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之毒，今生之聘》满船星河入梦来

5、第5章：小嘚瑟

　　重生后的第一个周末，阳光好得不像话。我决定干点正经事——修复一下前世因为任性叛逆而稀巴烂的家庭关系。毕竟，家是堡垒，后院不能起火。
　　第一步，从陪五岁的弟弟许澈看动画片开始。这招温情牌，老少咸宜。
　　周六下午，客厅地毯上摊满了乐高积木和姿势各异的奥特曼。电视里，《汪汪队立大功》的音乐欢快地响着。许澈小朋友像个小火炉似的靠在我怀里，小手指着屏幕，奶声奶气：“姐姐，你看毛毛！它好勇敢，着火都不怕！我长大了也要当消防员！”
　　“嗯嗯，小澈最勇敢。”我心不在焉地揉着他的小卷毛，眼睛却像装了雷达，精准地瞟向茶几。
　　那里摊开着一本财经杂志——老爸的周末标配。封面标题用醒目的粗体印着：《脑机接口新突破？海豚科技B轮融资在即，估值或超百亿》。
　　海豚科技。脑机接口。百亿估值。
　　这几个词，像三根带着倒刺的冰锥，猝不及防地扎进我的记忆深处，激起一片寒颤。
　　前世，我记得那个妆容精致却语气沉痛的女主播，用播报灾难般的口吻说：“……昔日明星企业‘海豚科技’涉嫌核心数据造假及系统性商业欺诈，估值一夜之间蒸发超九成，数十家知名投资机构损失惨重，引发连锁反应……”
　　画面里，有西装革履的投资人当众崩溃掩面，有年轻的员工抱着纸箱茫然走出华丽的办公楼。而我家公司那小小的Logo，也在快速滚动的“受损机构名单”里，惊鸿一瞥，却足够刺眼。
　　那之后，是老爸头发白得最快、回家话最少的一段时间。家里的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
　　“姐姐？”许澈拽了拽我的袖子，仰起小脸，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你的手好冷呀，是不是动画片里下雪了？”
　　我猛地回过神，掌心确实一片冰凉。挤出一个笑，捏捏他的小脸：“没有下雪，是姐姐想到一个……有点冷的故事。”
　　心思却像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波动起来。不能直接说，绝对不行。一个十八岁、不谙世事的艺术生，怎么可能未卜先知一场精心包装的百亿骗局？得找一个最自然、最不引人怀疑，甚至带着点“天真撞大运”色彩的切入点……
　　机会，就像精心设计的剧本，总是适时出现。
　　傍晚，厨房飘出水果的甜香。老爸坐在沙发上，正接一个工作电话，语气是罕见的兴奋，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半分贝：“……对！张总，下周三的发布会我肯定到场！你发我的那个视频，猴子控制机械臂抓香蕉那个，我反复看了好几遍，确实震撼，技术想象力一流！……明白明白，份额的事真是多亏你斡旋了，这份人情我记着……”
　　挂了电话，他脸上还带着红光，顺手抄起那本财经杂志，指着封面对正在擦手的苏姨（继母）献宝似的说：“婉婉，看看，就这个！海豚科技，下周B轮融资闭门会，老张好不容易才帮我们挤进去。这要是成了，未来几年的想象空间可就大了！”
　　苏姨走过来，瞥了一眼杂志上那只戴着复杂电极帽的猴子，微微蹙眉：“猴子抓香蕉？听着怎么这么……不踏实呢。感觉像是马戏团把戏套了层高科技的壳子。”
　　“哎，这你就不懂了！这叫脑机接口！是前沿中的前沿，未来十年的风口！”老爸兴致勃勃，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山。
　　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不能再等了。
　　抱着许澈挪到沙发边，我假装被杂志吸引，指着那只猴子，用一种纯粹好奇、带着点艺术生挑剔的口吻说：“爸，这只猴子……长得好像我们去年动画课用的那个反面教材素材啊。”
　　老爸一愣，转过头：“什么素材？”
　　“就一部特别烂的科幻网大，叫《星际猴王》，评分低得没眼看。”我边说边拿起自己的手机，指尖飞快滑动——几张关键截图早就存好在隐秘相册里，“里面也有猴子用意念（特效）控制机械臂的镜头，被影评人骂惨了，说特效五毛钱，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你看，这猴子的表情、这机械臂的运动轨迹，是不是有点像？”
　　我把手机屏幕凑过去。上面，《星际猴王》里那只眼神呆滞、机械臂动作卡顿诡异的猴子，与杂志上“高科技感”十足的猴子，形成了某种微妙的、讽刺的呼应。
