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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   然而。
      终归不是误会。

      三人折返偏殿厢房时,恰逢几名送袁小妹的女侍掀帘而出。沈青雪李月娥二人脸一白,险些没站稳——这几人的衣裳形制,分明出自专司看管获罪宫眷的掖庭狱!
      排风一手一个提溜住才没让她们出丑人前。
      这些掖庭狱女侍各个眼睛长头顶,看到三姝浑似没看到一般,径自离去。

      踏入厢房,袁小妹果然已经回来了。两肩缩缩的坐在杌凳上,咬着唇瓣,看起来不安极了。身后还立了两名看管的女侍。瞥见排风她们进来,袁小妹霎时眼一亮,可忆起身后人,又慌忙垂首,将那点希冀掩了去。

      这会沈青雪看到人全须全尾的,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算落地。
      李月娥是个长袖善舞的,收拾好心情,攒着笑上去和管事推拉。

      原来小妹昨夜里确实冲撞了圣驾。彼时她独自一人,在连通诸宫的夹道里憨逛,竟遇上了昭武帝的轿子。
      想起有关于昭武帝的种种传言,什么俊美无铸啦!文韬武略啦!以色惑辽女君啦!还有无比恶毒、一计杀双将什么的。小妹非但没退避,反倒好奇地往前悄悄凑了去。
      如此,便被禁卫当场拿住了脖子。

      小妹那会吓的魂不附体。
      要不是轿里的陛下替她说了句话,真的会小命不保!后来她被掖庭狱的人带去盘问,审了整整一宿,没查到什么错处,才被遣送回来。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袁小妹傻乎乎的,半晌才对着沈青雪挤出句:“你是没听见,他的声音,真好听……” 袁小妹一夜间开了窍,双颊舵红,不知陷入什么旖旎幻境里了。

      沈青雪又气又无奈,只摇摇头。
      送了那几名女侍出门,李月娥进来便看到这么个景象。“她是着了什么魔?脸红成这样。”说着,便往小妹脸上摸去。
      袁小妹被她摸得一躲,眼神飘忽的,似乎还沉浸在昨夜的惊鸿一瞥里。“……我没看清。”
      “什么没看清?”李月娥眉一蹙,好奇的看向排风。
      后者双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地。

      袁小妹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喃喃低语。“当时禁卫掐着我脖子,吓得我眼都睁不开,只听见轿里传来一声……”话到此处,她骤然顿住,小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念叨什么?”李月娥忍不住追问。
      “还能是什么,昨夜的奇遇。”沈青雪帮她解释,方才李月娥送人出门时,她便已听过一遍。
      “传来一声‘是宋女?饶了她。’”袁小妹咬着唇,那六个字仿佛携着魔力,在她耳畔反复回响。听着听着,便叫人忍不住心头发颤……说着,轻摸了摸自己脖颈,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瞬间的惊悸。与随之而来的、因那道声音而生的悸动。
      李月娥在一旁听得好笑。“合着我们几个为你担惊受怕一早上,你这丫头就记住了陛下声音好听?真是女生外向!”
      袁小妹赧然地低下头,手指卷着裙摆,小声嘟囔。“人家才不是那样。”
      李月娥哼笑一声。“连‘人家’都挂嘴边了,真服了你。可惜你没机会了,后日便要离宫记得吧。”
      甜蜜粉红的笑僵住,不过片刻,小妹眼眶红了。从幻境里苏醒,吸了吸鼻子。“没有忘记,我没有忘记。”
      “没忘就好。”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要出宫呢。”袁小妹喃语自怜,秀气的鼻尖红透了。“我能做的事其实很多的,真的。要是,谁能和我换一换就好了。”
      “你以为这是哪里?扮家家酒呢?你说怎样便怎样?”李月娥没好气的劝说甩在身后。
      排风踏出厢门。
      廊下的穿堂风卷着檐角铜铃微响,她望了眼天际,转身往外去了。

