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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送表弟回家 ...


  •   等蛇出洞的日子格外煎熬,再加上一个让人心慌意乱的高三。
      还好,这一世,还有他在身边。
      周五下午,体育馆的空气被呐喊和鞋底摩擦声炙烤得发烫。
      年级篮球赛决赛。(1)班对(7)班。
      我被周小雨按在前排座位上,手里攥着瓶盐汽水,目光却不受控地跟着场上那个白色7号移动。秦屿是主力控卫,动作干净利落,手腕上那根系着银色哨子的红绳,时不时从护腕边缘露出来。
      比赛打到了最后一分钟,76平。空气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秦屿接球,加速,变向,瞬间撕开防守直冲篮下。对方两个队员红了眼似的扑过来补防,动作明显带了火气。起跳的刹那,侧方一个高大的身影狠狠撞上他的肩膀!
      “砰——”
      闷响。秦屿在空中失去平衡,左手下意识撑向地面缓冲。裁判的哨声尖锐地撕开喧哗。
      我猛地站起来,心脏像被那只撑地的手攥住了。就在那一瞬间,某个模糊至极的画面刺进脑海——惨白的灯光,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缠着绷带的手腕?画面闪得太快,只剩下一阵心悸。
      场边一阵骚动。秦屿已经皱着眉站起,甩了甩左手腕。汗水和灰尘混在他侧脸,但他站得笔直,仿佛刚才那下撞击不值一提。
      我的目光却死死钉在他垂下的左腕——那条红绳的尾端,金属扣松开了。
      不是断裂,只是搭扣弹开了。那枚小小的银色哨子脱离了束缚,垂落下来,随着他手腕无意识的轻颤,在空中划着细微的弧线。
      秦屿低头瞥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用右手随意将哨子拢起,塞回了衣领里。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在沸腾的球场边,几乎没人注意。
      可我看清了。那个总是贴着他颈侧、几乎成为他一部分的小东西,原来一扯就会掉。
      比赛在最后几十秒尘埃落定。(1)班两罚全中,赢了。
      欢呼声炸开。我站在原地,手里的塑料瓶被捏得咯吱轻响。
      秦屿和队友简单击掌后,拎起外套朝场边走来。他额发湿透,呼吸还未平复,走到我面前时,带着一股热腾腾的、干净的运动气息。
      我把盐汽水递过去。
      他接过,拧开,仰头灌下小半瓶。喉结滚动,汗珠滑过脖颈没入衣领。放下瓶子时,他目光落在我脸上。
      “刚才,”他开口,声音有点喘,却清晰,“谢了。”
      我一愣。
      “摔倒前,”他移开视线,看向空了的球场,“你喊了‘小心’。”
      我……喊了吗?努力回想,似乎是的。在撞击发生的前一瞬,声音不受控制地冲出了喉咙,立刻被周围的声浪吞没。连我自己都没听清。
      可他听见了。
      “我乱喊的。”我扯出个笑,想掩饰突然加快的心跳,“吓蒙了。”
      秦屿转回目光,眼底映着体育馆明亮的顶光。他嘴角似乎极轻地动了一下,那点细微的弧度短暂得像是错觉。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低了些,“乱喊得挺准。”
      我耳根一热。
      他这是在……调侃我?那个总是冷淡疏离的秦屿?
      没等我反应,他已拎起书包甩到肩上。“走了。”他说。
      “哦。”
      他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回头。逆着光,轮廓有些模糊。
      “下周一,”他说,“图书馆。数列求和。”
      “……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放学已经五分钟了,教学楼后门,那片香樟树下的空地,已经没什么人了。
      我慢吞吞地整理着其实早就收好的书包,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楼梯口的动静。
      本来周小雨在等我一起走的,下楼时,被我以“突然想起有本参考书落在教室”的借口支走了。
      脚步声。
      不是那种轻快或杂沓,而是一轻一重,带着点迟滞的顿挫感。
      终于来了。
      我攥了攥书包带子,从树荫里走出,正好拦在了那个皱着眉、微微跛着脚的身影面前。
      “脚真扭了?”目光落在他不敢完全着地的左脚上。
      秦屿脚步顿一顿,抬起眼。夕阳的余晖斜照过来,给他沾着汗意的额发和挺拔的鼻梁镀了层金边,却也照亮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和……抗拒。
      “你怎么还没走?”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还有一丝刻意维持的平淡。
      “当然是在等你呀,表弟”,我把书包往肩上一甩,理直气壮。
      “表弟”两个字,我刻意咬得清晰。
      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试图从旁边绕过去。“不用等。我自己能回去。”
      “你这样走不回去。”我侧跨一步,再次挡住他的去路,双臂微微张开,像个不讲道理的路障。
      “你这一瘸一拐的,我送你回。”
      “我说了,不用。”他的声音里带上了硬邦邦的拒绝,眼神避开我,看向远处的操场,“小伤,没那么娇气。”
      “用的。”我毫不退让,甚至往前逼了小半步,抬头直视他试图躲闪的眼睛。
      这么近的距离,我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混合着剧烈运动后淡淡的汗味,能看清他长睫毛上似乎还沾着一点微尘。
      “秦屿,要么我现在扶你打车,要么咱们就在这儿耗着,你选。”
      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蝉鸣在远处的树梢上嘶叫,放学的人声渐渐稀落。我们像两个僵持在黄昏里的剪影。
      秦屿的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打扰的不悦,有被看穿狼狈的窘迫,或许还有一丝……被我这样固执地拦在这里的无奈。
      最终,他几不可闻地、近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那紧绷的肩膀线条稍稍垮下一点,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随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网约车来得比预想快。我拉开后座车门,示意他先上。他抿着唇,一手扶着车门框,动作有些笨拙地把自己挪了进去,受伤的左脚小心翼翼,尽量避免弯曲。
      我跟着坐进去,关上门。狭小的空间瞬间被他的气息填满。我下意识地往车窗边靠了靠,却又在车子启动时,因为他身体随惯性微微倾斜,而虚虚地抬手,扶了一下他的上臂。
      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布料,能感觉到少年手臂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以及瞬间的僵硬。
      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却没躲开,只是默默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身体重心更靠向另一侧。
      司机是个健谈的大叔,从后视镜里打量我们,笑呵呵地开口:“哟,小伙子,这是打球受伤了?你女朋友真体贴,还专门陪着打车。”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秦屿立刻开口,声音有点急促:“不是。”
      我嘿嘿坏笑,补充:“不是,还过,比女朋友更亲。”
      说完,我飞快地瞟了一眼秦屿,他正侧头看着我,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让他的表情晦暗难辨。只能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线条,和微微绷紧的下颌。
      我赶紧扯出一个笑,赶紧补上那句台词:“是吧,表弟?”
