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少庄主当成工具人后反杀》旷吉

3、入庄（三）

　　刚到西角门附近，便听到守卫正在盘查入庄之人，兰棋立即顿住脚步，悄悄往回走。算起来，距她逃走也有三四个时辰了，庄里还在严查，看来从门口是出不去了。

　　思来想去，现如今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去赤霞堂找虞阶。那个笑容让她十分在意，此人似乎不像其他人一般坚信自己是下毒之人，若能向他说出自己的推测，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东躲西藏，总算回到了赤霞堂附近。这里的人比之荷池边少了不少，兰棋在墙后等了好一会儿，半晌，一个身着短衫的侍女端着东西往这里来，看方向像是要往庄主的院里去。

　　等她走近了，兰棋连忙从墙后出来，迎了上去，“姐姐，我帮你端。”兰棋伸手要接过她手中的漆盘。

　　姑娘愣了一愣，看了一眼兰棋的腰带：“你是夫人院里的吧。”

　　白璧山庄各色仆役都用腰带颜色加以划分院落和等级，兰棋来时注意到了这个差别，只是不知道自己抢的这身衣服是哪个院里的。

　　兰棋甜甜地笑了笑：“是，我叫小兰，是新到夫人院里的。”她垂眼看了看漆盘上的青瓷小碗：“这是？”

　　姑娘道：“这是夫人要的琼叶羹，你要送的话……”她犹疑了片刻。

　　“陈妈妈叫我历练历练，姐姐就让我去送吧。”兰棋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好吧，你可小心着些。”姑娘虽然有些迟疑，但仍将漆盘交到兰棋手上，又多看了几眼，确认兰棋动作稳当，才放下心，转身离开。

　　端着漆盘，就像有了令牌一样，兰棋畅通无阻地进了垂花门。

　　一入院中，果然一片寂静，不止人少，连走动的仆役都未见得，和白日生辰宴的热闹喧嚣完全不同。此时的赤霞堂前，飘散着一股风雨过后疲惫的平静。

　　兰棋走过抄手游廊，过了过堂，才找了个地方将琼叶羹放下。主屋和厢房门前都有人轮值，太不安全。她先在外院将每间房的动静都听了一遍，没有听见虞阶的声音。

　　“找到了么？”院门口的守卫突然道。

　　“没有，整个山庄都翻了一遍也没见人，倒是发现一个被打晕的小厮，我来向庄主禀报，请他示下接下来该如何。”

　　院门口突然传来对话声，兰棋脚步一顿，立刻趁着人还没来，快步钻进墙边的芭蕉叶之中。在夜色下，芭蕉后便是一团深沉的浓黑，什么也看不清。

　　守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走进外院。兰棋在芭蕉叶中一动不动，脚步声从她面前经过，又径直向内院过去了。

　　安全了，只是这安全不会太久，被她打晕的小厮已经人发现，很快，厨房的姑娘也会吐露被人截走琼叶羹之事。

　　在这里躲藏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她必须尽快找到虞阶。不过在守卫复命完离开院子之前，她只能先藏在这里。

　　兰棋换了个姿势，随着上身向后靠去，身后的墙突然缓缓移动起来。才放松下来的身体立即绷紧，兰棋一骨碌爬起来，猛得回头看去。

　　阴影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将手掌贴在墙上，轻轻推动一下。

　　“墙”打开了。芭蕉叶后，竟是一扇门！

　　她屏息片刻，见四周无人靠近，而门内又没有新的动静，这才探首往门里看去。

　　这一看，眼前的场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数十只蜡烛正在夜色中旺盛地燃烧，照出一个烛火通明的祠堂，正堂皇与她相对。

　　祠堂的供桌上、墙上、佛龛两侧全部摆满了蜡烛，满屋耀眼的橙光放射出来，照得堂前陈旧的院落无比清明。

　　一阵风吹过，烛火狂乱地摇晃一阵。

　　兰棋一刻没有犹豫，立即起身闪进了这个隐藏的小院，还不忘关上了掩映在芭蕉叶后的门。

　　迈进祠堂，入眼便是佛龛前光可鉴人的牌位，上刻一列描金字样：先妣虞门梁氏宜柯之神主。供桌上除了新鲜水果，还摆放了不少糕点蜜饯，两侧青花瓷瓶中，插着几枝花瓣鲜嫩的芍药。

　　先妣？虞从章还有一位元配么？看供桌上的摆放，这位梁氏似乎地位尊崇，但是祠堂却设在这少人的芭蕉之后。

　　兰棋从供桌上拿了三根线香，在烛台上点燃了，对着牌位拜了三拜：“今日无奈之下才贸然闯进，得罪了。”

