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尘》莲遇

19、第十九章：京华烟云·浮生半日闲

　　北京的初冬，带着一丝料峭的寒意。多铎这段时日，难得地卸下了千斤重担。朝堂上的勾心斗角，边疆的烽火狼烟，似乎都随着这冬日的暖阳，被暂时搁置在了脑后。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她过得舒心些。

　　街巷里的“寻常”时光

　　他带她上街，不是以和硕德豫亲王的身份，也不是以主人的姿态，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夫君，带着心爱的娘子出来散心。

　　他牵着她的手，漫无目的地走。

　　他们走过锣鼓喧天的前门大街，也钻进过安静无人的胡同深处。他看她对街边一个捏面人的老者驻足观望，便不由分说地买下，塞进她手里。那面人捏的是个捧着梅子糕的小丫头，憨态可掬。

　　“王爷……”她想推辞。

　　“拿着，”他霸道地按住她的手，“就当是还你那个干硬的梅子糕。”

　　她“噗嗤”一声笑了，眼底的冰雪瞬间消融。这笑声，清脆得像檐下的风铃，让他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回到府中，她将这个小小的面人，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妆奁的角落里。从此，这方寸之地，便有了一个属于她的、带着烟火气的念想。

　　书房内的无声默契

　　回到府中，最常去的地方，是他的书房。

　　这里，是他的领地，也是他为她特意开辟的“净土”。

　　他不再送她金银首饰，而是命人搬来一箱又一箱的书。有前朝的孤本，有江南才子的诗集，甚至还有她家乡早已失传的县志。

　　“这些……”她抚摸着那些泛黄的书页，指尖微微颤抖。这比任何珍宝都更让她心动。

　　“你爱看什么，自己挑，”他倚在书架边，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看不懂的，问我。”

　　她当然不会问他。她只是在夜深人静时，就着一盏孤灯，贪婪地读着。而他，也从不打扰，只是在她看得入神时，悄悄为她披上一件外衣，或者端来一碗温热的参茶。

　　餐桌上的故国滋味

　　他知道她一直吃不惯北方的牛羊肉，嫌膻。

　　于是，王府的厨房里，便多了一道不成文的规矩：每日的膳食，必有一道合她口味的江南小菜。

　　这并非是什么大张旗鼓的命令，只是他随口向府里的大管家提了一句：“沈姑娘以前是江南人，口味清淡些，你们上心点。”

　　于是，王府里便有了专门研究江南菜的厨子，每日变着法儿地做出些清雅小菜。或许不是最地道的家乡味，但那份被妥帖照顾的心意，她能感受到。

　　一个寻常的午后，他命人在院中摆下小桌，桌上不是山珍海味，而是一碟清炒时蔬，一碗莲藕排骨汤，还有一小碗晶莹剔透的桂花糕。

　　“尝尝，”他亲手为她布菜，将那碟她最爱的、用嫩笋尖炒的菜，推到她面前。

　　她夹了一筷子，那连她自己都已模糊的家乡味道在舌尖化开，眼眶竟有些发热。她抬头看他，他正含笑望着她，眼神里满是期待与宠溺。

　　“好吃吗？”

　　她用力点点头，嘴里塞满了食物，说不出话来，只是眼里的笑意，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欲言又止的深情与未来的阴影

　　他们之间，很少说“爱”这个字。

　　他们的爱，藏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里，藏在每一次心有灵犀的对视里。

　　有一次，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杯。碎片溅起，划破了她的手指，渗出殷红的血珠。

　　他脸色一变，几乎是扑过去，抓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吮吸伤口，仿佛那样就能把所有的疼痛都吸走。

　　“疼不疼？”他眉头紧锁，满眼都是心疼。

　　她摇摇头，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里又暖又酸。她想说“不疼”，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低声的询问：“王爷，您……不怪我吗？”

　　他愣住了，随即紧紧抱住她，声音沙哑：“傻丫头，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怪我自己，没护好你。”

　　那一刻，她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终于明白。

　　他给她的，从来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一个可以让她做回“沈云舒”的空间。在这里，她可以不用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用害怕说错话，不用担忧做错事。

　　她可以只是她自己。

　　而这份“轻松”，这份“寻常”，对于身处权力漩涡中心的他们来说，是何等的奢侈，又是何等的珍贵。

　　只是，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回避着未来。

　　多铎知道，他的战场不在书房，不在餐桌，而在千里之外的烽火线上。这份安宁，或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沈云舒也知道，自己如同浮萍，命运从未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此刻的温暖，或许只是命运给予她短暂的喘息。

　　窗外，阳光正好，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要融进这冬日的暖阳里。

　　庭燎已燃，温暖了这乱世中，独属于他们的半日闲愁。这愁绪，如同那窗外的寒风，虽被挡在了窗外，却始终存在，无声地提醒着他们，这份美好，何其珍贵，又何其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