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年旧事》千灯灼

2、初见

　　时间的齿轮“滴答滴答”地走着，直到某个特定的时间段与特定的缺口卡合，一切都慢慢停止了。黑夜里，森林的地面开始凹陷，露出一座巨大的被土包围的女神像 ，神像身上的泥土开始剥落。
　　当最后一块泥土剥落，她撑着站起来了，伫立于世间，身姿袅袅，神情很冷，头上别着两三枝栀子花。
　　她审视着天地人间，眉心微蹙，摘下头上小小的一朵花，意念微动，用手将花往前一拋，花散成几瓣，化作无数黑气，隐秘在各个角落。她的身体也随之迅速缩小，直至与常人无异。
　　鸡鸣之后，又迎来一场日落。无尽的黑暗，吞噬着人间的一切，大地静得能听得见草木生长的声音。
　　但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黑团倾巢而出，制造了一场大火，划破了夜间的黑暗。无数有罪之人，于火光之中，抑或被拖入湖泊，活活淹死；也有在睡梦中，被无情的大手扼住喉咙，百般挣扎，最后窒息而亡；被打死的，在森林里恐慌，直至饿死的也不计其数……
　　就像当年他们对待他们一样。
　　当最后一个人闭上了眼睛，世界一片死寂，然后便是一阵又一阵的哭声。
　　她只是在远处的山头静静的观望，她不理解他们的悲伤，坏人都死了，好人，弱小的人才不会受到伤害，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如果是她身边的人做出十恶不赦的事的话，她会发自内心的厌恶，会毫不留情的杀死，并且还会为又维持了世间正义而高兴。
　　第二天，他们开始陆续准备一些木头盒子，开始大张旗鼓地往房子上挂白布，有些人家也请来戏班子敲敲打打。
　　也有仅仅是一席草席就潦草下葬的，矮矮地埋在山上的一个小土丘，不过这是极少数。
　　这大概是他们什么奇怪的习惯吧，她揣测着。
　　再过了些时间，山野上出现了许多白色队伍，浩浩荡荡的，稀稀拉拉的，布满了整个山岗。
　　当一切都没那么波动的时候，她再次拋出一枝花，随着山风吹动，花瓣四散，幻化出无数个样貌、性别各不同的“人”，隐入烟火中。
　　他们将代替她传播技术的科技，帮助穷苦人民开灵根，学会一些基础的法术，而她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她也挺想亲自去的，但她从来没有真正与人相处过，她也隐隐感受到，她可能不受欢迎，但她不知道错在哪里。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直到不期而遇的一天，一个小童意外闯入这片森林，误打误撞的遇见了她。她一袭白衣，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山崖上，她正在发呆。
　　“大姐姐，请问，请问怎么走出这片森林。”
　　“迷路了吗？我带你出去。”
　　“你们那边有什么奇怪的人吗？”她装作不经意的问。她只能看个大概，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有，有啊。来了一个好奇怪的人，但大家都说他不吉利，也对，才死了很多人，他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对了，他还教人念书，不收钱的。还自己出钱给别人买东西，建房子。但我娘说，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准是妖精来的。”
　　“是吗？确实有点奇怪。对了，等你回去时，不要告诉你娘关于我的事。”
　　“大姐姐，要保持神秘的。”
　　送出男孩后，她觉得自己要改变什么，她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装，稍微修整了一下面容，就下山去了。
　　竖了一个招牌，装成一副算命的样子，又开始大肆吆喝：“算命，算卦，不准不收银子。”
　　很快，铺子便围满了人。
　　“老师傅，最近死了这么多人，无缘无故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一个人在床上，怎么就溺死了？这怎么可能？”
　　“老师傅，求求你帮我们家算算我们家接下来的运势。当家的刚死，我们该怎么办啊？”
　　“不要急，不要急。你们之所以遭此大劫，全都是心不向善，或是对知识没有敬重感，老天才让你们遭此大劫，不信你看，胡二一家不就好好的嘛。”
　　“依我看，那个奇怪的人倒也不是坏人，或是老天不忍见你们如此痛苦，特地派下来帮你们。”
　　“天杀的，老天爷。俺好好的一家，怎么就成这样？”一个妇人哭闹着。
　　“人自有天定，与其埋怨老天，不如想想你丈夫干了什么龌龊事？”他瞬间冷脸。
　　妇人很快被围观的其他人挤下去。
　　“师傅，你算的准吗？确定吗？那我们家……”
　　群众本来是不信的，但见识到他后来真解决了很多问题，也陆陆续续将自己的孩子送放入那个奇怪的人办的学堂。
　　但也不是全部都愿意，有些宁愿烂在家里，守着组上传下来的家业，亦或是到山上去砍柴，得些碎银，勉强度日。
　　她化作女性模样，也在一座小房子里，执书一卷，教稚子几十。她也看见了那些执着不愿入学的人，心里若有所思。
　　也许是他们还不懂，还不明白，她在书上“见”过，有些人就是封建迷信到了骨子里，不愿意相信新变化。
　　她也读到过，一切的恐惧都来自愚昧，真诚的交流可以往往会让人更好地了解对方，一切都有解释的余地。
　　她开始一家一家地拜访，敲开一户又一户的门，迎接她的往往是门毫不留情大力关门，一鼻子的灰，抑或是让人更难堪的。
　　“你个妖女走开，离我们家远点，死了那么多人，绝对是你们这种人带来的。”
　　“别假惺惺了，天天传播那些神不神鬼的东西，想带坏谁啊？呸，门都没有。”
　　这些大多是小孩或者中年妇女，其他的人大多不敢搭理她，那是一种骨子里面的恐惧。
　　她感到很疑惑，书上说的，仁义礼智信，除恶扶善，怎么不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