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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破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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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皇陵,比白天更加森然可怖。巨大的山影如同匍匐的巨兽,神道两侧的石像生在摇曳的火把光芒下,投出狰狞拉长的影子,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择人而噬。
顾舒白率领的三千禁军精锐,如同黑色的潮水,迅速而无声地包围了整个皇陵区域。火光在夜色中连成一片,甲胄碰撞声和压抑的口令声此起彼伏,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皇陵外围果然有零星的战斗痕迹,几具穿着南疆风格服饰的尸体倒伏在草丛中,死状诡异,有的面色青黑,有的身上爬满了早已死去的毒虫。守陵卫兵也有伤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甜腥的焦糊味。
“陛下,王爷,”禁军副统领赵峥前来禀报:“贼人已被击退,残部退入前方山林,末将已派兵围堵搜捕。但据受伤卫兵所言,贼人之中似有擅长驱虫布瘴的巫师,行踪诡异,难以捕捉。”
“不必深追。”顾舒白看着黑黢黢的陵山,冷声道:“他们的目标不是外围,是地宫。守住所有出入口,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去,也不许放出来!赵峥,你带人在外围警戒,若有大批贼人强行冲击,格杀勿论!”
“末将领命!”赵峥抱拳退下。
顾舒白转向顾言卿和苏知浅:“按计划,七弟,你带人从神道右侧的旧排水暗渠入口潜入,那里通往地宫外围,相对隐蔽。苏知浅,你跟朕走,我们从左侧的工匠备用通道进去。记住,首要目标是确认并破坏那四处‘内窍’,若遇敌,尽量避开正面冲突,以破坏节点为先。若有变故,以哨箭为号。”
“是!”顾言卿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紧抿着嘴唇、但眼神坚定的梨光:“小心。”
梨光用力点头:“王爷也要小心。”
两队人马迅速分开,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皇陵。
苏知浅跟着顾舒白,由两名熟悉地形的影卫带路,绕过神道和享殿,来到陵山侧面一处极其隐蔽的、被藤蔓和碎石半掩的洞口。这就是所谓的“工匠备用通道”,是修建皇陵时预留的应急出口,早已废弃,知道的人极少。
洞口狭小,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漆黑一片,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影卫点燃了特制的、光线柔和且不易被察觉的冷光火把在前引路。
通道曲折向下,坡度很陡,脚下湿滑,不时有碎石滚落。
苏知浅紧紧跟着前面的影卫,努力克服着对黑暗和密闭空间的恐惧。她能听到身后顾舒白沉稳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通道连接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地下甬道。这里的空气更加浑浊,墙壁上能看到粗糙的开凿痕迹,地上散落着一些朽烂的木料和生锈的工具。
“陛下,这里已经进入皇陵地宫外围了,往前就是陪葬坑和部分侧室。”影卫低声道:“按照苏姑娘的图纸,最近的一处‘内窍’,应该在陪葬坑东侧的石壁内。”
顾舒白看向苏知浅。苏知浅从怀中取出罗盘和图纸,借着冷光火把仔细辨认方位。罗盘指针在这里跳动得异常剧烈,显然地宫内部的“场”更加混乱和活跃。
“这边。”她指了一个方向。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在迷宫般的甬道中穿行。地宫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庞大复杂,岔路极多,有些地方明显有近期人为活动的痕迹,散落的新鲜泥土、凌乱的脚印,甚至还有几处墙壁上有新的刻痕。
“有人在我们之前进来了。”顾舒白眼神冰冷:“而且不止一拨。”
果然,没走多远,前方甬道转角处,隐约传来了压抑的争执声和一种奇特的、仿佛虫豸爬行的沙沙声。
顾舒白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立刻屏息凝神,贴墙隐蔽。
“……时辰快到了,‘圣引’还未到位,大祭司那边已经催了三次!”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低吼道,带着南疆口音。
“急什么,皇宫那边的‘五窍’突然断了联系,能量供应不足,贸然启动‘四内窍’,万一反噬,你我担待得起吗?”另一个声音反驳,听起来更年轻些,但同样阴冷。
“管不了那么多了!张老头那边已经‘干净’了,盛朝皇帝肯定已经察觉,说不定大军就在外面!再不启动,等他们找到这里,一切都完了!必须赌一把!用备用的‘血引’!”
“备用‘血引’?那需要至亲血脉,现在去哪找……”
声音渐低,似乎发生了争执。
顾舒白和苏知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圣引”?
“血引”?
至亲血脉?
