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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   她烦躁地揉了揉额角,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压下去。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地宫事件后续如何处理?
      大祭司虽然伏诛,但那些南疆巫师的残党呢?
      张玄素背后的朝中势力呢?
      被破坏的阵法对皇宫和皇陵的影响如何消除?
      还有……顾舒白和顾言卿的伤势……

      “姑娘,喝点参汤吧,太医吩咐的,补补元气。”春桃端着一小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小心翼翼地喂她。

      苏知浅勉强喝了几口,问道:“陛下和王爷那边……情况如何了?”

      “高公公刚才让人传话,说陛下和王爷伤势已经稳住,只是需要时间静养。梨光姑娘烧退了些,但还没醒。”春桃答道,脸上犹带后怕:“真是老天保佑……听说地宫里打得天昏地暗,死了好多人,连先帝的棺椁都……”

      她没敢说下去,苏知浅也沉默。
      先帝棺椁被用作阵眼核心,虽然最后关头落下,未受严重损坏,但此事对顾舒白兄弟二人,尤其是对先帝感情深厚的顾舒白来说,恐怕是极大的刺激和羞辱。

      队伍在傍晚时分终于抵达皇宫。
      宫门内外早已戒严,气氛肃穆。受伤的皇帝和亲王被直接抬入养心殿和七王府,由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集中诊治。苏知浅也被送回了澄意斋,她的东西已经在她昏迷时被搬了回来。

      澄意斋似乎经过了一番彻底的清扫和布置,比之前更加整洁宁静,还多了一股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草药香气。
      春桃说,是高公公亲自安排的,说是陛下吩咐,要让苏姑娘回来能好生休养。

      苏知浅心中微暖,又有些无奈。这细致的关照,反而让她心里更乱了。

      她实在太累,草草用了点清粥小菜,便昏昏沉沉地睡去。这一觉,依旧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境交织,一会儿是地宫爆炸的强光,一会儿是顾舒白染血却坚定的脸,一会儿又是现代实验室里闪烁的仪器灯光……

      第二天,她是被一阵隐约的喧哗吵醒的。
      声音似乎来自前朝方向。

      “春桃,外面怎么了?”苏知浅撑起身子。

      春桃端水进来,小声道:“姑娘,是朝会。陛下伤重不能起身,由七王爷代为临朝,正在商议……地宫之事,还有……后续的处置。”

      苏知浅心中一紧。这么大的事,朝堂上必然掀起轩然大波。

      果然,没过多久,高德胜就来了,脸色比往日更加严肃,甚至带着一丝疲惫。

      “苏姑娘,陛下醒了,传您过去。”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七王爷也在。朝会上……有些情况。”

      苏知浅不敢耽搁,强撑着起身,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裙,跟着高德胜前往养心殿。

      养心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顾舒白半靠在龙榻上,脸色苍白,唇无血色,胸口裹着厚厚的绷带,一只手臂也用夹板固定着,显然是骨折了。但他眼神依旧清明,甚至比平日更加锐利沉静,只是眼底带着深深的倦意。

      顾言卿坐在榻旁的椅子里,同样脸色不佳,但坐姿挺拔,正在低声对顾舒白说着什么。他的手臂也吊着,但精神看起来比顾舒白好一些。

      见到苏知浅进来,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她。顾舒白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确认她无恙,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顾言卿则对她微微颔首。

      “民女参见陛下,王爷。”苏知浅行礼。

      “免了,看座。”顾舒白声音有些沙哑:“你脸色也不好,太医看过了吗?”

      “谢陛下关心,民女已无大碍,只是有些乏力。”苏知浅在绣墩上坐下。

      “朝会上的事,高德胜大概跟你说了?”顾舒白问。

      苏知浅摇头:“高公公只说有些情况。”

      顾言卿接口道:“今日朝会,本王将皇陵地宫发生之事,择要告知了群臣。南疆巫师勾结内奸张玄素,意图以邪术破坏龙脉、窃取国运,已被陛下与我率军剿灭,首恶伏诛。”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然,朝中对此事反应不一。部分老臣痛心疾首,直呼‘妖邪乱国’,要求彻查余党,肃清朝纲。但亦有不少人,尤其是之前与张玄素或某些南疆商贾往来密切的官员,言辞闪烁,多有质疑,甚至隐晦暗示地宫异状或许只是‘山崩地动’或‘守陵卫兵疏失’,所谓的‘邪术阵法’不过是……夸大其词,或是有人借机铲除异己。”

