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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戳破这层窗户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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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姐姐,快起来,太阳照你屁股了。”
宋绵音宿醉睡到日上三竿,被周之和女儿周半夏喊醒,然后被强行拉起来。
迷糊中接过周半夏塞过来的一包药材,随后听到其嘱咐:“爹让你把这包药材给静轩书院的古十通送去,回来时去东街猪肉铺买两斤五花,中午娘要做红烧肉。”
宋绵音揉揉眼,看见周半夏鹅黄色的裙角在门口闪过,见人已经离开,她摇摇晃晃抱着药材出门去。
到了静轩书院,看见大门上明晃晃的牌匾,宋绵音一激灵,脑子恢复清明,这才想起昨晚喝醉之事。
她早上在自己床上醒来,说明昨晚被人送回来了,那送自己回来的人只能是苏灵尘。
宋绵音懊恼的敲了敲脑袋,喝醉酒的窘态怕是被这厮尽数看到。心想怎么又在这厮面前出了丑,同时也害怕自己酒后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她做贼般潜入书院,想送了药赶紧离开,省得和苏灵尘碰面。丢脸丢到这个份上,再见面想必里子面子统统丢光。
回去路过讲堂外面时,她特地猫下腰走过,结果撞到一堵墙。
宋绵音捂住脑袋站起来,发现撞得的不是墙,而是苏灵尘的胸膛。
“宋姑娘,你没事吧。”苏灵尘一脸热忱。
宋绵音揉揉额头,自己刚才撞在他身上,那里很结实,不像读书人的体格。出于行走江湖的敏锐,她下意识将手放在上面捏几下,然后又捶几下。
当初他卧床养伤瘦成人干,如今痊愈恢复了精气神,虽不似初见时孱弱,但是平时穿着一身青衫,加上个子高,瞧上去仍有几分弱不禁风。
如今看来,此人体魄不似看上去那般文弱。
“宋姑娘,这样不好吧。”
苏灵尘的声音打断宋绵音的思绪,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毫不避讳。
“啊。”宋绵音触电般收回手,连连道歉:“对不起,唐突了,冒犯了,失礼了。”
苏灵尘捂着胸口,一脸羞涩:“无妨。”
“你个大男人脸红什么!”宋绵音心中哀嚎。忽而想起什么,小心翼翼问:“昨晚······”
“昨晚你喝醉了,我把你送回去的。”苏灵尘如实答。
“怎么回去的?”
“宋姑娘喝醉了酒要离开,当时天色已晚,我怕姑娘路上不安全,就跟在后面,看见姑娘摇摇晃晃进了珍草堂院子并落了锁,这才离开。”
这回答相当体面,相当君子,简直天衣无缝无可挑剔,但是宋绵音心中存疑,直勾勾看着苏灵尘眼睛,誓要从里面看出些端倪。
苏灵尘抬起头,毫不避讳迎上宋绵音的目光,眼底一片坦荡清明。
宋绵音看着那双眼睛,发现它是很好看的丹凤眼,眼睛下的鼻子如刀削斧刻般精致直挺,鼻子下方的薄唇紧紧抿着,开合间就是君子之言。
“咳咳咳······”苏灵尘咳了两声。
宋绵音赶紧将视线转到旁边的池塘里,暗骂自己发什么痴,愣了许久,再转过来已恢复正色。
“我昨晚有说什么吗?比如······”
苏灵尘笑了笑:“无非就是一些家常里短,都是珍草堂的人和事。”
“就这些?”
“就这些。”
宋绵音不太信,又盯着苏灵尘看,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苏灵尘嘴角含笑,低眉顺眼,一副任君如何的模样。
宋绵音越看心跳越快,她竟从苏灵尘脸上觉察出几分调戏之意。
这登徒子,果然不是好货色。
她觉得自己被调戏了,但是没证据。
“我先告辞了。”宋绵音红着脸跑开,行至走廊尽头,突然回身,有些扭捏道:“苏公子······”
“嗯。”
“你最近还煲汤吗?”
“煲的。”
“下回煲汤我再给你捧场?”宋绵音十分期待。
“好。”苏灵尘郑重点头,接着说:“姑娘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一声,好酒好菜等着姑娘前来赴宴。”
“好。”宋绵音回答时带着几分江湖气。
苏灵尘眸光一闪,笑而不语。
宋绵音得到肯定高兴离开。
苏灵尘看着心上人背影,嘴角笑意愈发放肆,如此看来,他有戏了。
术业有专攻。
苏灵尘最近专攻追妻之道。
知道宋绵音胃口好,就做各种吃食给她送去。他虽出身显贵,但是经常一人行走江湖,他嘴刁吃不惯外面的饭,没人侍奉时就自己做些吃食,久而久之练就些厨艺,没想用在此处,成功虏获佳人芳胃。
这一送吃食,就有机会接近佳人,只要能接近,他就有机会表现自己,送饭之余偶尔卖弄一下色相和文采,锦上添花。
宋绵音待在珍草堂,虽然干娘待自己不错,但是周扒皮经常找事克扣自己工钱,他们一对儿女周半夏、周无忧还是小屁孩,和自己也聊不来,还有一个小童是个哑儿,更没多少交流。
相比之下,苏灵尘简直体贴到极致,宋绵音渐渐不再抗拒他的接近,接触多了,甚至对其多了几分依赖。
她觉得这是种对亲人的那种依赖,于是想跟苏灵尘拜把子。
苏灵尘浑然不知,他在沉浸式追妻。
他感觉到宋绵音的态度变化,心中把握更足,同时觉得日子还长,得徐徐图之,万不能再次冲撞佳人。
直到宋绵音对他说:“咱俩结拜吧,结金兰兄妹如何?”