这难道指的是……顾氏皇族之人的血?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是那个嘶哑声音冷酷的低语:“废物!用你的血,勉强也能充数,快,把‘血引’涂到东窍的阵眼上,我去启动西窍!”
脚步声匆匆分开,朝着两个方向远去。
顾舒白眼中杀机暴涨,对影卫做了个手势。两名影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朝着那个嘶哑声音离开的方向追去。顾舒白则带着苏知浅和另外两名影卫,迅速冲向刚才传来争执声的方位。
转过拐角,眼前是一个不大的石室,应该是陪葬坑的一部分,里面堆放着一些陶俑和腐朽的兵器。石室中央的地面上,用暗红色的、仿佛鲜血混合朱砂的液体,刻画着一个直径约一丈的复杂法阵!法阵中心,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颜色深沉的黑色玉石,玉石表面刻满了熟悉的扭曲符号。法阵边缘,倒着一具穿着南疆服饰的尸体,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正汩汩流出,顺着地面的凹槽,缓慢地流向法阵中心。
这就是一处“内窍”的阵眼。
而此刻,一个年轻的南疆巫师,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将更多鲜血引向那块黑色玉石,口中念念有词。
“动手,阻止他!”顾舒白低喝一声,率先拔剑冲出。
两名影卫紧随其后,刀光如雪,直取那南疆巫师。
那巫师大惊,猛地回头,脸上涂着诡异的油彩,眼中闪过狠戾之色。他怪叫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骨哨,用力吹响。
“呜!”
尖利刺耳的哨音在地宫中回荡,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猛地将一把粉末撒向地面!。
“嗤嗤嗤!”粉末接触血液,瞬间燃起惨绿色的磷火,火焰顺着血液迅速蔓延向阵眼中心的黑玉。
“小心毒火!”苏知浅惊呼。
顾舒白和影卫动作极快,避开了蔓延的磷火。顾舒白剑光一闪,直刺巫师咽喉!那巫师倒也狠辣,竟然不闪不避,拼着受伤,将手中骨哨掷向阵眼黑玉!
“铛!”顾舒白的剑刺穿了巫师的肩膀,但骨哨也击中了黑玉。
黑玉猛地一震,发出低沉的嗡鸣,上面刻画的符号骤然亮起暗红色的光芒!整个法阵仿佛活了过来,血液加速流动,磷火猛地窜高,一股阴冷狂暴的气息从阵眼中喷薄而出。
“哈哈哈,晚了,东窍已开,大祭司……”巫师疯狂大笑,但笑声戛然而止,被影卫一刀了结。
然而,阵眼的启动已经无法阻止。暗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盛,地面的震颤也越发明显,仿佛地底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苏知浅,怎么停下它?!”顾舒白急问。
苏知浅脑海中飞速回忆手札内容。这种以鲜血和特定符号激活的阵眼,一旦启动,强行破坏可能引发更剧烈的能量爆炸。除非……切断其能量的来源,或者用相反性质的能量中和。
能量来源……鲜血、地脉阴气、还有可能来自其他窍穴的共鸣……
“砸碎那块黑玉,用至阳之物镇压!”苏知浅喊道,同时从怀中掏出仅剩的几块碎玉片和一小包朱砂,用力撒向阵眼,她的碎玉片曾是先帝御用白玉杯碎片,蕴含皇族阳气,朱砂更是至阳辟邪之物。
碎玉和朱砂落在暗红光芒和磷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光芒和火焰为之一滞。
顾舒白抓住机会,运足内力,一剑狠狠斩向那块黑色玉石。
“锵!”
