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少庄主当成工具人后反杀》旷吉

4、入庄（四）

　　“黄越！”虞从章的怒吼声清晰传到外院。“你这个管事怎么当的！”

　　院外越来越多人赶来，三间厅一时脚步匆匆，兰棋佯装救火，混入了人群，顺手从别人手中夺下水桶，快步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四面八方的人都在往赤霞堂赶，不少护卫也放下了巡逻的差事，被调来救火。

　　奏效了。

　　兰棋提着水桶，又是仆役打扮，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她再不遮掩，大步往赤霞堂的后门去。此时后门一定无人，就可以趁机进入主家所居住的主屋和厢房，回想起在祠堂听到的对话，她眼底添了几分厉色。

　　走到西侧，着火处传来的声音已经小了不少，此处没有一人看守。

　　兰棋突然一僵。

　　身后有人。

　　沙沙，沙沙。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极轻地在身后响起，方才吵闹，她没有听见这声响。

　　只是一顿，兰棋就像什么也没发现一般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她猛然回身，将水桶重重挥了过去。

　　咚一声闷响，被砸中的人一晃，就倒在了地上。定睛一看，被打晕的是一个一个年轻男子。正待快步离开，一道散漫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你把我的随从打晕了。”

　　兰棋攥紧木桶，循着声音望去。虞阶仍是白日的打扮，一身石青锦袍，冠上的碧蓝玉石在月光下莹莹生辉。

　　他站在原地，不紧不慢道：“你在敬思堂听见了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兰棋怔了一瞬，立刻恢复了冷静：“什么敬思堂？”

　　虞阶走近了一步：“不必装傻，你的行动我一清二楚。你从荷池的东南面游出，打晕赵含菁院里的人，还放了一把火。”

　　他看着兰棋的眼睛：“赵含菁和她的忠仆也在敬思堂待了好一会儿，你不打算和我说说，你偷听到了什么吗？”

　　兰棋立即反应过来。

　　“是你调走了荷池东南面的搜捕护卫。”

　　虞阶依然保持方才的神态，没什么反应。

　　救火的呼号声隔着院墙传来，父亲的院落着火，他却一点不急，仿佛一墙之外的浓烟是另一个世界之物。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兰棋问他。

　　虞阶理所当然道：“没有好处，但你不告诉我，我会直接带你去见父亲。”

　　既然对方开诚布公，又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兰棋也不再遮掩：“毒是夫人下的。”

　　“我知道。”虞阶说，“还有呢？”

　　“她们预备在春猎再对你下手。”

　　虞阶这才有了反应，他收回目光，沉思了片刻，好像明白了什么：“让逐月下手？”

　　兰棋点了点头。

　　虞阶了然道：“这就是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他便换上赞许的目光：“虽然在荷池的东南面给你留了缺口，但你的行动还是让我意外，驾车入水，躲进敬思堂，每一步都很出色。”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山庄秘辛，我不能放你出去，不如以后就为我做事，我可保你一命。”

　　兰棋一顿，不确定虞阶这是闹得哪一出，这位少庄主在眼前气定神闲，直觉告诉自己，为他做事的日子不会太平，甚至危险重重。可是他提出的条件，是自己此刻最想要的。

　　若是答应，往后就没有了安生。若是不答应，恐怕根本没有往后。

　　“我有一个问题。”兰棋道：“千春楼和我一起来的两个伙计怎么样了？”

　　“已经平安下山了。”虞阶回答她。

　　兰棋放宽了心，思索片刻，她点了点头。

　　“好，我为你做事。”

　　地上传来哼唧声，兰棋低头看去。被打晕的人勉强睁开眼，缓了缓，才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

　　“少庄主。”他口齿不清道。

　　虞阶扶了他一下，从袖中拿出兰棋点火时，留在原地的那盏烛台。

　　兰棋一见此物，对虞阶的戒备又多了几分。

　　“孙启，得空把烛台放回敬思堂。”他把烛台交给刚清醒的随从，轻声道。

　　孙启接过烛台，抬头看着在一边的兰棋，露出困惑的眼神。

　　“走吧。”虞阶对二人道。

　　有少庄主在前，一路畅通无阻，护卫们见到迎面的人是虞阶，便停下脚步，朝他微微躬身，没人问后面跟着的又是谁。

　　走了一段，便进了一个僻静的院落。

　　院落并不大，安静少人，比之赤霞堂要朴素不少。兰棋将前院打量了个明白，在心中记下了：回廊连接后院，是可以逃走之处。

　　孙启告知了她下人房间的位置，让她先去休息，虽然对兰棋为何成为虞阶的侍女并不清楚，但他什么也没问。

　　在床上躺下时，兰棋的眉峰才舒展开来，她按了按太阳穴，回想起今夜那个让她无比震撼的消息，也是那个消息，让她决定放火，趁机去找赵含菁。

　　阿爹的死和白璧山庄有关。

　　方才虞阶问她在敬思堂听到了什么，她没有将所听到的内容和盘托出。赵含菁命逐月在春猎设计虞阶时，提到了年前一位死亡的脚夫。

　　“让逐月做得小心些，别像柳溪那个脚夫一样。”

