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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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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洛子昶走到一边,靠着栏杆欣赏着月色。
天空明净如洗,看不到一丝杂质。明月高悬于天空之上,洒下淡淡清辉,将整个净瓶山照得明暗分明。看得久了,会有一种随时羽化升仙之感。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月色了。
顾长玉偏头,看了一眼靠坐在柱子旁吹笛之人,萧鹤之刚吹完一曲,抬眸对上他的目光,笑了笑道:“美人!”
顾长玉对他回了一笑。
萧鹤之继续吹笛,笛音清亮,与溶溶月色融为一体,听得久了,弄不清是人吹出的笛声,还是自然中本就有的声音。
天空在笛声中变得更加明净辽远,月光在笛声中变得更加清冷孤寂。
这样的美景,倒是激起了顾长玉诗意,他挺想写一首诗的,奈何他虽然有一手好文笔,却不怎么写过诗。
若是写得不好,怕是要惹出笑话。
而且他来这里,发现这里这么多大家公子后,心里便很快有了一个决定,他要夺得今天的头筹。
凭他那点墨水,在古人中夺头筹,多少有点没有自知之明。
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也没想过浪费脑汁去想,到时候随便搬出一首后世古人写的诗来,反正他们也不知道。
而且据他所知,这个兰苑诗社后世并未有过记载,里面的诗也没有流传到后世,所以他也没有会抢了别人诗的愧疚感。
谢然见其他人都在认真想诗,独他和洛子昶有说有笑,想来是直接放弃了的,也是,一看就是个绣花枕头,怎么可能会写诗嘛,谢然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
许珮之走过来,问顾长玉道:“子川,你不准备写一首吗?”
洛子昶正想说他不会写诗,被顾长玉一把拉住,笑了笑道:“我在想。”
许珮之面露疑惑,道:“我看你一直在说话,以为你不准备写。”
顾长玉道:“我这人写诗和常人不太一样,越是说话思维越是活跃,好的诗句不知不觉就出来了。”
许珮之道:“这……样啊,那确实和常人不太一样。”
谢然冷笑道:“就别在那吹牛了,小心到时出丑。”
顾长玉道:“别说,我还真想出几句,不是我吹牛,你们谁能有超过我这几句的,我跪下来拜谁为师。”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人纷纷看了过来,其中一人道:“你这话说的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你还没看别人的诗,别自以为良好,到时丑出大了可没人替你解围。”
顾长玉道:“实不相瞒,我还真不是说大话,你们当中有谁写的超过我这诗的,今儿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他这话未免太过口出狂言,而且话说得太满。在座无不是梁京名士,还没见过谁像他这般自大的。
不过越是这样,那些人越是好奇,纷纷道:“哦,那不知子川兄想出来的是什么,不妨写出来,也让我们大家看看。”
顾长玉道:“这可不行,我若是写出来了,你们也就没有作诗的必要了。”
这话一出口,瞬间又惹怒一众人,当真没见过如此狂妄自大之人,什么来历,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就连一直吹笛的萧鹤之,也忍不住抬眸看了过来。
有人悄悄问起盛子南:“子南,这人是谁,怎的这么狂?”
盛子南也不清楚他的来历,只知道他是洛子昶的朋友,洛子昶什么时候有个这么了不起的朋友了?
洛子昶见顾长玉在那里说大话,急得额头直冒汗,不住地用手去拉他的衣服,顾长玉只做不知道。
许珮之倒是被他激得好奇心爆棚,也没心思去想什么诗了,笑道:“子川真有这样好的诗?”
顾长玉很自信地点了点头。
许珮之道:“这样,我也不写了,你把你想出来的诗悄悄告诉我,让我听听怎么样?”
顾长玉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道:“时间还没到,到时间再说。”
谢然心里三百六十个看不惯他,今晚的风头算是被他抢尽了。先是戴个帷笠故作神秘,还不知道长什么样,紧接着又在这里装才气,他就等着,看他到时怎么出丑!
众人这时已经没了什么作诗的心思,只等着看他究竟能作出什么诗来,洛子昶待那些人走后,悄悄在他耳边问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些,到时也太丢人了!”
顾长玉道:“你怎知会丢人?”
这还用想吗?洛子昶又不是不知道,对方书都没读过什么,怎么可能会写诗嘛!
不过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洛子昶还是不禁犯疑,问道:“你真会写诗?”
顾长玉道:“你到时看不就是了。”
洛子昶半信半疑,不过顾长玉会写诗,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觉得眼前的顾长玉,已经不是顾长玉了呢?
顾长玉又不是自己写诗,盗用古人的诗,底气自然足。
那可是经过上千年历史沉淀过后留下来的名作,有必要低调吗?
到后来,很多人索性也不写诗了,都盯着香看,等着香燃完,好看看这个大话狂到底写出个什么东西来。
他们都等着看他笑话呢!
好不容易熬到香燃尽,人人都将目光看向顾长玉,只见顾长玉悠哉悠哉从外面走进来,举止神态看不出一丝慌张,好像真有十足十的把握。
众人的好奇心更重的,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莫不是真有好的诗句?
他们俱在心里想:就等着,只要他写不出绝妙到人人叫绝的诗句来,便作死的嘲笑他,非笑到他以后看到他们就躲不可!
顾长玉在案台前坐下,拿过已经为他准备好的笔。
这时那些人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将他团团围住,都不想错过这个精彩时刻。已经准备好了等他一动笔就把他笑个狗血淋头!
