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崖后和宿敌成为夫妇》丰三年

3、嫁给我怎样

　　宋绵音一脚踢开房间大门，扑到床上用被子捂住脑袋嘶吼，自己刚才跟人吵架的丑态，不知被苏灵尘看见没，如今想来满心羞耻。

　　平复好心情，她翻出钱匣子，里面只躺着几个可怜的铜板。

　　宋绵音埋怨自己嘴馋，本来就少的工钱，全拿去买了吃食。
　　于是风风火火跑到前堂柜台。

　　周之和正在拿账本算账，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听这虎虎生风的步伐就知道是谁：“让你送个药送一上午，又偷懒了？”
　　宋绵音伸出手：“我没钱了，给我些工钱。”

　　周之和抬起头，瞥了一眼宋绵音，继续低头算账：“这个月工钱可给你结清了。”
　　“每月三两银子，你就给了我500文。不公平不公平，地主老财都比不过这般吝啬。”

　　周之和抬头盯着宋绵音。
　　宋绵音被看得发毛，嘟囔道：“我又没说错。”

　　周之和拿起算盘噼里啪啦算了一通，然后将算盘端到宋绵音面前：“宋丫头，做人得有良心，当初你半死不活被我周某人救下，那喝的药材不要钱？那敷的药膏不要钱？还有我们夫妻不分昼夜，照顾你的误工费不要钱？从工钱里扣合情合理。”

　　“我又没让你救我？而且都是干娘在照顾我。”宋绵音小声反驳，底气稍显不足。

　　“哎呀呀，你个没良心的坏蛋，你喝药养伤时怎么不这么说，我们夫妻俩把你从鬼门关上抢过来，你开始耍赖了，你个忘恩负义的坏东西·····”

　　不等周之和骂完，宋绵音红着脸跑出屋去。等周之和不骂了，又蹑手蹑脚挨过来，小声道：“周伯，我需要一些钱。”

　　“要钱干嘛。”周之和没好气道。
　　“我今天去茶馆听书，忘了带钱，静轩书院的苏先生帮我付的，我得还人家。”

　　“多少钱？”
　　“二十文。”
　　周之和掏出二十文丢到桌上：“从你下个月工钱里扣。”

　　那动作，那神态，羞辱意味十足，宋绵音只能心里窝闷火，窝窝囊囊的从桌子扣起铜板，噘着嘴瞪了周之和好多眼，跑出门去。

　　“臭丫头，瞧你那没出息的窝囊样。”周之和嗤了一声，继续算账。

　　*

　　静轩书院是金玉街最好的书院，街道的很多孩子来这读书。

　　据书院院长古十通所说，静轩书院历史上就出了十个状元，二十个榜眼，三十个探花。

　　当有人问以后还能出几个状元时，古十通眼睛一眯，故作高深道：“以后的状元当然在诸位之子中产生，出几个由诸位之子决定，但到底是谁就不好说了，天机不可泄露。”

　　家长们被忽悠得连连附和，拼了命的将孩子送进静轩书院，巴不得这个天机降临在自家孩子身上。

　　苏灵尘教书还债，平时就住在书院内。

　　当初他卧床养伤，还是“豪绅贵公子”时，周之和拿出压箱底的秘药去救他，并且灵芝人参日日不断，后来知道真相后，只想把人从内到外扒皮抽骨，祭奠自己那些珍贵药材。

　　大病初愈后，周之和拉着他去见古十通，三人当面算账，一个算盘噼里啪拉被周之和拨得响天彻地，最后算到一千两。

　　苏灵尘从小娇生惯养，从未因钱财被人发难，此时一张俊脸憋得通红，但还是撑起了男儿担当：“这钱，我还。”

　　“呸，教十年书都不一定还上老子的钱。”周之和叫骂不断。

　　苏灵尘一开始还心有愧疚，被骂急了直盯着周之和脖子看，忖量掐断这脖子要用多大劲。但转念又想，杀了这老头，那个日夜照顾自己的姑娘会不会伤心。

　　苏灵尘摇摇头，按下了念头。

　　周之和看对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火气更盛，来到苏灵尘跟前，发现自己比他矮许多，于是踮起脚指着对方骂。
　　骂累了，坐在旁边石凳上喘粗气，刚被打一架的古十通瑟缩一旁不吭声，丝毫不敢展示自己的忽悠之功。

　　苏灵尘面无表情地掏出一张帕子擦脸。

　　这时宋绵音从门外进来，一阵风吹来，拂过她湖绿色的裙摆，那裙尾荡起的波浪，如那西湖四月的水波涟漪，荡进了苏公子颤颤的心。

　　这就是那个不寝不寐日夜照顾自己的善良姑娘。
　　苏灵尘心想。

　　“周扒皮，干娘教你回家吃饭。”宋绵音双手抱胸，一脸的不情不愿。

　　苏灵尘只觉这声音如春鹂鸣啼，清脆悦耳。

　　周之和指指宋绵音，又指指苏灵尘，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去，痛心疾首地拂袖离去。

　　宋绵音跟着离开，路过苏灵尘时瞟了一眼，见对方痴傻看着自己，心里直叹息：“又被骂傻了一个，作孽啊。”

　　待二人走后，古十通伸直瑟缩良久的脖子，挺起腰背，又恢复平日高风亮节的模样。他来到苏灵尘面前，伸出一根手指，一本正经道：“一千两，不好还的。”

　　苏灵尘见他八字胡须上下乱动，沉声道：“还望先生指条生财之路。”

　　古十通眼睛一眯，搓了搓手：“倒有一个生财的法子，就是有些偏，不知后生愿不愿意。”

　　“在下只是一介书生吗，抢杀掳掠这类事，干不来的。”
　　“欸，哪有那么厉害。”