      最后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试图打开这突如其来微妙气氛的锁。
      秦屿没说话。转回头,重新目视前方,留给我的只有一个线条优美的侧影,和……在碎发遮掩下,那悄然晕染开一片绯色的耳廓。
      司机大叔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哈哈笑着打趣:“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看不懂。”
      略显尴尬。
      我靠着车窗,假装看外面的街景,其实在用车窗的反光看他。
      暮色四合,车拐进他家住的小院。
      院子里几盏暖黄的路灯,已经亮起了。
      我想下车时扶他一把。他却已经自己撑着车门挪了下来,站稳,尽管左脚仍虚点着地。
      “要不要扶?”我看着他额角微微渗出的细汗,心里某个地方像被轻轻拧了一下。前世他也总是这样,痛了累了都自己扛,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不用。”他简短地回答,调整了一下书包带子,试图走得更正常些,但那细微的跛态在路灯下无所遁形。
      我跟在他身边半步的距离,看着他因为忍痛而微微抿紧的唇线,一种混合着心疼和无奈的情绪悄然弥漫。
      这一世,我好像还是没能让他学会,稍微依赖别人一点点。
      死皮赖脸低着头,扶着他磨到单元门口,抬头就见林阿姨站在单元门檐下在打量我们。
      很快她就捕捉到了秦屿一瘸拐的步态,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怎么回事?”她问,声音不高,却带着关切。
      秦屿停下脚步,声音带着点……心虚?“打球,扭了一下。”
      林阿姨的视线随即移到了我身上。这一次,和上次在学校楼梯口那场带着审视和敲打的“偶遇”截然不同。
      她的目光依旧锐利,但少了那种穿透性的评估意味。
      更多的是平静的打量。在那平静之下,我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仿佛眼前这一幕,并未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林阿姨好。”我上前半步,微微颔首,语气是晚辈恰到好处的礼貌,也带着一点自然的熟稔,“看秦屿走路不太方便,就一起打车回来了。”
      “麻烦你了,许悠。”林阿姨点点头,语气有我熟悉的,上一世的柔和。
      “来,搭把手,扶他上楼吧。”
      我心头微动,赶紧回答:“好的阿姨。”
      电梯上行。狭小的金属空间里,我们都没说话。林阿姨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羊绒柔软的气息萦绕在鼻尖。秦屿站在我斜前方,背脊挺直,只留给我一个沉默的后脑勺。安静,却不再有上次那种无形的紧绷感。
      我有些自来熟的进门,换鞋。
      秦屿已经在沙发上坐下,自觉地把受伤的左腿架到旁边的矮凳上。
      林阿姨已经拎来了医药箱。我没怎么犹豫,很自然地走过去,蹲在林阿姨旁边,伸手帮她把秦屿的裤脚卷得更高些,露出红肿的脚踝。
      林阿姨手上动作没停,手指按在肿起的部位,力道适中,专业而利落。
      “这里疼?”
      “嗯。”秦屿吸了口气。
      “这里?”
      “有点。”
      我蹲在一旁,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红肿,心里揪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阿姨,需要冰袋吗?我去弄?”
      林阿姨手上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抬起眼,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惊讶和探究:“你知道要冰敷?”
      “嗯,RICE原则,”我流畅地回答,“Rest休息,Ice冰敷,Compression加压包扎,Elevation抬高患处。扭伤急性期要先冰敷。”
      林阿姨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还不错。”
      她声音平缓,听不出太多情绪。随即指了指厨房方向,“冰箱冷冻层有冰袋,毛巾在左边第二个抽屉。”
      “好。”取出冰袋,找到柔软的毛巾包裹好。回到客厅时,林阿姨已经做完初步检查,正在撕开弹力绷带的包装。
      “应该没伤到骨头,”她说着,从我手里接过包好的冰袋,稳稳地敷在秦屿脚踝肿得最高的地方,“不过还是得小心,明天肿不消的话,最好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
      冰凉触及皮肤,秦屿的脚趾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林阿姨开始用绷带进行加压包扎,手法娴熟流畅。我站在她身侧,在她需要时,适时地递上剪刀,或者在她缠绕时,轻轻按住绷带防止滑动。
      整个过程,安静,迅速,带着一种奇异的的默契。
      这也让秦屿的目光,在我和他妈之间无声地来回扫。
      “好了。”林阿姨利落地固定好绷带尾端,拍了拍手,站起身,“尽量少走动,晚上睡觉脚下垫个枕头。”
      她也直起身,看向我,眼神比刚才更加柔和了一些:“许悠,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多亏你送他回来。”
      “阿姨您别客气,应该的。”我摇摇头,语气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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