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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查找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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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允妍离开后,金子涵整个人僵立在原地,脸色煞白,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微微收缩,死死盯着那扇隔绝了他最后一丝侥幸的门。
她临走前那冰冷彻骨的眼神,如同两把淬毒的冰锥,深深扎进他的脑海,让他遍体生寒。
“完了……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金子涵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双腿一软,踉跄着跌坐在身后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昂贵的皮革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他双手插入梳得油亮的头发,用力揪扯着,仿佛这样就能缓解那灭顶的恐慌。
“她知道什么了?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张嫚熙原本在二楼的起居室做着瑜伽,被楼下的动静惊动,穿着贴身的瑜伽服匆匆下来,就看到金子涵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蹙紧了描画精致的眉毛,语气带着不满和疑惑。
“棠悦……是棠悦!”金子涵猛地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死死抓住张嫚熙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允妍她……她找到了棠悦藏起来的日记!还有那个旧手机!她……她说我们害死了她妈!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什么?!”张嫚熙的脸色也瞬间变了,红光满面的脸上血色尽褪,精心描绘的红唇微微张合,显露出内心的惊骇。但她到底比金子涵更沉得住气,或者说,更狠毒狡诈。
她用力甩开金子涵的手,强自镇定下来,眼神锐利地扫过空荡荡的客厅,压低声音呵斥道:“你小声点!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她快步走到窗边,警惕地拉严了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可能存在的视线,这才转身,走到金子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副窝囊废的样子,心底涌起一股鄙夷,但更多的是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日记?什么日记?棠悦那女人还留了日记?”张嫚熙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里面写了什么?”
“我……我没看清全部……”金子涵惶惶不安地回忆着,“但允妍说了……刹车……保险受益人……还有……还有我和赵家联系的事……她都知道了!她认定是我们联手害死了棠悦!”
听到“刹车”、“保险受益人”这几个关键词,张嫚熙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一丝慌乱从眼底掠过,但很快被她强行压下。
她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就凭一本不知道真假的破日记,和一个能不能开机都说不准的旧手机?”张嫚熙冷笑一声,那笑声尖锐而充满讽刺,像是在给自己,也给金子涵打气,“金子涵,你有点出息行不行!空口白牙,几张破纸,能代表什么?能当证据吗?”
她绕着沙发踱步,语气渐渐变得笃定,带着一种试图说服自己也在说服对方的强硬:“三年前那场车祸,交警部门有完整的勘查报告,定性就是意外!刹车系统老化失灵,雨天路滑,司机操作不当!这些都是白纸黑字写在报告里的!她金允妍凭什么推翻?就凭她妈临死前胡思乱写的一些疯话?”
金子涵被她一连串的质问砸得有些发懵,混乱的思绪似乎找到了一丝依循:“可是……可是那笔记……”
“笔记怎么了?”张嫚熙打断他,眼神阴鸷,“谁能证明那是棠悦亲手写的?就算真是她写的,一个精神状态不稳定、整天疑神疑鬼的女人写的东西,有法律效力吗?至于那个手机,先不说能不能用,就算里面有录音,内容是否清晰?能否作为有效证据?而且,过去这么多年了,证据链早就断了!”
她走到金子涵面前,弯下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子涵,你冷静点想想。我们没有留下任何直接指向我们的证据。那笔钱走得干干净净,经手的人也早就拿着钱远走高飞,不知所踪。现场处理得天衣无缝。她金允妍,一个黄毛丫头,单枪匹马,能有多大本事?她就算怀疑,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金子涵听着张嫚熙的分析,狂跳的心脏似乎慢慢平复了一些。
是啊,当年的事情做得极其隐秘,所有可能的线索都被清理干净了。这三年不是都平安无事地过来了吗?允妍那孩子,虽然性子倔强,但在商场上或许有点天赋,可涉及到这种刑事重案,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她刚才那样子……像是要跟我们拼命……”金子涵想起女儿那仇恨的眼神,依旧心有余悸。
“拼命?”张嫚熙直起身,脸上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尖酸和刻薄,“她拿什么拼?就凭她现在是宋世宇的老婆?哼,宋世宇那样的人,精于算计,会为了她一个没什么感情基础的女人,插手这种搞不好会惹一身骚的破事?就算他肯帮忙,没有实打实的铁证,宋家势力再大,还能凭空给我们定罪不成?”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底气也足了起来,重新坐回沙发,优雅地交叠起双腿,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屑:“我看她也就是一时受了刺激,放几句狠话罢了。等她冷静下来,就会知道,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翻旧账对她没好处。毕竟,你终究是她父亲,金家好了,她才能更好。这点利害关系,她应该懂。”
