看起来并无特别。
但罗盘的反应却异常强烈。
苏知浅绕着假山走了一圈,发现当罗盘靠近假山底部、靠近水面的位置时,指针的偏转幅度最大。
“王爷,这假山是何时所建?水池是活水还是死水?”苏知浅问。
顾言卿答道:“这假山和水池是建府时就有的,据说是请了江南的工匠设计。水池与府内活水渠相连,应是活水。”
活水……苏知浅若有所思。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假山底部的石缝和水池边缘。水面清澈,能看到池底的卵石。但当她将目光投向假山浸入水中的部分时,忽然发现,在几块石头交错的缝隙深处,似乎卡着什么东西,颜色暗沉,看不真切。
“王爷,可否让人将此处池水暂时舀干一些?民女怀疑水下有异物。”苏知浅道。
顾言卿立刻吩咐下人取来水桶。
几名侍卫合力,很快将假山周围一小片区域的水舀得见了底。
水下的情形显露出来。
只见在假山根部的一道石缝里,紧紧塞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长条形物体!
侍卫小心地将那东西取出。油布已经有些腐朽,一碰就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截黑褐色的、像是某种动物骨骼打磨而成的东西,形状不规则,一端尖锐,表面同样刻满了那种扭曲的符号!骨头上还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干涸的痕迹,散发出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气!
“这是……骨器?!”顾言卿脸色骤变。
苏知浅的罗盘靠近这截骨头时,指针几乎要跳出天池!她连忙将罗盘拿远一些,心中骇然。这东西蕴含的负面能量,或者说“煞气”,比之前发现的玉璧和陶罐都要浓烈!而且带着一种强烈的怨毒和死寂感。
“这是以特殊手法处理过的‘阴骨’,很可能取自横死之人或某种阴邪之物。”苏知浅声音发干:“将其置于活水之畔、假山石缝这种‘藏风聚气’却又‘阴湿’之地,借助水流活气掩盖其本身死气,同时又能将其阴煞怨毒之气,随着水汽和地气,缓慢渗透扩散至整个院落,甚至更远。长期居住在此,轻则心神不宁、体弱多病,重则……出现幻觉,遭遇‘鬼祟’!”
她终于明白西跨院昨夜异状的根源了!这截阴骨,就是“阵眼”之一,而且很可能是专门针对梨光或者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昨夜子时阴气最盛,可能是触发了这东西的某种“活性”,才引来了那些怪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