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悦夏》鹿鹿的糖

4、第 4 章

　　秋夜的凉意渐渐浸透卫衣，书悦骑车拐进熟悉的巷口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推开门，客厅的暖光扑面而来，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抬头见她进来，立刻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空奶茶杯：“怎么才回来？脸都冻红了，下次记得多穿件外套。”
　　“知道啦妈，”书悦换了鞋往房间跑，“今天跟江淮安聊了会儿天，他居然还记得小学扔我作业的事，还跟我道歉了呢。”
　　妈妈跟着走进房间，笑着帮她拉上窗帘：“就是你那个学霸同桌？我看你最近总提起他，上次数学小测及格，是不是也多亏了人家？”
　　书悦趴在书桌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课本上的梧桐叶插画，嘴角忍不住上扬：“对啊，他超厉害的，错题本整理得特别清楚，还愿意教我做题。虽然说话有点凶，但是人超好的。”她顿了顿，想起他耳根泛红的样子，又补充道，“而且他其实一点都不冷淡，就是有点嘴硬。”
　　妈妈揉了揉她的头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跟他做朋友，那以后多向人家学习，也别忘了好好谢谢人家。”
　　“知道啦，我已经请他喝奶茶了，下次还要请！”书悦拿起笔，却没心思做题，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路口分岔时的画面——路灯下他垂着脑袋，手指摩挲着奶茶杯壁，耳廓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还有他说“以后有不会的可以问我”时，语气里藏不住的温柔。
　　她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纷乱的思绪赶走，却发现笔尖在草稿纸上，不知不觉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还写了“江淮安”三个字。书悦愣了愣，脸颊突然发烫，赶紧用橡皮擦掉，假装专心致志地演算习题，可心里却像揣了颗小小的糖果，甜丝丝的，挥之不去。
　　另一边，江淮安坐着司机开的黑色轿车回到位于半山腰的独栋别墅时，客厅只亮着几盏廊灯，偌大的空间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管家接过他的书包，轻声汇报：“先生和夫人去国外谈项目了，下周才回来，书房的保险柜里放了给您的副卡，嘱咐您缺什么让助理去买。”
　　“嗯。”江淮安面无表情地点头，连脚步都没停顿。父母的缺席早已是常态，他从小就习惯了对着空荡荡的餐桌吃饭，对着冰冷的别墅发呆，物质上的丰裕从未填补过心里的空缺，也没人教过他该如何表达情绪，如何分辨那些突如其来的心动。
　　走进自己的房间，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花园，书桌上摆着最新款的平板电脑和限量版书籍，可他的目光却落在了书包里那个粉色的错题本上。指尖拂过扉页歪歪扭扭的“谢谢学霸”，还有旁边的小笑脸，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书悦解出物理题时亮晶晶的眼睛，急着找笔袋时泛红的眼眶，还有递给他肉包时，带着热气的笑脸。
　　这些画面很鲜活，像一束突然闯进黑白世界的光，让他有些无措。他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敲下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屏幕上弹出的“时刻想见到她”“为她的情绪波动”“愿意为她花时间”，每一条都让他心跳莫名加快。
　　他确实会在课间下意识看向她的方向，会放下自己的习题耐心给她讲题，会因为她的一句感谢而暗自开心，甚至会为了帮她找笔袋，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仔细搜寻。可这就是喜欢吗？
　　江淮安关掉网页，眉头微微蹙起。在他的世界里，所有关系都带着明确的规则和距离，父母之间是合作伙伴般的客气，同学之间是仅限于学习的交流，他不懂什么是毫无保留的靠近，也不懂什么是发自内心的在意。或许，这只是因为书悦是第一个主动靠近他的人，所以他才会觉得特别？他这样告诉自己，试图压下心里那股陌生的悸动。
　　他打开错题本，翻到最后一页，书悦用红笔写的“江淮安你简直是天才”旁边，画着个竖起大拇指的小人，可爱得有些莽撞。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却又飞快地抿紧，耳根悄悄泛起淡红。他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在扉页上画了一片小小的梧桐叶，又在旁边写了“力学综合题解题步骤”，写完后觉得不妥，又用涂改液盖住，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痕迹。
　　他其实很困惑。以前的生活里只有公式、分数和既定的规划，从来没有哪个人能让他如此分心，如此在意。可他不敢深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突如其来的情绪，只能用一贯的冷淡伪装自己，把所有的在意都藏在沉默里。