苏灵尘瞬间怔住,随后婉言拒绝,气氛凝滞,这顿饭吃得味如嚼蜡,但依旧陪着宋绵音吃完。
分别时,宋绵音看着苏灵尘落寞离去的背影,心中生起几分芒芒刺痛。
苏灵尘好几天没出现。
宋绵音早上出门,迎面一阵北风,她这才察觉冬季临至,回屋换了一件厚短袄,然后出门送药。
这天有点邪性,没多久下起大雪。这场雪又凶又猛,凛冽寒风削刮在脸上生疼。她穿得还是有些少,通体战栗,于寒风中寸步难行。
宋绵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孱弱,一个曾走南闯北行迹九州的江湖女子,隐退不过半年,竟耐不起这三分寒来。
到底是这风足够凌冽萧瑟,还是这身子骨伤到根基不似以往。
她走不动了,干脆瑟缩蹲在街道一角,任由风雪打在身上。
她将头埋进臂弯里,想起和师兄师姐们围炉玩闹。房子宽敞亮堂,炉中火焰旺足,师徒几人围在炉火有说有笑好不温馨。
若谁在外面回来晚了,风尘仆仆赶回家,师傅会一边骂一边拂去其身上落雪,炉上还滚着弟子们爱喝的汤。
以后再没人会备好饭菜迎着她了。
宋绵音红了眼眶,将脸埋得更深。过了一会突然觉得身上拍打渐轻,以为风雪要停,抬起头看见一个青灰身影。
她向上望去,只见苏灵尘一手撑伞,一手掀开氅衣挡在她面前,为她避去大半风雪。
“怎么蹲在这里任由风雪肆虐,真不担心自个身子?”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
大概觉察自己话重了,苏灵尘赶紧转移话题:“我去找你,哑儿说你去送药,许久未归,我不放心就寻了来。”说罢将自己厚重氅衣脱下为宋绵音披上。
“我以为你再也不出现了。”宋绵音说得委屈,眼角泛红,我见犹怜。
苏灵尘心中一动,柔声道:“我怎么会不出现呢。”
他顾不上什么君子礼教,半跪于地示意宋绵音爬上他的背,由其撑伞,就这么把宋绵音背回珍草堂。
顾九娘在门口张望,看见二人赶紧将其拉进屋内,然后去烧姜汤给二人驱寒。
两人对桌而坐。
宋绵音低下头,半响弱弱说道:“对不起。”
“为何而道歉?”苏灵尘认真看着她。
“我犯了混,装傻充楞,大概伤了别人真心······”
“绵儿,别这么说自己,你没错。君子行事,若泉之溉,不祈泽物,衷情之所慕,如风过隙,弗问归期。”苏灵尘情真意切,说罢深情注视对方。
宋绵音眨眨眼,脑袋有些混沌,她听不懂这文绉绉的话。但是一碰到对方目光,立即被其中深情包围,情不自禁沉浸其中。
“姜茶来了,赶紧趁热喝,暖和暖和。”顾九娘端着两大碗姜茶放在二人面前。
苏灵尘一边目不转睛继续看着宋绵音,一边端起姜茶大口喝起来。
这姜茶份量不少,碗口比人脸还大。苏灵尘没想到这么多,咕咚咕咚喝了许久,喝完还打了一个饱嗝。所有深情凝望都被这阵饱嗝碎成渣渣,他捂住肚子强忍住呕意,最后勉强续上“深情凝视”,转身离开。
“等等,等等,氅衣没拿。”待顾九娘赶到门口,已没了人的踪迹。
“你说这小相公,出门不拿衣服就走。”
宋绵音摇摇头,一脸的无辜:“他念了一首诗,念完就走了。”
“好端端的念什么诗?”
“不知道,我也听不懂。”宋绵音一手托腮,一手在海碗边上画圈圈。她面颊泛红,看着那碗姜茶冒着热气,想起方才苏灵尘窘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这群读书人,十个有九个把脑子读傻了。”顾九娘摇头叹息。
苏灵尘快速离开珍草堂,迎着寒风狠狠打了几个大喷嚏,他吸了一把鼻涕,回身朝珍草堂望了望,对自己心生敬佩。
“好一个以退为进,干得漂亮。”他在心中赞许自己,然后继续顶着寒风朝静轩书院走去。
这层窗户纸原本差点又被宋绵音糊一层,苏灵尘直接用针尖戳了个洞,漏风了,戳破就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