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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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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颔首,“你同我说一说你入魏以来做的所有事。”
苏绾儿不敢骗师傅,从洞春香弈棋,到被误认入了乔家,装作乔冕,再到无意借了这个身份见到了临车,然后是放走公输程业,布置机关想要杀了王诘......
他沉思片刻,“你说,你差点杀了王诘?”
“对,只不过,我看他有改过之意,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唉,他若死在那里,你难道能从那座小院出去吗?”他叹口气,“你行事还是那么莽撞,幸亏没有多生事端,要不然他死了,你活不成,我怎么向你的父亲交代。”
苏绾儿咂摸道,难道王诘是想她给他陪葬吗?好黑心肝的人啊,他不是个好人,死就死了,但她可从未做过坏事,他凭什么让她给她陪葬?
苏绾儿自诩秉持着正义公理,死的不应该是她。
“不过,乔冕还没有回来,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师傅。”
“还要待多久?”
苏绾儿纠结道,“可能是一个月,可能是两个月,师傅别等我了,早些回去,事毕之后,我会回去的。”
墨子沉默半晌,妥协了,他知道苏绾儿有多眷恋亲情,想念亲人,如果这里有个与她的母亲长的一样的姨母,她想要多留一段时间也是人之常情。
“好,绾儿,早些回来。我和你的师兄明日就回去了,有事传讯给我。”
“好好好,师傅放心,我一定会小心再小心的,绝不再生是非,我发誓。”苏绾儿四指朝天,认认真真地许下了誓言。
她在他藏不住担忧的目光下走出了驿馆。
墨无桀年岁更大,一直跟在墨子身侧,知道的事情自然那更多,“师傅放心,这里是魏国,她顶替的又是待嫁的小姐,不会出去抛头露面的。”
琉有些茫然地看看师傅,又看看师兄,不知道他们在担忧些什么,不过他问了几次,没人回他,他也就不问了。
随着魏王取消攻宋的计划,筹备许久的魏国新军不得不偃旗息鼓,在军中任百夫长的苏承平也回到了安邑。
乔家和苏家的婚事提上日程了,不知缘由的苏家想要按照原定的婚期举行婚仪。
虽然说雪姨已经信誓旦旦说过那些话,但是乔冕始终没有音信,让苏绾儿不知缘由地止不住心慌。
她原先是羡慕乔冕有个温柔的母亲和明理的父亲,但是她并不想要成为乔冕,代替她过接下来的人生。
苏绾儿只是苏绾儿。
她的一生应该是和她的师兄弟一样,终日为那些羸弱的小国和平民们奔波,帮助他们自守城池,帮助他们安居乐业。
而且,她嘀咕着,苏承平也姓苏,不会和她有些血缘关系吧,那就更不能嫁了。
她是真不知道她那行踪成谜的父亲,真实身份是什么,又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要抛妻弃子。
虽然抗拒是抗拒,但是日子还是如流水一般一天天地过去了,很快就到婚礼前夜,苏绾儿坐在被装扮的红彤彤的闺房之中,止不住地发愁。
直到小桃惊喜的声音在前边响起,“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然后是乔夫人隐约啜泣哽咽的声音,“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乔相也松了一口气,“你这逆女,还知道回来!
前厅乱成一团,乔夫人抱着女儿,带着失而复得的关心,“阿冕,你究竟去哪里了啊?我派了那么多人出去找,都没有找到。”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已经......”
