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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逐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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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阶左臂被长鞭缠住,他顺势袭到对方身后,不等那人回身,一柄剑就横在了那人的脖颈。
三人都被制住,虞阶松开桎梏,向他们拱了拱手:“承让。”
观看比试的武林众人频频点头,还有人叫好。“阶儿武功愈发精湛了,方才使的除了流云剑法,还有破巧云踪剑吧。”一个身着银白长衫的妇人赞许道。
虞阶敛眉笑了笑:“周姨说的是,最后对常悦兄的长鞭,用的就是破巧云踪剑。”
他收剑入鞘,与几位前辈寒暄了几句,便对兰棋道:“过来吧。”
虞从章正一脸骄傲地听众人夸赞虞阶,等他看清了兰棋是谁,立时皱起了眉,脸色铁青道:“阶儿,这是怎么回事?”
兰棋此时已经怀疑虞阶在给她下套了,莫不是想当众处置她,给父亲挽回颜面?
她放慢了脚步,打量着众人的反应。外衣下藏了一把镰刀,这是她出发前在马厩拿的,若是情势不对,或可保命。
虞阶等兰棋走到众人眼前,才道:“父亲,母亲,我已查清下毒之人。”
“昨日就已查清了。”虞从章怒视着兰棋道。
兰棋坦然地回看虞从章,原地站定,不再往前走。
“下毒之人,并不是这位姑娘。”虞阶朗声道。
虞从章和赵含菁皆是一愣,武林中几位豪侠疑惑道:“我听闻了生辰宴上有人下毒之事,从章,人还没抓到么?”
虞从章几乎咬牙切齿道:“不是她会是谁?”
兰棋用余光看了一眼赵含菁,她始终不发一言,自从虞阶说出自己不是凶手后,更是垂下了目光,兀自轻摇手中的团扇,似乎对眼前之事漠不关心。
虞阶缓和了语气:“父亲,若是下毒之人与你十分亲近,你当如何处置?”
赵含菁摇扇的动作一顿。
虞从章闻言,目光立时锋锐了起来,“你是何意?”
“我想请父亲示下,我才好指证真凶。”
方才那位银白长衫的妇人见状不妙,上前道:“阶儿,此事何不私下与你父亲说来?”
虞从章听到真凶与他关系亲近,便思忖起来,沉默不语。
“是了。”赵含菁忽然开口。她轻轻将手覆在虞从章手上,语调温婉:“阶儿,今日是你父亲的生辰宴,诸位老友皆在,既然已经查到真凶,那便不着急,不如等席散再议。”
“这位姑娘,你说呢?”她忽然看向兰棋,仍是温声细语,却目光灼灼:“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若如阶儿所言,昨日是冤了你,不知你跳入湖中后又去了哪里?让我们连赔罪的机会都没有。”
“赔罪不敢。”兰棋牵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兰棋已经明白,虞阶今日叫她前来,是要激一激赵含菁,想要她失态,露出马脚。
“夫人叫我小兰就好,昨日跳湖是无奈之举,若不是少庄主察觉案子有异,将我救下,我此刻已经命丧湖底了。否则不止要在庄主生辰当日留下一条水里冤魂,更没机会在桃林之中,听夫人温言软语。”
兰棋态度恭敬,说的话又毫不留情。一席话说话,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她身上,有人惊讶,有人审视,看年纪不过十六,小小侍女,却如此强硬。
昨日是谁咬定兰棋就是下毒之人,可不正是赵含菁么?任谁听闻她的武断会让虞从章的生辰宴上死一个无辜之人,也会觉得十分不吉利。
赵含菁感到虞从章将手抽走,脸色白了白。
桃林中一时安静下来,虞阶见虞从章并不反对,便顺势开口:“父亲,此人便是……”
话没说完,柴门处传来一声幼童的欢笑:“爹爹,娘亲!”
虞晟正牵着陈妈妈,欢快地朝这里跑来。
幼童不过五六岁,奔跑时笨拙却天真,虞从章一扫脸上的阴霾,开怀地张开手臂,迎接自己年过四十才拥有的小儿子。
陈妈妈跟在后面,满面堆笑,她朝众人行了一礼:“晟儿一醒来就吵着要见庄主,我就忙把他带来了。”她瞥了一眼脸色青白的赵含菁,马上又转移了视线:“打扰诸位大侠小聚了,我马上带晟儿去外面玩。”
“走什么,就留在这!”虞从章大笑道,他抱着白白胖胖的虞晟,到几位武林大侠面前:“晟儿还认识吗?”
虞晟被父亲放下,立马有模有样地拱手道:“明庭轩周淳大侠、紫合派孙檀烟大侠、七像会魏友仪大侠,晚辈虞晟见过各位前辈。”
幼童嗓音清亮,圆头圆脑却学着大人的老成模样,看上去十分可爱。几位大侠皆带上了欢喜的笑容,连连夸赞虞晟聪明活泼,惹人喜爱。
风向顿时变了,竟无一人还记得下毒之事。
等众人陪着虞晟玩闹了一会儿,赵含菁突然重新摇着团扇,不紧不慢道:“方才阶儿说,真凶已经查到,不知是谁下手害我的儿子?”