金石交击的刺耳声响,黑玉异常坚硬,但顾舒白这一剑蕴含内力,还是在其表面斩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暗红光芒骤然一暗,整个法阵的运转明显迟滞下来。
“有效,继续!”苏知浅又掏出随身带的酒精瓶,拧开盖子,全部泼向裂痕处,同时擦亮打火石。
“呼!”酒精遇火即燃,淡蓝色的火焰包裹住裂开的黑玉。
“啊!”仿佛有无数凄厉的惨叫从黑玉中传出,令人毛骨悚然,暗红光芒剧烈闪烁,最终“噗”的一声,如同漏气般彻底熄灭,地面的血液停止了流动,磷火也渐渐黯淡下去。
阵眼,被暂时破坏了。
但没等他们松口气,地宫深处,另外三个方向,几乎同时传来了更加剧烈、更加恐怖的轰鸣和能量波动,显然,另外三处“内窍”也被启动,或者受到了东窍启动的强烈共鸣影响。
整个地宫开始剧烈摇晃,碎石和灰尘从头顶簌簌落下。
“不好,其他三处也被触动了,能量正在向核心汇聚!”苏知浅脸色煞白:“必须立刻赶去破坏其他三处,否则四窍共鸣,能量全部导入‘总窍’,就来不及了。”
“走!”顾舒白当机立断,根据图纸指示,朝着最近的一处“内窍”也就是南窍方向冲去。
地宫在震颤,通道仿佛活了过来,不断有碎石崩塌。暗处不时有毒虫、诡异的黑影袭扰,都被影卫拼死挡住。顾舒白将苏知浅护在身后,剑光如龙,斩杀一切靠近的威胁。
他们很快找到了南窍所在,那是一处侧室,阵眼刻在一面石壁上,同样用鲜血激活,中心是一面镶嵌在墙上的铜镜,镜面扭曲,映出诡异的光景。守护在此的南疆巫师更多,且似乎早有准备,布下了毒雾和陷阱。
一场恶战爆发。
影卫折损一人,顾舒白手臂也被毒镖擦伤,幸得苏知浅及时用酒精清洗并撒上金疮药。最终,他们以付出另一名影卫重伤的代价,破坏了铜镜阵眼。
然而,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地宫的震颤越来越猛烈,能量的流动如同狂暴的江河,朝着地宫最深处的核心,主墓室方向汹涌而去,剩下的西窍和北窍方向,传来的能量波动。
“来不及了……”苏知浅看着手中疯狂乱转、几乎要崩碎的罗盘,绝望道:“不该让你也进来的,西窍和北窍的能量已经彻底激活,并且开始向核心汇聚,我们赶不过去了。”
“说什么胡话。”顾舒白脸色铁青,看着地宫深处那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暗和能量洪流,眼中闪过决绝:“那就去核心,在他们完成最终仪式前,直接破坏‘总窍’。”
“可是……”苏知浅想说什么,但看到顾舒白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已下定决心。她咬了咬牙:“好!去核心!”
核心,就是先帝安眠的主墓室。
他们相遇的地方。
那时候如果差人回来检查,耗费几条人命应该可以强行破除阵眼,顾舒白不是不清楚,只是他不想让身边人付出太多代价。
通往主墓室的神道,此刻已经被狂暴的能量乱流充斥,阴风怒号,鬼影幢幢,仿佛九幽地狱的入口。顾舒白仅剩的一名影卫在前面开路,苏知浅紧随其后,顾舒白断后。
越靠近主墓室,压力越大。无形的能量冲击如同重锤,敲打着他们的心神。苏知浅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顾舒白的状态也好不了多少,但他始终稳稳地护在苏知浅身后。
终于,他们冲到了主墓室那巨大的石门前。石门紧闭,但门缝中透出令人心悸的暗红与惨绿交织的光芒,还有隐隐的、仿佛无数人祈祷和呻吟的混杂声音。
“陛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只见顾言卿带着三名王府高手,以及被他们保护在中间、脸色苍白但眼神清亮的梨光,也赶到了这里!他们身上都带着伤,显然也经历了一番苦战。
“七弟!你们那边……”
“西窍和北窍……来不及了。”顾言卿喘着气,眼中带着血丝:“我们只破坏了其中一个的阵眼,另一个……能量已经爆发,无法靠近。现在两处能量,加上东、南两窍残留的能量,恐怕都已经汇聚到了这里!”
他看向紧闭的石门,声音干涩:“里面……就是‘总窍’?大祭司……也在里面?”
仿佛回应他的话,石门内,一个苍老、嘶哑、却带着无尽狂热和诡异韵律的声音,穿透石门,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以萨珈之名,承九窍之能,纳皇朝气运,转生死之轮……吾等卑微之躯,恭请圣灵降世,赐吾等永生之权柄……”
伴随着吟唱声,石门上刻画的那些原本沉寂的符文,开始一个接一个地亮起,散发出不祥的光芒。
“他在里面进行最后仪式。”苏知浅急道:“必须立刻打断他。”
“怎么进去?!”顾言卿看向石门,这石门厚重无比,且有断龙石机关,强行开启几乎不可能。
苏知浅的目光落在石门那些亮起的符文上。
这些符文……与玉璧、手札上的符号一脉相承,但似乎构成了一个更复杂的“锁”或“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手札中关于“钥匙”和“异数”的模糊记载,以及自己穿越前看到的唐代墓葬壁画……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想法,在她心中成型。
“或许……我可以试试。”她声音颤抖,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