苏绾儿循着声音远远地望了一眼,围在众人包围之中眼眶微红容颜娇俏的乔冕,果然与她长得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现在正主回来了,她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可以回去了。
她收回带着钦羡的目光,给雪姨留了份简书,“家中有事,阿冕表妹既然已经回来了,我也告辞了。”
苏绾儿不习惯和人当面道别,更别说还是自己的亲人,她取下头上的朱钗和玉饰,换下精致的锦绣罗裙,穿回了她入魏穿的那件素裳。
她心中空荡荡地从后门离开了乔府,就像之前很多次的那样。
只不过,这一次,她想,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知道墨者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只要暴露,雪姨一家定会被她牵连。
这样也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途,就在这里分别也好。
苏绾儿站在天街的街尾,目光止不住地往那座气派的府邸望去。
乔相的府邸与王诘的府邸原来是这般近,不过百米的距离。
自那天以后,她就闷在府中看书简,不再出门,也没有打听过那个黑心人的消息了。
月明星稀,苏绾儿摸了摸腰间的碎钱币,决定先找个驿馆落脚,等天明再启程出城,毕竟她现在也不是被通缉的要犯,没必要偷偷摸摸地为难自己。
一夜好眠,街上锣鼓喧天,震天的喜乐将睡梦中的苏绾儿给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起身,“什么情况?”
低头从窗外望去,两队绑着红花的人马,吹锣打鼓,八人扛着一顶精美的花轿,向乔府走去。
她自小在山中长大,哪见过娶亲这般隆重的仪仗,更何况还是勋贵人家结亲。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威风凛凛,剑眉星目,一点也不像是传言所说的什么茹毛饮血的野人。
外头的谣言也太厉害了,竟然能造出这般云泥之别的谣言。
苏承平的五官间找不出和她的父亲有一丝相像的地方,苏绾儿失落地垂下头,果然只是她多想了罢了。
在离别之际,她不知怎么地想起了,在梅树下那只紧握不放的手,苏绾儿连忙甩开自己的念头。
但是人就是这般古怪,她越不想自己去想,就越是会想起他。
有一说一,王诘的模样确实不错......咳咳,不,不能想。
若要说好看,继承了娘亲美貌的自己也很好看好不好,只不过不能时时刻刻欣赏自己的美貌,有些可惜。
而且,不能只看皮囊,她可不是那么肤浅的女人。
苏绾儿觉得自己是犯了混,明明那人已有如花美眷在侧,还是个与她所受教育相悖的坏人,但她好像还是忘不了他。
即使拼命地压抑、想要忽视,但是依然会想到那日他跟她说,他猜不到喜欢的姑娘的心意是什么。
她再次望了一眼王诘的府邸,见到的是一个面熟的侍从拿着一个绑着大红花的贺礼出了府门。
苏绾儿收回了目光。
她稍微梳洗了一番,用了早膳,买了些干粮就打算立即动身了,往身侧一摸,却发现自己的门牌好像落下了。
她一直将门牌放在枕头底下来着,昨夜走得匆忙,竟然忘记了。
“嘶,还是得回乔府一趟。原本是想避开和雪姨的告别的,现在看来还是避不开呀。”
苏绾儿抄了条小路,沿着小巷往后门走去,前门此刻新娘子刚被迎走,还有不少围观的百姓,她可不敢露面,毕竟她和新娘子长得很像。
她敲了敲门,“笃笃——”两声,那个与她相熟的小厮立马认出了她,“小姐,你——”
苏绾儿摸摸鼻子,呐呐道,“我东西落府上了,你要不告知雪姨一声,我拿上东西就离开了。
“好,我去前厅同夫人说一声,小姐你要拿东西,直接去吧,小姐院里的丫鬟也都认得小姐的。”
“好。”苏绾儿快步走进了那座熟悉的小院,果不其然从枕头下找到了自己墨家弟子的腰牌。
看位置应该是没有人动过,这样也好,雪姨她们什么都不会知道。
她没过多停留,也没等到正在前厅忙碌的雪姨,径直出了后门,没想到却被行色匆匆赶来的王诘给堵了个正着。
他见到她,竟然轻松地笑了出来,“苏姑娘。”
“总算是逮到你了。”
苏绾儿差点跳脚,怎么说话的呢,说的她像是只耗子似的。
她拧眉怒瞪着他,“王诘,你想要做什么?我上次放你一马,你应该好好反思改正,不该做那睚眦必报的小人。”
她后退几步,有些胆颤的环顾了四周一圈,秉持着正义公理,该死的怎么会是她呢?