　　赵含菁慵懒的嗓音传入床底，兰棋几乎呼吸停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爹就是在柳溪的船上出的事。

　　苦寻已久的真相，竟然就在眼前？她几乎按捺不住逼问赵含菁的冲动，问她阿爹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要害死他。

　　一个老实本分的脚夫，怎么就得罪了她。

　　回想起阿娘四处求告的情景，何以此案会草草结束，而县衙，府衙都拒听她们陈情。若是凶手为白璧山庄，那就说得清了。

　　赤霞堂上，众官员互相恭维，觥筹交错的场景，此时还历历在目。而她在这些人面前，不过一只蚂蚁。

　　想要翻案，绝无可能；想要报仇，或许还有一丝希望。这也是她会立即答应虞阶为他所用的原因。

　　虞阶与赵含菁水火不容，若凶手真的是赵含菁，那么自己为虞阶做事，必定有机会让她偿命。

　　丑时多点，天色还蒙蒙泛着雾蓝色，山间清凉的爽气已经荡涤了庄里积攒了一夜的沉闷。

　　兰棋从房中出来时，院中已经开始洒扫了。

　　一个穿着短衫的姑娘见她出门，立即上前，递上一套仆役的衣装，热络道：“你是小兰姑娘吧，少庄主已经交代了，让姑娘辰时便去方拂轩找他。姑娘先将身上这件衣服换下吧。”

　　兰棋现下还是一副赵含菁院里的打扮，站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她谢过对方，接过那套衣装，和自己身上的没有差别，只是束带不同于赵含菁院里的赭红色。这是一条睛蓝色素布束带，想必是虞阶院里的标志。

　　她看了看对面姑娘腰上的束带，颜色一致，只是绣了团花纹。

　　她问道：“请教尊姓大名？”

　　姑娘笑了起来，眼睛弯弯：“不用这么客气，我叫碧心，是内院的丫鬟。”她注意到兰棋的视线：“庄里的下人分三个等级，下等素布束带，中等团花纹束带，上等也是锦带了。姑娘聪明伶俐，想必很快便会换上锦带。”

　　兰棋回了一个笑容，便回屋换上衣装。

　　这条束带说明，虞阶虽然主动招揽自己，却并不信任她的能力，或者是她的忠诚。她得想个法子打消他的疑虑，证明自己。

　　碧心又给她讲了一些庄里的规矩，快到辰时，她出发前去方拂轩。到了门口，却见轩内空空荡荡。兰棋拉住路过的小厮问道：“少庄主不在轩中么？”

　　小厮朝屋后指了一个方向：“诸位大侠来访，庄主和少庄主都在秀林中陪客。”

　　兰棋这才想起来，今日是生辰宴第二日，庄主的武林好友是要来访的。昨日闹得乱糟糟，本以为生辰宴不会再办了，不想虞庄主还有兴致。

　　走到方拂轩后，一条野趣丛生的小径映入眼帘，小径上方，搭着一座缠满藤枝的木架。在小径投下形状各异的影子。

　　推开柴门，兰棋一愣，不仅感叹出声：“好美。”

　　入眼是一处广阔的坪地，种满了旺盛蓬勃的粉色桃树，层层叠叠，如雾如海。更远处的香杉露出翠绿的顶，在粉色的迷雾之上勾出一条绿意。

　　春风拂过，花瓣满天飞散，掀起一片粉雨。

　　桃林之中，三人围成一圈，而人群中心，虞阶平静地握着长剑，衣袂翻飞间，利剑出鞘。其余几人立即扑了上去，朝他出手。

　　只见刀剑相击，迸出金光。虞阶的长剑架住来人的大刀，顺势抽走，斜削向对人的肩头。

　　那人闪身堪堪避过，却有一缕长发在剑下飞扬。

　　身后一柄重锤已然袭来，虞阶并不回头，只是反手出剑，顷刻回身，身势带动剑势，那重锤竟被挑得脱手飞了出去。

　　兰棋正看得入神，那柄重锤就砸到了自己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