　　将线香插在香炉中，兰棋从一边的盘子里拿了两个苹果，进了配殿。早晨胡乱对付了一口，中午为着送菜又没吃饭，奔忙大半日，此时她肚子空空如也，饿得手脚发虚。

　　苹果清甜的香气渗入鼻尖，她从未觉得如此香甜。她坐在床上一边吃着苹果，一边回想今日之事：显然她入了别人的局，只是她想不明白，设局之人为何要陷害一个小小跑堂。

　　要说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同的……便只有阿爹迷雾重重的死。

　　阿爹熟识水性，水下闭气的法子就是他交给自己的，但半年前在船上卸货之时却失足落入水中溺亡。水夫捞了几日都未见得尸体，最后只能凭目睹之人的证言草草结案。

　　兰棋并不相信失足溺水这番说辞，阿娘也不信。那条河是出名的浅滩，就是涨水之时，也是宽平有余而并不凶险。

　　阿娘身体不好，为着四处求告，不久便去世了。兰棋悲痛之下，知道县令和巡抚都无意澄清此案，这才来求王爷。只能赌这位永南的藩王，有一丝心软。

　　只是这场风波让她功亏一篑。

　　如果下毒之事真是冲她而来，那么凶手必定是知晓阿爹真正死因之人，甚至就是害死阿爹的真凶。兰棋回想起白日言笑晏晏的赤霞堂，眼中浮现起一丝决绝。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下毒之人另有图谋，自己只是倒霉入局的替死鬼。

　　正想着，寂静的祠堂内，突然响起一道妇人的声音，在空荡的房室内，带起了微弱的回音：“我可许久没来看这位元配了。”

　　兰棋一顿，连忙收敛心神，躲进配殿的床底。这声音她一听便认出来了，说话之人正是今日堂上下令捜她身的庄主夫人。

　　“夫人，何必来看一个故去之人，我们快些走吧，今日闹了一天，您该好生歇息。”另一道沙哑一些的声音响起。

　　“陈妈妈，你难道心虚了？”赵含菁轻笑一声，声线温柔，尾调微微上扬，透着股懒意。“今日没毒死虞阶，是竖子狡猾，没想到软弱的梁氏能生出个白面黑心的儿子。”

　　毒是她下的！

　　真相轰得在眼前炸开。无怪乎堂上她主动提出搜身，竟是她精心安排的一场戏。此刻想来，全是伪装，好一个口蜜腹剑的庄主夫人。

　　听她所言，少庄主虞阶非她亲生，而是这位梁氏的亲生儿子。既然如此，虞阶那个神秘的笑容便有了答案，他应该早已知道继母才是下毒之人，今日不正是他当堂替自己求情么？

　　回想起来，虞阶夹起诗礼银杏后，先喂给了一旁的虞晟，此行应当是打算用虞晟试毒，那么虞晟就是这位夫人的亲生儿子。而突然中毒身亡的小厮，应该是夫人安排的，打断虞阶喂食的死士。

　　一切都连起来了，何以两碟银杏都有毒，不是巧合。原本夫人只给虞阶下了毒，见虞阶识破，才让小厮紧急再下一份到虞晟面前的银杏，以模糊视听。

　　兰棋立即理顺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弄清了有这些人的关系。

　　“夫人，那丫头还没找到。”陈妈妈低声提醒道。

　　兰棋目光一沉，偏殿门上的油纸还透着祠堂的烛光。二人与她不过几尺之遥，如若谁想稍坐片刻，推开房门，便能轻易发现她。

　　到了那时，无路可退，若二人真的发现了她，她只能豁出命去将二人除掉。

　　赵含菁的声音十分镇静：“逐月今夜就会回庄，叫她去找。”

　　陈妈妈发出促狭的笑声：“逐月姑娘来了，那丫头可就躲不下去了，管她去了水里还是天上，逐月姑娘可不会客气。”陈妈妈顿了顿：“夫人，是把她赶出永南，还是直接……”

　　后半段她没说出口，赵含菁也没有答复。

　　祠堂恢复了寂静。

　　谁是逐月？白璧山庄英才济济，武功高强者数不胜数，得到陈妈妈这样评价的人，必定是个杀人不见血的狠角色。

　　若是这样，她便不能再怀有侥幸了，无论被打晕的小厮会不会被发现，她都要在那逐月回来之前出庄。

　　二人又说了半晌话，兰棋越听，脸色越难看。待二人脚步声渐渐远去，确认人已离开，她才从床下爬出来，沉着脸，推门出了偏殿。她将供桌上的物品全部搬开，抽走供幔。接着端起一盏烛台，黄铜材质，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十分趁手。

　　先不找虞阶了，有一件新的事要做。

　　兰棋拿着烛台，出了这块隐秘之地，回到了外院。

　　见四下无人，她快步走到三间厅处，放下烛台，将供幔挂在雕花木门上。做这事时，兰棋十分利落，仿佛只是为千春楼的方桌盖上席围。

　　确认供幔已经严丝合缝地缠在木门上后，她拿近烛台，微微倾斜。

　　火苗接触到供幔，顷刻之间，火光蹿升，爬满了整条青灰色的布，照亮了兰棋凝重的双眸，她把蜡烛从烛台上摘下，扔到一旁的窗沿。

　　窗棂的大火很快和木门上的火焰缠在一起，窜上三间厅的屋顶，火势迅速汹涌起来。

　　内院传来呼喊声，兰棋立刻隐到一边。

　　片刻，有几人提着水桶赶来，仔细一听，赵含菁慌张的斥责声夹在杂乱的脚步声中：“都动作快些！好好的怎么会着火，还烧得这么凶，竟无人提前发现么！”

　　兰棋冷笑一声：我马上就会告诉你，为什么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