      苏知浅蹙眉。
      这是预料之中的反应。
      如此离奇诡异之事,若非亲身经历,确实难以置信。那些心中有鬼或利益相关者,自然会极力否认和混淆视听。

      “更麻烦的是,”顾言卿看了一眼顾舒白:“有人将矛头指向了梨光,以及……苏姑娘你。”

      苏知浅心下一沉。

      “他们怎么说?”

      “说梨光本就是南疆之人,其来历可疑,屡次‘闯祸’或许就是配合外敌,行调虎离山或制造混乱之实。而你……”顾言卿看向苏知浅,眼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歉意:“说你身份不明,所谓‘堪舆之术’怪力乱神,地宫之事若非巧合,便是你与贼人合谋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借机接近陛下,行不可告人之事。甚至有人……翻出陛下让你入住澄意斋、赐予‘御前行走’令牌等事,暗指陛下受你蛊惑,昏聩不明。”

      这话就说得极其恶毒了。
      不仅否定她的功劳,还将她打成奸细,更将顾舒白也拖下水。

      苏知浅气得脸色发白,却又感到一阵无力,在这深宫朝堂,她一个无根无基的穿越者,想要证明自己,实在太难了。
      那些流言蜚语,杀人不见血。

      “放屁。”顾舒白猛地一拍床榻,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眼中怒火熊熊:“若非苏知浅,朕和七弟早就死在地宫里了,皇宫和皇陵的阵法也破解不了!这群尸位素餐的老东西,除了搬弄是非,还会干什么?”

      他喘了几口气,对苏知浅道:“你不必理会这些疯言疯语,朕信你,此事朕自有主张!”
      这陛下倒是古道热肠,苏知浅有些感慨,心底却又思乡亲切。
      毕竟自己在现代受过的最大的委屈也就是被人抄抄作业了。
      哪里担起过祸国殃民的头衔。
      “陛下息怒。”苏知浅压下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冷静道:“流言止于智者,更止于实证。当务之急,是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南疆巫师阴谋的存在,以及……证明民女所言非虚。那些被起出的镇物,还有大祭司和巫师的尸体、随身物品,都是证据。尤其是那本羊皮手札和龟甲,上面记录的符号和仪式,与现场情况完全吻合。若能请几位德高望重、精通古文或玄学的大臣共同验证,或许能堵住一些人的嘴。”

      顾言卿点头:“苏姑娘所言极是。那些邪物和证据,我已命人严密看管。可请国子监祭酒、太常寺卿等几位学问渊博、为人方正的老臣一同查验。至于梨光……”他眉头微皱:“她身份敏感,又是女子,不宜直接面对朝臣质问。但她提供的线索至关重要,功不可没。皇兄,此事需慎重处理。”

      顾舒白沉吟片刻,道:“证据之事,就按苏知浅说的办,七弟你来安排,务必公开、公正。至于梨光……她救治七弟有功,又协助破案,朕会下旨褒奖,赐予封号和田宅,以示皇家恩典,也堵住那些说她‘心怀叵测’的嘴。”

      他顿了顿,看向苏知浅,眼神复杂:“至于苏姑娘你……朕会公告天下,你于国有大功,特封为‘护国玄师’,享正三品俸禄,可自由出入宫禁,参议玄异之事。澄意斋依旧归你居住,一应待遇如前。”

      护国玄师?
      正三品?
      苏知浅愣住了。这封赏……未免太重了,简直是将她彻底抬到了风口浪尖。

      “陛下,这……民女恐难当此重任,亦恐惹来更多非议……”苏知浅下意识地想拒绝。

      “朕说你当得,你就当得。”顾舒白不容置疑:“若非你,国本动摇,江山危殆,区区一个三品虚衔,算得了什么?至于非议……”他冷笑一声:“朕倒要看看,谁敢再多嘴!”
      眼前的一切倒像是个考古生死前的终极幻想,苏知浅忍住掐自己的冲动,出神的看向顾舒白。