金子涵被张嫚熙这番连消带打的分析说得心神稍定。
他仔细回想,确实,当年所有环节都处理得很干净,唯一的意外就是棠悦竟然偷偷留下了日记和备份。但正如嫚熙所说,光凭这些,根本定不了罪。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靠在沙发背上,抹了把额头渗出的冷汗,自嘲地笑了笑:“也许……也许真是我太紧张了。允妍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脾气硬了点,但到底年轻,能有多大能耐?估计也就是发现她妈的东西,一时情绪激动……”
“就是嘛!”张嫚熙见他放松下来,连忙附和,语气娇嗔,“你看你,自己吓自己。以后在家里,多盯着她点,别让她接触核心的东西就行了。至于宋家那边,我们还得好好利用这层关系呢,可不能因为这点陈年旧事给搅黄了。”
“对对对,你说得对。”金子涵连连点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公司现在正是关键时期,离不开宋家的支持。允妍那边……我以后多注意点就是了。”
两人互相安慰着,试图将那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重新压回平静的海面之下。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只有昂贵的香薰机无声地吐露着芬芳。
然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仇恨的种子早已深种,并且正在黑暗中汲取着养分,悄然生长。金允妍那双冰冷决绝的眼睛,如同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只是暂时,被他们自欺欺人的侥幸心理,选择性地忽视了。
他们绝不会想到,他们眼中那个“没多大本事”的女儿,已经不再是需要依附任何人的藤蔓,而是磨利了爪牙,誓要撕碎一切的复仇者。
一场席卷一切的风暴,正在他们盲目自信的温床上,默然酝酿。
回到宋世宇的公寓,金允妍将自己反锁在客房内。
她蜷缩在角落,抱着母亲的笔记本和手机,无声的泪水浸湿了衣襟。巨大的悲伤几乎将她淹没,母亲的惨死,父亲的狠毒,如同噩梦般吞噬着她的灵魂。
她想过立刻将这一切告诉宋世宇,凭借宋家的权势,或许能更快地将那对狗男女绳之以法。
但念头刚起,就被她强行压下。
不行。
依赖别人,永远不如自己手握刀剑。
宋世宇与她,虽有婚姻之名,但关系复杂,始于利益。她不能,也不愿将自己复仇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他身上。更何况,她要的不仅仅是法律上的惩罚,她要的是让他们失去最在意的一切:金钱、地位、尊严。要他们尝尽母亲当年可能经历过的恐惧与绝望!
她要亲自,一步步,将他们拖入地狱!
仇恨,在此刻成为了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力量。
接下来的几天,金允妍表面上恢复了平静,照常去公司处理事务,甚至对宋世宇也维持着往常那种略带疏离的相处模式。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层化不开的寒冰与决绝。
宋世宇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那晚她从金家回来时,虽然极力掩饰,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她身上那股浓烈的悲伤与戾气。他没有追问,只是在她书房熬夜时,会沉默地留下一杯温热的牛奶。
这天晚上,金允妍主动找到了在书房处理文件的宋世宇。
“我想回金氏集团看看。”她开门见山,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宋世宇从文件中抬起头,渊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
他知道她与金家关系恶劣,突然提出要回去,绝非一时兴起。
“理由?”他言简意赅。
“毕竟挂着金家的姓氏,之前也一直在海外分公司历练。现在回来了,总该熟悉一下总部的业务。而且,”她顿了顿,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坦然,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我妈当年在公司倾注了大量心血,我想去看看她工作过的地方。”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丝感伤,完美地掩盖了她真实的意图。
宋世宇沉默了片刻,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看得出她有所隐瞒,但她眼神里的决绝让他明白,她已下定决心。
“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不需要。”金允妍摇头,“以我现在的身份,回去看看,金子涵不敢明着阻拦。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
“好。”宋世宇不再多问,“注意安全。”
第二天,金允妍便出现在了金氏集团总部大楼。她的到来果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员工们看着这位许久未露面的千金,同时也是宋氏帝国新任女主人的年轻女子,眼神各异,有好奇,有敬畏,也有谄媚。
金子涵显然提前收到了消息,脸色难看地在办公室接待了她,语气生硬:“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回自己家的公司看看,还需要向您汇报?”金允妍语气淡漠,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扫过这间原本属于母亲的、如今却被金子涵占据的董事长办公室,心底冷笑。
“公司现在运作良好,没什么好看的!”金子涵试图阻止。
“是吗?”金允妍挑眉,“那我更该学习学习了,毕竟,以后说不定还要‘帮衬’家里呢。”她将“帮衬”二字咬得意味深长。
金子涵被她噎住,想到如今确实需要倚仗她和宋家的关系,只得强行压下怒火,勉强安排了一位副总陪同她参观。
金允妍的目的并非真的了解业务,她借着参观的名义,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公司的架构、人员,尤其是财务和审计部门的情况。
她记得母亲日记里提到过备份了“证据”,除了那个尚未能开机的旧手机,公司旧的财务档案里,会不会也有线索?
