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hikeMinne

14、杀害母亲的凶手

　　佳士得拍卖会上的风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上流社交圈。宋世宇为新婚妻子金允妍一掷千金，以两千万天价碾压式拍下鸽血红项链的消息，不出半小时便传遍了各大豪门私群与财经花边版面。配图是宋世宇举牌时冷峻侧脸的特写，以及金允妍坐在他身侧，面色平静却难掩锋芒的瞬间。

　　张嫚熙几乎是逃离拍卖现场的。那份被当众羞辱、财力碾压的难堪，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理智和尊严。她精心维持的温婉形象在宋世宇报出“两千万”那个数字时，彻底碎裂成齑粉。

　　回到金家别墅，她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昂贵的套装，便径直冲进了金子涵的书房。

　　“子涵！你要为我做主！你要管管允妍那个丫头！”张嫚熙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圈泛红，这次倒有几分真情实感，“她……她今天在拍卖会上，分明是故意跟我过不去！我看上一条项链，她就不依不饶地跟我抢！这还不算，宋世宇……宋世宇他居然直接出到两千万！两千万啊！就为了条破项链！他们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我的脸！打我们金家的脸！”

　　她扑到金子涵身边，抓住他的手臂，泪水涟涟，将自己在拍卖会上如何被金允妍针对、如何被宋世宇用钱砸脸的经过添油加醋地哭诉了一遍，重点渲染了金允妍的“嚣张跋扈”和宋世宇的“目中无人”。

　　若是往常，金子涵听到金允妍如此“不懂事”，定然会勃然大怒，少不了一通训斥。

　　然而此刻，他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嘴角隐隐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喜色。

　　他轻轻拍了拍张嫚熙的手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宽宏大量”：“哎呀，嫚熙，你冷静点。不就是一条项链嘛，孩子们喜欢，争强好胜也是常情。世宇愿意为允妍花钱，这说明他们小两口感情好，是好事啊！”

　　“好事？”张嫚熙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金子涵，“她那是争强好胜吗？她那是赤裸裸地针对我！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还有，两千万啊！宋家再有钱，也不能这么……”

　　“两千万怎么了？”金子涵打断她，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点亮屏幕，递到张嫚熙面前，“你看看，就刚才这一会儿，多少之前对我们爱答不理的合作方主动联系？银行那边的信贷部总经理亲自打电话，说可以给我们提供更优惠的利率和更高的额度！还有这几家一直啃不下来的供应商，也松口了！这都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世宇和允妍公开了关系，就是因为宋家展现出来的实力和态度！”

　　他的语气越来越兴奋，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曼熙，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一条项链，区区两千万，算什么？只要能靠上宋家这棵大树，这点钱，以后随便一个项目就能赚回来！到时候你再买几条更好的项链，也不成问题啊。”怕张嫚熙惹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又格外叮嘱了两句：“允妍现在是我们金家和宋家之间最牢固的纽带！你以后……对她态度也好点，毕竟是一家人。”

　　张嫚熙看着金子涵那副被利益冲昏头脑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终于明白，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自己受的这点委屈，在金子涵眼里根本无足轻重。他甚至反过来要求她去讨好金允妍！

　　“你……你真是……”

　　张嫚熙气得说不出话来，猛地甩开他的手，哭着跑出了书房。

　　金子涵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重新拿起手机，看着那些示好的信息，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兴奋之余，他想起金允妍。

　　这个女儿，虽然性子倔强不听话，但这次，倒是阴差阳错地立了大功。他得好好维系这层关系。

　　他思考了一下用词，给金允妍发去了一条信息：

　　「允妍，今天拍卖会的事情爸爸听说了。世宇对你很用心，爸爸很欣慰。你也很久没回家了，有空回来一趟吧，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你沈姨那边，也代爸爸问个好。」

　　———

　　公寓内，金允妍看着手机上金子涵那条透着虚伪和算计的信息，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几乎能想象出张嫚熙回去是如何哭诉，而金子涵又是如何因为接收到来自宋家关系的红利，瞬间变脸，选择性地忘记了拍卖会上的不愉快。

　　这种基于商业利益的“亲情”，让她感到恶心。

　　但是……

　　她的目光变得幽深而坚定。

　　回去一趟，是必要的。有些事，她必须去确认。有些东西，她必须去拿回来。

　　她回复了两个字：「明天。」

　　第二天下午，金允妍独自驾车回到了那座她从小长大感受不到多少温暖的金家别墅。

　　阳光下的别墅依旧气派辉煌，却透着一股陈腐和虚伪的气息。

　　管家早已接到通知，恭敬地等在门口。

　　走进客厅，金子涵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张嫚熙则不见踪影，想必是没脸见她，或者是不想演那出“母女情深”的戏码。

　　“允妍回来了。”金子涵放下报纸，脸上堆起一丝刻意慈祥的笑容，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快坐。喝点什么？我让佣人给你泡你以前爱喝的果茶。”