      顾舒白看着苏知浅,自觉有些情急了,语气放缓了些,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坚持:“苏知浅,你救驾有功,于国于朕,皆有再造之恩。这是你应得的。也是朕……想给你的。”

      最后那句话,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苏知浅的心尖,让她心头一跳,脸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热。

      顾言卿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苏知浅张了张嘴,看着顾舒白那双虽然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眼睛,拒绝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她垂下眼帘,低声道:“民女……谢陛下恩典。”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顾舒白似乎松了口气,靠回软枕,倦色更浓:“七弟,朝中诸事,还有追查南疆余党、安抚朝臣等琐事,暂时就多劳你费心了。朕这伤……恐怕得养些时日。”

      “皇兄安心养伤,臣弟定当尽力。”顾言卿起身:“臣弟先告退,去安排查验证据之事。”

      顾言卿离开后,暖阁里只剩下顾舒白和苏知浅,以及侍立在不远处的高德胜。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苏知浅有些不自在地坐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顾舒白也似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个……”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你先说。”顾舒白道。

      苏知浅抿了抿唇:“陛下伤势……可还疼得厉害?”

      顾舒白扯了扯嘴角:“还好,死不了。太医说骨头接得正,养几个月就好。你呢?脸色这么白,是不是还没恢复好?”

      “民女只是有些累,休息几天就好。”苏知浅答。

      又是一阵沉默。

      “地宫里……”顾舒白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谢谢你。”

      苏知浅抬头看他。

      “谢谢你发现阵眼核心,谢谢你的碎玉和罗盘,也谢谢你……最后扔得那么准。”顾舒白看着她,眼神认真:“若非你,我们所有人,恐怕都出不来了。”

      这里的人都是有话直说的吗?
      苏知浅被他看得有些慌乱,移开视线:“陛下言重了,民女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若非陛下和王爷拼死抵挡,民女也没有机会。”

      “不,”顾舒白摇头:“是你关键。你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还有……扑过去的时候,没想太多,就是……不想你出事。”

      这句话,几乎就是明示了。

      苏知浅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脸颊滚烫。
      她不敢看顾舒白,只觉得耳根都在发烧。

      顾舒白看着她瞬间红透的耳尖和躲闪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又被担忧取代。
      “苏知浅,”他唤她的名字:“朕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也有很多……顾虑。朕不逼你。给你这个身份和位置,也是想让你能有更多的自由和保障,去做你想做的事,或者……去找你想找的答案。”

      他这话,意有所指。似乎隐约猜到了她并非此世之人,或者至少,知道她心中另有牵挂。

      苏知浅心中一震,抬头看向他,顾舒白的眼神清澈而坦诚,没有试探,只有理解和支持。

      “朕只是希望,”他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无论你最终的决定是什么,都能平安喜乐。在这之前,澄意斋是你的家,朕……是你的后盾。”

      这番话,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帝王的威压,却比任何封赏和承诺,都更让苏知浅心潮翻涌。
      明明还在感慨皇帝居然是个忠犬类型的她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孤独的浮萍,努力求生,寻找归路。可此刻,有一个人,看穿了她的孤独和彷徨,用他力所能及的方式告诉她:你可以慢慢来,我在这里。
      人果然在被看到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的委屈。

      “陛下……”苏知浅的声音有些哽咽,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一句:“谢谢。”

      顾舒白笑了,尽管脸色苍白,但那笑容却像是拨开云雾的阳光,暖洋洋的。
      “傻话。”他轻轻说:“回去好好休息。等高德胜把‘护国玄师’的印信和朝服给你送去。以后,朕可能要经常找你‘参议玄异’了,苏大师。”

      苏知浅破涕为笑,心中的沉重和迷茫,似乎被这阳光般的笑容驱散了不少。她起身,郑重行礼:“是,陛下。民女……臣,告退。”

      她改了口,承认了这个新的身份。

      走出养心殿,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意融融。苏知浅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感觉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些。

      她回头,望了一眼养心殿紧闭的殿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浅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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