      **
      一根筷子轻轻被折断。
      十根筷子牢牢抱成团。
      也许是为了不让大家抱团,宫中贡女虽多,但都被打散在各个角落,不单单是宋人。而在小妹的插曲两日之后,她们四人出宫了。
      连声告别都没有。
      大家匆匆成了一船人,短暂同行了一路,又匆匆分离。

      冬去春至,凛冽寒气消融殆尽。
      宫人们的厚外套换成了单薄的夹衣。花房当值的一律身着浅碧色布衫,腰悬‘花牌’,以区分各自所属的管事。
      日子过得很单纯,到了时辰就熄灯安歇,白天上班,成日围着花草打转。
      比在天波府还简单。

      有时排风送花到内鼓楼。
      那是宋宫——不,该称汉宫的至高处。站在这可以俯瞰半座汴梁。能望见坊间屋舍棋盘密布,行人车马往来如梭,熙熙攘攘,生生不息。
      还有曾经的天波府,被一堵墙分隔成前后两座宅子,不知分发给朝中哪两位新贵居住。

      河阳桃李,春风开遍。
      排风随手撩开遮瞳的刘海。
      原来不管国君姓他名谁,老百姓都照常过日子。

      抬完花,交了事毕牌,排风便回到专供花房宫人休憩的住处睡觉。反正也没什么可做的,宫里连个正牌的妃子都没有。
      皇后一人单独居在一座静湖的湖心洲上。据说,只有昭武帝一人可以抵达那个地方。
      这对帝后,奇奇怪怪。

      排风听着同屋女侍唠闲磕,闭眼、翻身朝里。

      ——晚上吃的不多,这会有点饿了。
      排风借着夜色往御花园走。花房有个叫沙兰的辽国贡女,脾气很坏,仗着自己生得高大,又是萧女主远方族亲,平日就爱恃强凌弱,实在讨嫌!她看管的地界正是御湖旁那十几株安息石榴。

      这会是四月底,暖风熏人。
      有几株向阳早熟的石榴树已经授粉闭花事尽,枝桠间坠着几颗娇怯怯的淡粉色小果子。朦胧月色下,透着惹人怜爱的涩意。
      排风一斜嘴角。
      她身形轻捷,足尖在树干一点,便悄无声息掠上树去,枝条都没晃。
      挑了颗泛红的果子摘下,指腹微微用力,便将那薄嫩的果皮一分。

      还真熟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早熟的石榴被我吃。

      排风抿唇一笑,只见浅黄的榴衣裹着一排排细密的粉红晶籽,莹润得像攒了一捧碎玉。欣赏完,指腹又一碾,这次不妨殷红的汁水溅出,顺着腕间往下蜿蜒,濡开一片浅粉的痕。
      排风暗道恼,忙伸舌去够那滑落到腕间的甜腻。舌尖扫过处留下点点湿润水光,本就桃红饱满的唇瓣在这甜汁浸润下愈发湿漉漉的秾艳。

      她吃石榴不吐籽,嚼嚼,一伸脖,咽下。吃完便把石榴皮往御湖一丢,毁尸灭迹个干净。

      月色从树荫那头缓缓渡来,四周渐渐明晰起来。原来是湖中的粼粼碎波,将清辉折了满苑。排风又摘下一颗,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禽鸟鸣啼。
      她循声望去,不觉一楞。
      只见在盛满了月亮碎片的湖光另一岸。
      一派苍劲的青竹丛里,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太远了,看不清眉目。

      只依稀那人一袭长发如瀑,垂顺在身后。穿着淡青色、快要于翠竹相融为一体的碧衣。也许布料里还织入了少许月光?不然为什么与湖水波光隐隐相和,有一种让人莫名一懵的出尘感。
      排风盘腿坐在那颗石榴树间。
      粉唇微动,残存的石榴水还在舌腔里余味。

      一只浑身玉白的雀鸟,拖着长长的尾羽,从天那边飞来。那么巧的,竟稳稳落在那人伸出的单臂之上!
      排风这个角度看不清他做了什么。只听那雀鸟扑扇着翅,直刮得那人的发丝往后翻去。雀鸟仰脖清啼,鸣叫直冲霄汉,划破了满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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