顾长玉淡定地拿起笔,他从小学写毛笔字,篆书隶书楷书行书,就没有他写不好的字。
他大学的时候练过宋徽宗的瘦金体,瘦金体字形娟秀洒脱,倒是很符合这个时代人的审美。
只见他拿起笔开始在宣纸上写:“明月几时有……”
论咏明月之诗,应该没有哪一首诗能超过《水调歌头》了吧!
众人见他写出这几个字,皆嘲笑道:“不过尔尔,吹什么牛,我看这话说大了,看着吧,准出丑!”
“别说,让他出丑!”
顾长玉不理会他们,继续写道:“把酒问青天……”
“有点意思,不过话说的还是大了,怕是圆不回来,不过这字写得倒是挺漂亮的。”
“这字体没见过,不会是他自己创的吧?”
“自己创的字体,我看他也没多大年纪吧,年纪轻轻,就能写出自己的字体了?”
“我看这字体也没多了不起,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
“别说,我研究书体这么多年,这字虽乍看轻浮,有气无力,实则又是一种沉淀之后的自如,比如那个天,最后那一撇,若没有一定功底,便会使得整个字失去美感,压不住。可对方最后那一撇却压得很稳,使得整个字飘逸灵动又不失稳重,不可小觑,容我再多看看。”
顾长玉洋洋洒洒,已经写到词的下阕:“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是首好诗,不过也没他说的那么夸张。要我看,字还更令人惊艳。”
竹简上,洋洋洒洒的字,顾长玉并没有完全照搬宋徽宗的瘦金体,而是结合了行书稍微修改了一点,使得整个版面看上去更加飘逸出尘,洒脱不羁。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众人脸上的得意渐渐隐去,已经没几个人脸上还能挂得住笑。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他们的脸上,本来已经做好要将他嘲笑得体无完肤的神情,渐渐转化为沉默,再转化为欣赏,最后不自觉地微微点头,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当最后的“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写完,人人脸上已看不到一分嘲笑,全部都变成了张大嘴巴的瞠目结舌,以及瞠目结舌之后的大肆的赞叹!
“妙啊,这真是子川兄自己想出来的吗?”
“最后这两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点睛之笔,实在是妙啊,太妙了!我一时竟想不出夸赞之辞来。”
“这么短的时间,子川兄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些诗句来的?”
刚他不是在说话吗?也没见他想啊,怎么就写出这么好的句子来的呢?
难不成真像他所说,越是说话越是能想出来?
“不想子川兄年纪轻轻,竟有这般才气,实在是让人惊叹!看到子川兄的诗,我刚想好的诗也不好意思写出来了!怎么就想出这么妙的句子来的呢?”
众人由一开始的只想看好戏,到由衷的赞叹不已,这个过程的转换仅用了几分钟的时间。
谢然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瞪着顾长玉,眼睛都快瞪出火来了。
顾长玉也是毫不客气,对着众人行揖道:“见笑了见笑了。”
谢然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八成是之前写过吧?”
一句话又引来众人的目光,也对,这么短的时间能想出这么好的诗吗,八成是之前写过,这时重新写一遍罢了。
顾长玉慢条斯理站了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笑道:“若这诗之前写过,我子川的名字你们也不会没听说过了。”
众人立马道:“也是,这样的诗写出来,怎么可能没人知道嘛!”
“子川兄才思敏捷,实在让人佩服!”
萧鹤之走了过来,对着他的诗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道:“不知子川兄可不可以将这幅字送与我,家父多年苦练各家书体,似乎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字体,我想带回去给他看看。”
萧鹤之要给他父亲看,拿几百年后皇帝的字体给他父亲看,这算不算一种梦幻联动?估计几百年后的宋徽宗知道,做梦都得笑醒。
顾长玉赶紧道:“若能得令尊一赏,是我之福气。”
谢然见萧鹤之要了他的字,气得鼻孔都在冒火,他倒想看看这个要把脑袋翘到天上去的人到底长了个什么见不得人的模样,非得遮住,怕不真是个丑八怪吧?
想到这里,他趁人不注意悄悄走到顾长玉身后,就要一把掀开他的帷笠。
顾长玉此时被人捧的忘乎所以,头上的帷笠猛然被人一把扯下,他吃了一惊,眼疾手快地用手一把捂住了脸。
谢然哈哈大笑,道:“那么紧张,不会真不能见人吧?”
顾长玉不想理他,他还不想身份暴露,本来在顾家就已经够招妒的了,再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外面出风头,日子艰难是小,怕是性命堪忧。
人在极端的情况下,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顾长玉捂住脸一动不敢动,楚云潇和许珮之此时就站在他旁边。见他如此大的反应,俱是一惊,心想此人莫不真是徒有身姿,实则貌丑难以见人?
众人看到方才还狂得不行的他,突然起了这么大的反应,一个个都是面面相觑。
楚云潇不想见人如此为难,从谢然手上抢过帷笠,重新戴回顾长玉的头上,道:“子川兄,你没事吧?”
顾长玉重新戴好帷笠,这才把手放开,转过身一脚踢在谢然身上,谢然没有防备,被他踢中。
谢然道:“你他娘的竟然敢踢我,知道老子是谁不,我看你他娘的不想要命了!”
说着捏起拳头就要揍顾长玉,被左右之人赶紧拦住。
顾长玉不想再去看他,只说了声:“各位,抱歉,在下先走一步!”
谢然要去追,被人从后面拉住,劝他道:“算了,我看此人八成是容貌不能见人,刚谢兄差点让他丑貌现于众,惹怒了他,所以才会一时失态。”
“对,就是,那么紧张,还不知道丑成什么样子,别说,我还真有点好奇。”
说着旁边几人跟着笑了起来。
谢然似乎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一点,对着顾长玉匆匆离开的方向骂道:“呸,恶犬吐象牙,玉生于溷轩,臭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