　　“不用了。”金允妍语气疏离，没有坐下，目光扫过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大厅，最后落在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上，“我回来，是想去妈妈的房间看看。”

　　金子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瞬，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悄然无痕的慌乱，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

　　他干笑两声，站起身：“哦，去看妈妈以前的房间啊……那个房间好久没人住了，也没怎么打扫，积了不少灰。这样，我让管家先带人上去彻底打扫干净，你再上去，免得呛着你。”

　　他说着，就要招呼管家。

　　“不用。”金允妍断然拒绝，声音清冷而坚决，“我就想现在去看看。不需要打扫。”

　　那是她母亲棠悦生前居住的房间，自从母亲去世后，除了定期有佣人进行最低限度的表面清扫，几乎保持着原状。她小时候偶尔会偷偷溜进去，躲在满是母亲气息的衣柜里，寻求片刻的慰藉。后来长大些，与父亲关系愈发恶劣，便很少再踏足。但那里，藏着她对母亲最深的眷恋。

　　“这……这怎么行呢！”金子涵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强硬，神情也明显焦急了不少。他快步走到金允妍面前，试图拦住她，“里面又乱又脏，有什么好看的！听话，等打扫干净了再去！”

　　他越是阻拦，金允妍心中的疑窦就越深。

　　她冷冷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去看看妈妈以前住过的地方，回忆一下妈妈，这都不行吗？金子涵，你在害怕什么？”

　　“我……我有什么好害怕的！”金子涵像是被踩中了尾巴，音量不自觉地提高，“我是为你好！那房间久不住人，阴气重！对你不好！”

　　“我不在乎。”金允妍绕过他，径直走向楼梯。

　　“站住！”金子涵厉声喝道，见金允妍根本不理睬，他急忙对站在一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急促地命令，“快！快带几个人上去！把……把夫人的房间赶紧收拾一下！特别是……特别是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该留下的旧东西，清理掉！”

　　管家心领神会，立刻带着两个佣人快步上楼，抢在金允妍前面进入了主卧。

　　金允妍看着他们匆忙的背影，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她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主卧位于二楼走廊的尽头。

　　房门被管家打开，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很大，采光却因厚重的窗帘半掩而显得有些昏暗。家具上蒙着白色的防尘布，地上能看到明显的灰尘脚印。

　　几个佣人在管家的指挥下，手忙脚乱地开始掀开防尘布，假装擦拭家具，整理床铺，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一些角落和抽屉，显然是在执行金子涵“清理旧东西”的命令。

　　金允妍没有理会他们，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个承载了她太多回忆的房间。

　　那张华丽的梳妆台，母亲曾坐在前面，温柔地梳着长发；那个靠窗的沙发，母亲喜欢在那里看书，阳光洒在她身上，宁静而美好；还有那张大床……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意，开始一寸一寸地审视这个房间。

　　她不相信父亲只是单纯地怕她触景生情，他那份掩饰不住的慌乱和急于清理“旧东西”的态度，分明是心里有鬼！

　　她慢步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抽屉，里面只有一些早已干涸的、过时的化妆品和几把旧梳子。

　　佣人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

　　她又走向衣柜，里面挂着几件母亲生前穿的旧衣服，散发着樟脑和时光的味道。她一件件仔细摸索过去，口袋，内衬，没有任何发现。

　　金子涵此时也跟了上来，站在门口，看着金允妍的动作，脸色变幻不定，强颜欢笑着：“你看，都说了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没用的旧东西……”

　　金允妍不理他，目光落在了靠墙的一个老式五斗柜上。

　　这个柜子样式古朴，是母亲当年的嫁妆之一，因为笨重且与后来装修风格不搭，一直被放在角落，上面堆了些杂物。

　　她走过去，示意佣人将杂物搬开。

　　佣人看向管家，管家又看向金子涵。

　　金子涵皱着眉，最终挥了挥手。

　　杂物被清开，露出了五斗柜布满划痕的本色。

　　金允妍蹲下身，从最上面的抽屉开始，一个一个地拉开检查。前面几个抽屉都是一些零碎的布料、旧毛线、相册之类。

　　当她拉到最底层那个最不起眼的抽屉时，发现它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只能拉开一条缝隙。她用力晃了晃，听到里面有轻微的闷响，细听起来，感觉是硬物碰撞的声音。

　　她的心猛地一跳。

　　“这个抽屉好像坏了，打不开。”管家连忙上前说道，“回头我找人来修……”

　　“不用。”金允妍冷声拒绝，她仔细观察着抽屉的缝隙和锁孔，发现锁孔似乎有被蛮力破坏过的痕迹，但并未完全损坏。她从随身携带的钱包里，取出一根极其坚硬的金属发卡，掰直，小心翼翼地探入锁孔和抽屉的缝隙，凭着感觉拨弄着。

　　金子涵在门口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上前一步：“允妍！你干什么！一个破抽屉有什么好弄的！”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卡住抽屉的障碍物似乎被拨开了。