　　苏灵尘挑了挑眉。
　　古十通一副待君入瓮的小人样，他四下看看，然后趴在苏灵尘耳边低语。

　　苏灵尘睨着古十通，古十通瞅着苏灵尘，两人对视片刻，相视大笑。

　　*

　　宋绵音觉得只还十文钱太没面子，于是打算还二十文钱，掐掐对方身为债主的威风：我这有钱，有很多钱，只是偶尔落难得你相助，双倍奉还两不相欠。

　　她到静轩书院时，学生们还上着晚课，朗朗读书声应着月下光华，一片安宁祥和之景。

　　宋绵音拦住一人询问苏灵尘在哪。
　　“苏先生在竹舍。”

　　宋绵音按照指示去往竹舍。

　　这竹舍平时供先生们暂住，内院宽阔，苏灵尘沐浴焚香，净面正衣，支走其他人后，端立于庭院中央，面对正门。

　　宋绵音拎着钱袋，“叮铃桄榔”走进来，面容倨傲。
　　一进门就对上苏灵尘热切目光，心里干嚎：“天老爷哦，又是这副肉麻模样。”

　　她敛去倨傲，气势少大半，将钱袋怼到苏灵尘脸上，瓮声瓮气：“还你的钱，二十文。”

　　苏灵尘接过钱袋，有些不解：“怎么是二十文。”
　　“我有钱，还你二十文，那十文钱算是报答你的，之后两不相欠，一点点点点都不欠。”说得干脆，生怕粘上一点牵连。

　　“那就如宋姑娘之意。”
　　苏灵尘笑得清正坦荡，倒显得宋绵音几分狭隘和不诚。

　　“哼。”宋绵音还是觉得被拂了面子，怒目而视。

　　苏灵尘一愣，快速思考哪里出了问题，衣冠不洁？姿态不雅？熏香不好闻？他准备了一下午，不应该的。

　　“难道是她想将礼数做足，但又舍不得这钱，需要我推诿一下。”
　　思索片刻，苏灵尘从钱袋里再掏出十文钱，双手递给宋绵音。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这厮竟然瞧不起人。”宋绵音心中叫嚣，转身离开。
　　刚一转身，突然一阵香气飘来。宋绵音寻着味道看到院内角落正煲着一锅汤，此时汤面沸腾，正咕噜噜冒泡。

　　宋绵音望着那锅汤出神，熟悉的记忆涌来，小时候师傅也会煲汤，气味一模一样。

　　“宋姑娘，你在看什么？”
　　“苏公子，这汤是你煲的？”宋绵音问。

　　“正是。”苏灵尘心中大喜，看到希望，深觉无心插柳柳成荫。
　　苏灵尘等了一下午，等的体虚神乏，干脆褒一锅汤，打算事成之后犒劳自己一番，这也是他小时候父母常煲的一种汤。

　　“苏公子是哪里人？”
　　“金陵人士。”苏灵尘随口一说。

　　“哦。”宋绵音继续看着那锅汤。
　　苏灵尘见宋绵音盯着汤发呆，顺势问道：“宋姑娘饿不饿？要不要来一碗？”

　　“要。”宋绵音爽快应下。
　　她本就是江湖女子，不拘小节，没觉得和男子共餐有何不妥。

　　苏灵尘见宋绵音如此爽直，紧绷的弦稍稍松解。他支好桌子，又炒了两个小菜，殷勤十足。

　　等汤煲好端上来，宋绵音喝了一口汤，满意道：“就是这个味道，简直一模一样。”
　　“你若觉得好喝就多喝点。”苏灵尘笑着说，然后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佳人美酒月下饮，人生喜事莫过此。

　　苏灵尘见宋绵音又看向自己的酒杯，笑着问：“来一杯？”
　　“来一杯。”

　　宋绵音接过酒，跟苏灵尘碰杯，仰面一饮而尽，干净利索。
　　苏灵尘见其饮酒时有几分江湖豪气，微微一怔，眼底多了分探究。

　　不一会，半壶酒下肚，二人都没醉，月朗星疏，夜色正好。
　　宋绵音擦完嘴窜出一阵饱嗝，两人相视大笑。

　　此时是苏灵尘来此地后难得轻松惬意的时刻。

　　酒快喝完时，宋绵音面颊微红，带着几分醉意。

　　等酒意上头，防备松懈，宋绵音看着苏灵尘，道：“我家里以前有很多人，每到过年，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热热闹闹，家里长辈会褒一锅汤，和这个味道很像。”

　　宋绵音眼神开始迷离，苏灵尘再斟了一杯酒。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们都不在了。就剩我一个人。”宋绵音仿佛说到伤心处，眼底泛红，她转过身擦下眼睛，然后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苏灵尘虚悬的心沉静下来，不再言语，静静看着宋绵音。

　　宋绵音没再多说以前的事，而是絮絮叨叨说起珍草堂的人和事，说周之和抠门，说顾九娘刀子嘴豆腐心。
　　末了，宋绵音撑着身子，说：“他们都挺好的，可不是我的家人，我想家人了。”

　　“你想嫁人了？”苏灵尘问。

　　宋绵音觉得他复述的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她脑子一片混沌，然后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你想嫁人，嫁给我如何！”苏灵尘看着宋绵音的睡颜，喃喃说道。
　　他抱起宋绵音，运功跃过房顶，穿过一个街道后，轻飘飘落到珍草堂院子里，院内的大黄在狗窝里睡得正酣。

　　苏灵尘将宋绵音抱进屋内，小心翼翼给她盖上被子。月色透过窗户照在宋绵音恬静的睡颜上，苏灵尘索性坐在床边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黄耳朵一动，被树上的飞鸟惊醒，狂吠两声后，确定院内没有外人，又回到狗窝继续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