几天下来,她看似走马观花,实则脑中已勾勒出大致脉络。
她避开金子涵和张嫚熙可能的眼线,通过一些隐蔽的渠道,联系上了一位早已退休、曾深受母亲棠悦重用的老秘书,陈姨。
在一家极为隐蔽的茶室包间里,年过花甲,头发花白的陈姨见到金允妍,激动得老泪纵横:“大小姐……您终于……终于回来了!”
“陈姨,长话短说,”金允妍握住老人颤抖的手,压低声音,“我需要知道我妈去世前,公司,尤其是财务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任何细节都可以!”
陈姨抹着眼泪,努力回忆:“不寻常……棠总走后,金先生很快就接管了公司,很多老人都被边缘化或者辞退了……账目方面,听说也清理过一轮……”
她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对了!有件事……大概在棠总出事前两三个月,张嫚熙……就是现在那位金太太,她那时候还在财务部挂了个闲职,但权限不小。我偶然一次听到她和当时的财务总监争执,好像是为了一笔……一笔数额不小的资金,要紧急汇往一个境外的什么账户,手续似乎有点问题……当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
境外账户!车祸前两三个月!
金允妍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与母亲日记中提到金子涵与赵家秘密资金往来的时间点隐隐吻合!
“陈姨,还能找到当年的具体账目吗?尤其是那笔境外转账的记录?”金允妍急切地问。
陈姨面露难色:“难啊……这么多年了,账本估计早就……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棠总生前非常谨慎,重要账目都会要求备份一份纸质档案,存放在总部档案室一个不常用的旧保险柜里,密码只有她和极少数核心的人知道。金先生接管后,不知道有没有动过那里……”
这无疑是一线希望!
金允妍立刻行动起来。她利用身份之便,以“查阅历史项目资料”为由,进入了尘封已久的总部档案室。里面堆满了积灰的卷宗。她根据陈姨模糊的描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那个老旧的但需要密码和钥匙双重开启的保险柜。
钥匙早已不知所踪,但密码……金允妍尝试着输入了自己的生日——错误。又输入了父母的结婚纪念日——依旧错误。
她凝神思索,回想起母亲日记扉页上写着一句英文诗,其中几个字母被圈出……
她尝试着将那几个字母对应的数字输入。
“咔哒。”
一声轻响,保险柜门弹开了!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排排牛皮纸封面的账册。
金允妍强忍着激动,迅速翻找母亲去世前那一两年的记录。
终于,在一本标记着事发当年度的辅助账册中,她找到了!
一笔高达八位数的资金,在母亲车祸前不到三个月,以“设备采购预付款”的名义被划出,收款方是一个注册在维京群岛的空壳公司,备注信息含糊不清。而审批人签名处,赫然是张嫚熙当时在财务部使用的印章!经手人则是那个早已离职的财务总监!
时间、金额、敏感的境外账户、张嫚熙的审批……这一切,绝不可能仅仅是巧合!
这极有可能就是母亲日记中提到的、与金子涵和赵家有关的非法资金转移!甚至,这笔来路不明的钱,很可能就是用来策划那场“意外”的酬金!
金允妍用微型相机将关键页面清晰拍下,将一切恢复原状,悄然离开了档案室。
证据在手,但她清楚,仅凭这个,还不足以钉死他们。她需要知道这笔钱的最终流向,需要找到它与金子涵、赵家,乃至与母亲车祸之间更直接的联系。而这需要强大的调查资源和跨境追查能力,单靠她个人,难如登天。
当晚,金允妍再次走进了宋世宇的书房。
这一次,她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将冲洗出来的照片放在了他的书桌上,开门见山,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我要查这笔钱的最终流向,找到它和金子涵、赵家,以及三年前那场车祸之间的直接证据。”
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鹰隼,直视着宋世宇深邃的眼眸,提出了她的条件:“你帮我搭桥,动用宋家的人脉和资源,进行跨境追查。事成之后,金家目前持有的、以及未来可能从我这里继承的所有股份,我分你三成。”
书房内一片寂静,两人都端详着彼此。
台灯的光晕勾勒出金允妍坚毅而冰冷的侧脸,她像是一个押上全部身家的赌徒,不惜一切,也要将仇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宋世宇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照片,又落回金允妍脸上。
他看到了她眼底深藏的悲痛与仇恨,也看到了那份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明白,这不是商量,而是一场交易。
一场以自身巨大利益为筹码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