　　老爸接过手机，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盯着对比图，没说话。
　　气氛有点凝滞。我趁热打铁，语气更加“学术”和天真，抛出了准备好的“专业质疑”：“而且哦，我们动画专业课老师讲过，如果要模拟真实的生物神经信号控制，动作会有非常细微的延迟、抖动和修正，因为信号传导需要时间，肌肉（或机械执行机构）反馈也有过程。这样才有‘生命感’。”
　　我伸出指尖，轻轻点着杂志上那印刷不算清晰的视频截图：“可是爸，你看这个视频里机械臂的动作，流畅得……太完美了。从启动、移动到抓取香蕉，一气呵成，路径平滑得像提前画好的贝塞尔曲线，一点‘人味’——哦不，‘猴味’都没有。更像是……预设好的关键帧动画。”
　　这番话，七分真，三分演。动画老师确实强调过动作的“真实感”源于对物理规律和生物特性的观察。但“神经信号延迟特征”这种硬核知识点，是我前世在海豚科技骗局被全面揭穿后，才了解到的。没想到，重生后用在了这里。
　　老爸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听着的许澈小朋友突然举起小手，用宣布重大发现的语气说：“爸爸！我知道！我们幼儿园演节目，假笑和真笑不一样！假笑是嘴巴这样——”他扯出一个夸张的、露八颗牙但眼睛没动的笑，“‘嘿嘿！’真笑是眼睛也会笑，是‘哈哈哈’！这只猴子……它是不是也在假笑？”
　　童言无忌，却歪打正着，直击“真实性”核心。
　　“噗——”我没忍住，笑出了声。苏姨也掩嘴笑了起来。老爸严肃的表情也被冲淡了些，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许澈毛茸茸的小脑袋。
　　但笑声过后，客厅里的气氛却变得更加微妙和安静。
　　苏姨若有所思，轻轻“啊”了一声，看向老爸：“建明，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这个海豚科技的创始人，是不是姓徐？好像听谁提过一嘴，说这位徐总早年在国外，不是在搞科研，而是做电影特效的？”
　　致命一击，来了！
　　我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表面却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猛地一拍手（力度控制得刚好）：“啊！对对对！苏姨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们学校上学期请了一位特效师学姐回来做讲座，她闲聊时吐槽过，说国内有个姓徐的老板，以前在工业光魔还是维塔数码待过，专门负责动物和怪物的CGI制作，技术很厉害。后来回国创业，还放话说能用最顶尖的视觉特效技术，‘模拟任何生物的行为逻辑，以假乱真’……天哪，不会真就是他吧？”
　　这段话，九分真，一分关键的“引导”。学姐讲座是真的，吐槽行业现象也是真的，只是没有具体点名。但我前世看过的揭秘报道白纸黑字写着：海豚科技创始人徐某，海外履历光鲜，但核心经历正是好莱坞顶级特效公司的生物CGI特效师。
　　老爸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彻底变了。那是一种从兴奋、疑惑、到被点醒后的恍然，最后沉淀为商人特有的、冰冷的锐利和警惕。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沉默地、缓慢地将杂志合上，放在茶几上。那动作，仿佛放下的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或者一个已经被看穿的魔术道具。
　　几秒钟后，他拿起手机，一言不发地走向阳台，并顺手拉上了玻璃门。我们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透过玻璃，看到他背对着我们，手机贴在耳边，嘴唇快速翕动。偶尔有几个零星的词，因为语气加重而隐约传来：“……全部履历……重点查海外……特效……匿名评估……不管代价……明早报告……”
　　等他打完电话回来，脸上先前那种投资前沿项目的红光已经彻底褪尽。老爸先是对苏姨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审视，仿佛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他这个“学艺术”的女儿；有震惊，为我展现出的、超出他预期的观察力和联想能力；最后，沉淀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欣慰和后怕的情绪。
