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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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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寒意,终究还是穿透了宁城最后一丝暖意。
林秋末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最初的轨道。忙碌的手术,冗长的值班,以及无尽的疲惫。她把自己埋进工作中,像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用忙碌和冷漠,包裹住内心的伤口。她以为,时间会像抚平手术后的疤痕一样,慢慢抚平心里的褶皱。
然而,命运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那天,她刚结束一台长达六小时的心脏搭桥手术,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手术室,准备去休息室稍作歇息,却看到苏晴一脸惊慌地向她跑来。
“秋末!秋末!”苏晴的声音都在颤抖,“出事了!”
林秋末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兆攫住了她。“怎么了?”
“沈言……沈言他……”苏晴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煞白,“他在执行任务时受伤了,很严重,正在往我们医院送!”
林秋末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只觉得周围的景象开始旋转,苏晴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她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他……他怎么样?”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从沙漠里传来。
“听说……听说是枪伤,伤到了要害……”苏晴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枪伤。
要害。
这两个词像两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地刺进林秋末的心里。她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担架车滚动的声音。她猛地抬起头,看到一群人推着担架车,风驰电掣般地向急救室冲来。
担架车上,躺着那个人。
他浑身是血,白色的担架布被染得触目惊心。他的脸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微微张着,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额头上,是她亲手缝合的伤口,此刻却被血水浸透,纱布上渗出点点红梅。
“沈言!”她失声喊道,想要冲过去,却被人群挡在外面。
“让一让!让一让!伤者心率下降!”医生和护士们大声呼喊着,将担架车推进了急救室。
急救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将她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林秋末呆呆地站在门外,浑身冰冷,仿佛掉进了冰窟。她看着门上“急救中”的红色指示灯亮起,刺眼的红光,像一把利剑,悬在她的头顶。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里的,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时间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那盏刺眼的红灯,和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苏晴在一旁陪着她,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位主刀医生走了出来,口罩上沾着斑斑血迹。
林秋末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冲了过去。“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神情疲惫而凝重。“林医生,你来了。伤者的情况很不乐观,子弹离心脏只有不到一厘米,我们已经尽力了,但他失血过多,现在只能靠机器维持生命体征。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不……不可能……”林秋末摇着头,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让我进去……让我看看他……”
她推开医生,冲进了急救室。
急救室里,仪器发出单调而刺耳的警报声。沈言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脸色比床单还要白。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着,靠呼吸机维持着微弱的呼吸。
林秋末走到他身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上他冰冷的脸颊。
“沈言……”她低声唤着他的名字,泪水一滴滴落在他的脸上,“你醒醒……你看看我……”
他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躺着,仿佛睡着了一样。
林秋末握起他那只没有输液的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他的手,曾经那么温暖,那么有力,现在却冰冷得像一块寒冰。
她想起他曾经握着她的手,在秋夜的街头散步;想起他曾经为她披上风衣,挡住了秋夜的寒风;想起他曾经在她疲惫时,默默地送来一碗热粥。
那些温暖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回放,与眼前冰冷的现实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只要她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可是,手心里的冰冷触感,和仪器发出的警报声,都在无情地提醒她,这不是梦。
这是真的。
他真的要离开了。
她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暖了。
她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她再也看不到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了。
巨大的悲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再也控制不住,伏在他的病床边,失声痛哭起来。
窗外,深秋的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