　　第二天清晨，秋雾还未散去。书悦骑着自行车赶到学校时，江淮安已经坐在座位上了，司机早上七点就把他送到了学校，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他面前摊着物理课本，半框眼镜后的目光专注，只是在书悦坐下时，微微抬了下头。
　　“早啊！”书悦把一袋热乎乎的肉包放在他桌上，“给你带的，我妈刚蒸的，超香！”
　　江淮安的目光在肉包上停留了一秒，随即恢复冷淡：“不用，我吃过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习惯性的距离感，没有丝毫温度。
　　“尝尝嘛！”书悦把包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噘着嘴假装委屈，“就当谢谢你帮我找笔袋呀，你不吃就是嫌弃我。”
　　江淮安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拿起包子，低声说了句“谢谢”，语气依旧淡淡的，可耳根却悄悄红了。温热的肉汁在嘴里化开，带着陌生的烟火气，让他有些不适应，却又莫名觉得温暖。
　　“快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书悦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对了，你错题本上最后一道力学题，我还是没看懂，下课能再给我讲讲吗？”
　　“嗯。”江淮安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偷偷瞥了眼身旁的书悦，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突然觉得，这样有人叽叽喳喳的清晨，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下课铃响后，书悦立刻凑了过来，指着物理课本上的题目：“就是这里，受力分析我总是搞不懂……”
　　江淮安凑近了些，指尖落在课本上，声音低沉而清晰，逻辑条理分明。书悦听得很认真，偶尔打断他提出疑问，他也会耐心解答，只是语气依旧淡淡的，刻意保持着一丝距离。
　　两人靠得很近，书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香水味，混合着阳光的气息，让人觉得安心。江淮安的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手背，带着微凉的温度，让他下意识地收回手，耳根的红晕又深了些。
　　“书悦，江淮安，你们俩整天黏在一起讨论题目，是不是在偷偷卷我们啊？”前排的同学转过来打趣，语气里带着暧昧。
　　书悦的脸颊瞬间红了，赶紧往后退了退：“没有没有，我物理太差了，总麻烦他。”
　　江淮安也收回了手，恢复了一贯的冷淡神情，只是耳根的红还没褪去：“耽误不了多久。”
　　“啧啧，江大学霸可是出了名的高冷，也就对书悦这么有耐心吧？”同学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两人的心湖。
　　书悦的脸更红了，低着头假装看书。江淮安也没说话，只是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句话。他对书悦，好像真的和对别人不一样。可这份不一样，到底是什么？他还是不懂。
　　放学时，秋阳正好。书悦收拾书包时，把一杯奶茶递给他：“诺，珍珠三分糖去冰，多加了珍珠，谢谢你昨天帮我找笔袋。”
　　江淮安接过奶茶，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悸动。他低声说了句“不用”，却没有把奶茶还回去，只是握在手里，指节微微泛白。
　　“要谢的！”书悦笑得眉眼弯弯，“以后我有不会的题，还得麻烦你呢。”
　　江淮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看着书悦跨上自行车，笑着冲他挥手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手里的奶茶三分糖甜度刚好，像她的笑容一样，不浓不淡，却让人心里莫名发软。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路口，手里的奶茶还带着温热。他还是不确定自己对书悦的感觉是不是喜欢，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陌生的情绪。但他知道，他不讨厌这种感觉，也不讨厌书悦的靠近。
　　秋风吹过，梧桐叶簌簌落下，落在他的肩头。江淮安抬手拂掉落叶，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或许，就这样保持现状也挺好。他可以继续做那个冷淡的学霸，而书悦，可以继续做那个叽叽喳喳、带着阳光气息的同桌。至于心里那股莫名的悸动，或许等时间久了，就会慢慢消失吧。他这样想着，转身往校门口走去，司机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份藏在冷淡下的在意，这份连他自己都没看懂的心动，正在秋意渐浓的时光里，悄悄生根发芽，终将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绽放出温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