　　“悠悠，”他在沙发上重新坐下，把蹭过来的许澈抱到腿上，语气平静，但每个字都带着重量，“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关于动画规律，关于特效模拟，还有小澈说的‘真笑假笑’……都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我心里那点小嘚瑟已经开始冒泡，但表面功夫必须到位。我眨眨眼，努力让眼神看起来清澈又无辜，带着点被表扬后的不好意思：“啊？我就是……随口瞎说的呀。我们学这个的，可能对这些画面啊、动作细节啊，比较敏感。爸你别当真，我可能想多了……”
　　苏姨适时打圆场，温柔地笑着：“就是，孩子看电视看来的，动画片里不都这么演嘛。你还真当个事了。”
　　老爸摇了摇头，目光依然停留在我脸上，缓缓道：“有时候，恰恰是圈子外的、最本真的观察和直觉，最能戳破圈子内那些人精心编织的、看起来无懈可击的华丽泡泡。”他顿了顿，语气更沉，“因为局内人可能被利益、被潮流、被所谓的‘共识’蒙住了眼睛。而局外人，反而看得清皇帝有没有穿新衣。”
　　他低头，问怀里的许澈：“小澈，那你告诉爸爸，你觉得爸爸应该相信那只猴子，把钱给它去买香蕉吗？”
　　许澈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紧紧抱着他的奥特曼，声音响亮：“不要！猴子骗人！是坏蛋！迪迦奥特曼说了，骗人的都是小怪兽，要发射光线，消灭掉！”
　　孩子气的话，却让凝重的气氛彻底松缓。我们都笑了起来，这一次，笑声里除了轻松，还多了些心照不宣的庆幸，和一种奇妙的、家庭纽带更加紧密的温暖。
　　当晚，老爸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后半夜。
　　后来我才陆陆续续知道，那晚之后，他动用了不少隐秘的关系网，多线并进调查。反馈回来的信息，用他自己的话说，“触目惊心”：
　　创始人徐某的好莱坞顶级特效背景属实；
　　那个震撼业界的“猴子抓香蕉”演示视频，经多位匿名神经科学及生物运动学专家评估，存在至少七处“不符合生物神经信号控制特征”的硬伤；
　　视频中提及的“合作顶尖科研机构”，查无实体；
　　最致命的是，有非常可靠的匿名信源暗示，徐某的团队在近期，正在秘密接触几家以制作“以假乱真”生物CGI闻名的后期工作室，要求极为紧急，预算高昂……
　　风波渐息后的一个晚上，家里照常吃饭，老爸拿起汤勺，亲自盛了一碗山药排骨汤，放在我面前。
　　“多喝点汤。”他语气平常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声音不高，却清晰落地，“这次……你立了一功。”
　　我接过汤碗，热气氤氲而上。心里那点憋了许久的、属于重生者的嘚瑟和成就感，顿时像被摇晃后打开的汽水，咕嘟咕嘟冒着欢快的小泡泡，一直甜到心底最深处。但脸上，我只垂下眼睛，用勺子轻轻搅动汤汁，语气乖巧又带点小得意：“碰巧啦，刚好撞在我知道的那点儿东西上。”
　　弟弟许澈舔着勺子上的糖醋汁，看看电视里垂头丧气的人，又看看我，忽然眼睛一亮，大声宣布：“姐姐好厉害！比汪汪队的毛毛还厉害！”
　　老爸闻言，朗声大笑起来，伸手用力揉了揉许澈乱糟糟的头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着愉悦。
　　我喝着温润鲜美的汤，看着灯光下一家人温暖、踏实、彼此信赖的笑脸，鼻尖忽然有点发酸。前世那些冰冷的病房记忆，父母疲惫担忧的眼神……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幅鲜活温暖的画面轻轻覆盖、熨帖。
　　心里那份自从重生归来，就一直沉甸甸压着的、关于自身命运和家族安危的恐惧与重担，仿佛被移开了一小块石头，透进了一丝轻松的光亮。
　　重生的金手指，用来守护住这样平凡却珍贵的瞬间，用来让爱我的和我爱的人避开风雨，好像……才是最值回票价的操作。
　　许·误打误撞·专业打假·悠，深藏功与名，内心的小人已经在叉腰狂笑了。
　　很好，家庭防线初步巩固。下一个战略目标——拯救我那前世为我拼掉一切的“怨种”男友秦屿同志！
　　猎屿计划，弹药补充完毕，进入下一阶段战略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