　　金允妍用力一拉，沉重的抽屉终于被完全拉开。

　　抽屉里堆放着一些陈年的旧文件和几本厚厚的日记本，还有一个小巧的、上了锁的檀木盒子。

　　金允妍的目光瞬间被那个檀木盒子吸引。

　　那个盒子她认得，是母亲非常珍视的东西，据说里面放着外祖母留下的一些首饰和重要物件。母亲去世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这个盒子。

　　她伸手将盒子拿了出来。

　　盒子不大，却沉甸甸的。上面的小锁已经有些锈蚀。

　　金子涵看到那个盒子，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声音都变了调：“那……那是什么破盒子！快放下！肯定是没用的垃圾！”

　　他的反应太过激烈，几乎是不打自招。

　　金允妍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她不再犹豫，拿起旁边一个沉重的铜质镇纸，对着那把锈蚀的小锁，狠狠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锁应声而开。

　　金子涵想冲过来阻止，却被金允妍冰冷如刀的眼神钉在原地。

　　她颤抖着手，打开了檀木盒子。

　　盒子里面，并没有预想中的珠光宝气。最上面是一层柔软的丝绸，掀开丝绸，下面是一叠泛黄的照片，几封捆扎好的旧信，以及……一个款式老旧的翻盖手机。

　　金允妍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认得那个手机，是母亲生前用了很多年的旧手机！母亲车祸去世后，她曾找过这个手机，想留作纪念，却被告知可能在车祸中损毁或丢失了。怎么会在这里？还被藏在如此隐秘的地方？

　　她拿起那个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她尝试着按了一下开机键，屏幕毫无反应，显然是没电了，或者电池早已报废。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翻看盒子里的东西。照片大多是母亲年轻时的留影，以及与沈音等人的合照。那几封信，信封已经泛黄，收件人都是母亲，笔迹陌生。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被照片和信件压在盒子最底层的一个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上。

　　她拿起那个笔记本，封面上没有任何字样。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熟悉的、娟秀而略带潦草的字迹映入眼帘。

　　是母亲的笔迹！

　　这似乎是一本随笔记录，夹杂着一些日常开销、行程安排，以及零碎的心情片段。

　　金允妍一页页快速地翻看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前面的内容大多是一些生活琐事和对她的牵挂。直到她翻到笔记本靠后的部分，时间标记接近母亲车祸发生前几个月。

　　「月日。金最近行为反常，多次追问公司核心资产转移和股权变更事宜，态度急切得令人不安。他似乎很缺钱，张那个女人在一旁煽风点火。我明确拒绝了，这是留给妍儿的保障，绝不能动。」

　　「月日。发现车子的刹车似乎有些异响，送去检查，技师说没问题，或许是错觉？但心里总是不踏实。」

　　「月日。与音见面，谈及金近况，皆感担忧。他竟私下接触赵家的人，意图不明。我警告过他，与虎谋皮，终将被噬。」

　　「月日。备份了一些重要的通话记录和文件在旧手机里。希望是我想多了。但不得不防。妍儿还小，我必须为她打算……」

　　记录在这里变得断断续续，字迹也越发凌乱，透露出记录者当时极大的压力和不安。

　　最后几页，几乎全是碎片化的句子和符号：

　　「刹车……不是错觉……他问我保险……受益人……」

　　「张……她看我的眼神……可怕……」

　　「录音……证据……藏好……」

　　「妍儿……我的妍儿……妈妈对不起你……」

　　笔迹在这里戛然而止。

　　金允妍拿着笔记本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无边的寒意和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她吞没！

　　刹车不是错觉！

　　备份了通话记录和文件在旧手机！

　　录音！证据！

　　还有父亲追问保险受益人！

　　以及张嫚熙那可怕的眼神！

　　这一切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地拼凑重组，指向一个她多年来不愿深想却始终如同梦魇般盘踞在心底的可怕猜想！

　　母亲的车祸……绝非意外！

　　是谋杀！

　　是精心策划的谋杀！

　　而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她的父亲金子涵，和那个蛇蝎心肠的继母张嫚熙！为了钱？为了公司的控制权？还是为了扫清障碍，让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踉跄一步，扶住了冰冷的五斗柜，才勉强没有摔倒。

　　她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门口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般发抖的金子涵，那眼神，冰冷不堪，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和杀意。

　　“是你……”她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恨意，“是你和张嫚熙……害死了我妈？！”

　　金子涵被她眼中的恨意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语无伦次：“不……不是！允妍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那都是你妈胡思乱想！她……她精神状态不好……”

　　“精神状态不好？”金允妍猛地举起手中的笔记本和那个旧手机，声音凄厉，如同泣血，“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刹车！保险！证据！金子涵！你还想狡辩？！”

　　她再也支撑不住，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眼泪汹涌而出，却带着彻骨的冰冷。她死死攥着那本笔记和手机，仿佛攥着母亲最后的遗言和复仇的武器。

　　这个家，从此刻起，不再是家，而是充斥着阴谋与血腥的修罗场。

　　她的父亲，是杀害她母亲的凶手之一。

　　此仇，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