她眼神带着钩子,打量着虞阶和兰棋。
没有人会信母亲给自己的孩子下毒,更何况在父子欢聚的温馨时刻,谁上前说母亲是下毒之人,谁就是破坏幸福的罪魁祸首。凶手自然会受到惩罚,但打破幻梦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陈妈妈从虞从章手中接过孩子,牵着虞晟走到赵含菁身边。
虞晟笑嘻嘻地抱着母亲的脖子,蹭了蹭她的肩膀:“娘,我想去溪边玩,你带我去好不好。”
“好啊,”赵含菁看着虞晟,眼底漾出柔情:“但是你兄长有事要说,晟儿先和陈妈妈去玩好不好?”
送走了虞晟,赵含菁重新握住了虞从章的手:“夫君,让阶儿接着说吧,我也有些好奇,究竟谁是下毒之人?”
虞从章点了点头,淡淡道:“你说。”
兰棋看了一眼虞阶,他倒是神色如常,甚至对着虞晟还露出一副知心兄长的模样。见话头转到他这边,他道:“下毒之人,正是总管黄越。”
“什么?”赵含菁目瞪口呆,惊呼出声。
见自己似乎失了态,她连忙凝神:“黄越是山庄的老管事,忠心耿耿,办事得力,阶儿是不是抓错了人?”
“厨房的小厮已经招了,千春楼将菜送到厨房时,黄越叫他们趁着场面忙乱,诗礼银杏无人照看时,在里面下毒。又安排了上菜次序,确保那两碟银杏送到我和晟儿面前。”
赵含菁连忙追问:“可毒药是在她身上搜出来的。”她指着兰棋。
兰棋语调冰冷:“毒药不是我的,但在夫人安排搜身之后,我身上就平白掉出了药包,只怕是护卫放在我身上的。”
虞阶闻言,歉疚地点了点头:“黄越已经承认,正是如此,护卫是他安排的,让你受委屈了。”
赵含菁的脸色比方才还难看,似乎僵住了,她看了看站在她面前,紧盯着自己的两个人,慢慢将无助的目光转向虞从章。
虞从章自从听到黄越的名字后,便沉思不言,此时才终于开口:“他为何如此?”
赵含菁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惶。
虞阶兀自露出惋惜的神色,对虞从章道:“听闻父亲曾命黄越率人去天山寻缠丝雪珠?”
“缠丝雪珠?”银白长衫的妇人突然道:“我记得缠丝雪珠的粉末是炼成霜元丹的材料。莫不是三十年前那次?当时白璧山庄仅存的一颗霜元丹被盗,从章只得重新寻找材料再炼。”
虞从章也是一愣,后才缓缓道:“黄越那时还是我的月影卫使,他腿上的旧伤就是寻珠途中留下的,后来没办法练武,才成了管事……”
虞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众人了然,这就是黄越恨虞从章的原因了。
虞从章沉默许久,那时他年轻跋扈,纵使黄越受了重伤,他仍未好好补偿。几十年过去,现在想来,那时自己太过冷酷。
虞阶走上前,一副孝子模样:“黄越虽在地牢之中,但并未受刑,父亲何时去看他,再行处置。”
“不看了,逐出山庄,再不许回永南。”虞从章脸色伤感,下了最后的定论。
虞阶闻言,便向身后的孙启下了令,孙启得令立刻赶去地牢。
兰棋见事情大体结束,便咳了两声。
虞阶话锋一转,又道:“委屈了这位姑娘,好心替千春楼来向父亲贺寿,却受一番折辱。”
赵含菁本来恹恹地坐在一边,闻言看了一眼虞从章,见他面目严肃,不愿说话,这才不情不愿地换上一副和善的模样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兰。”
“小兰姑娘,稍后我叫人给你送碗安神茶,你喝了压压惊,昨日场面大,你们寻常人家不经事,应当吓到了。”
兰棋笑了笑:“夫人留给自己喝吧,昨日赤霞堂起火的动静可大了,我在少庄主的院里都听见了,夫人应当被吓得不轻。”
赵含菁脸色微变,旁边的虞从章却像走了神一般,毫不在意自己夫人被下人冒犯,反倒对虞阶道:“你收她做下人了?”
虞阶微微一笑:“是。”
此事终了,兰棋终于能正大光明地行走在山庄之中。她见众人接着论武谈笑,便向虞阶行了一礼,道:“少庄主,这里用不上我,我就先回去了。”
虞阶点了点头:“你回去吧。”
兰棋垂眼退下,一出方拂轩,她便提步奔起来,一路朝南后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