苏绾儿想不明白。
“姑娘可愿意与我再赌一局棋,彩头是,我。”
她疑惑地瞅瞅眼前黑心肝的白衣策士,好奇地问他,“哦,怎么讲?”
“无论输赢,我都是姑娘的。”
大、大可不必吧,墨家弟子养不起闲人。
苏绾儿摇头拒绝道,“不,不下棋了。”赌博是个恶习,门规诚不欺她。
她现在真想打死那个丢了盘缠,进洞春香弈棋赌钱的自己,如果不进去的话,她就不会遇到王诘了。
没遇到王诘,她现在就不会陷入这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魏国想和宋国结盟,共同开采铁矿,并且开展一些布料茶叶蚕丝的贸易,我不日就要出发前往宋国。”
“姑娘既然想要让我改邪归正,不如同我一块去。”
暖金色的阳光给他披上了一层光辉,衬得这人有几分道貌岸然,“姑娘盯着我,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改邪归正吧?”
这可是一个他死她也要陪葬的疯子,苏绾儿知道自己按照正常人的逻辑该怎么做,但是她却迟疑了一瞬。
这个疯子确实是个隐患,若是再做出一些不义之事,她应该能及时出手杀了他吧?
一向自信的苏绾儿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不不不,她感觉自己做不到,并不是心软不心软的问题,而是疯子不能以常理度之。
王诘看着她时而皱眉,时而展颜,神色变换得有趣极了,扰人的烦躁突然消退了。
随军出征的苏承平也回来了,乔苏两家的婚事提上了日程,但是乔冕却一直没有消息。
他心里就隐隐有些担忧,苏绾儿不会为了乔家的面子,真的替乔冕出嫁吧,但是乔丞相是他的恩人,他不能出面坏了两家的好事。
他也相信苏绾儿不可能喜欢素未谋面的苏承平。
他在书房枯坐了一夜,才赶着去了苏府,不过只是一照面,他就认出了今日的新娘不是苏绾儿。
两人的身量并不相同,苏绾儿比乔冕还要高一些。
他睨着她,眉眼间带着势在必得,“姑娘考虑得如何?难道……”
他拖长的语调分外令人在意,“姑娘这是——怕了。”
“姑娘不敢与我同去~”
他的尾音转了转,成功激起了苏绾儿的好胜之心。
她知道这是激将法,但没办法她就吃这招,“谁说我不敢?”
苏绾儿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要给自己壮胆似的,带着点豁出去要以身饲虎的决心。
“王诘,我可不怕你。我既然能赢你一次,就能赢第二次。”
好一个虚张声势。王诘轻笑出了声,“那姑娘同我走吧。”
“现在就走?”苏绾儿挑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原本是可以不用那么快动身的,但是既然拐到了人,自然可以早些出发了,“对,现在就走。”
“姑娘可是后悔了?”
“不后悔,谁说我后悔了?”
王诘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姑娘先上车。”
苏绾儿看着眼前熟悉的青铜轺车,硬着头皮上了车,车上相当宽敞,她迅速缩在了车座的里侧,离后面上来的王诘远远的。
王诘看了她一眼,压下了上翘的的嘴角,“姑娘为何避我如蛇蝎?”
“男女授受不亲,王公子家中美姬如云,这点都不清楚吗?”
说到这苏绾儿也有些奇怪,这人远行去宋国,一个姬妾都不带,赶马的侍卫也是个男的,谁伺候他呢?
他不会做什么鬼梦,让她伺候他吧?开玩笑呢?
苏绾儿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的牺牲有些大了,若是以后遇上了互相喜欢的男子,到时候怎么解释呢?
她略有些悲伤地望着他,“你去多久?”
“一年。”
还好。苏绾儿松了口气。
不过就是一年,等到了宋国她就传讯给师傅,让他安心,她会好好盯着王诘这人的。
若是有问题,第一时间告知那位一直盯着王诘的师兄,让他来动手。她则躲得远远的。
“那些人是魏王送来的,我不好苛待了她们,这次我要远行,就将她们都遣散了,省得误了她们的青春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