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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上学与合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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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台的积雪终于化了个干净,光秃秃的树枝上爆出了嫩绿的新芽。
四月,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也是日本新学期开始的季节。
快乐的修炼时光,过得特别特别快。
但现实并不是童话。夏油杰和五条悟作为咒术界的最强战力,以及硝子作为独一无二的反转术士持有者,不可能总是陪在乙骨忧子的身边。
忧子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即使是在那样高强度的任务间隙,他们也总是努力抽出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来陪她和礼特训。
甚至有一次,她看到一向温柔的杰老师,露出了令人心碎的、疲倦的眼神。
那是在特训的中场休息时。
那个总是挺直脊背的夏油杰,靠在神社的柱子上,在短短的五分钟里就沉沉地睡着了。眼底的青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看着那样的睡脸,忧子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愧疚。
【忧子,是个很麻烦很麻烦的人吧。】
【是因为要保护我,老师们才这么累的吧。】
所以,即使马上是小学一年级的入学式,是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陪伴的大日子。
忧子也没有告诉他们。
她不愿意因为这种“小事”,去打扰那两个为了保护世界而疲惫不堪的人。
每次告别了杰老师、悟老师、硝子姐姐,还有祈本礼。
告别那个充满了欢笑和温暖的热闹世界,回到这个名为“家”的阴暗、潮湿的地方时。
乙骨忧子的心情总会不可避免地,变得阴沉下来。
虽然在五条悟和夏油杰那次恐怖的威胁下,家人对她的肢体暴力停止了。
但言语上的辱骂,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恶意,是一直不停的。
“恶魔。扫把星”
“怎么还不去死。”
这些话语像慢性毒药,充斥在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咿咿呀呀——”
客厅里传来了婴儿稚嫩的声音。
是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弟弟,正挥舞着藕节般的小手臂,向走进来的忧子打招呼。
弟弟出生的这几个月来,虽然祖父母和母亲极其期待这个“传宗接代”的男孩,但毕竟年纪大了,再加上他们此前对忧子的“放养”习惯,导致他们根本不会照顾婴儿。
反而是忧子。
细心的她,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弟弟饿了的哭声,或者是需要换尿不湿的躁动。
她会熟练地冲泡温度适宜的奶粉,及时地更换干爽的尿布。
在她3岁的时候,为了活下去,她已经能很好地照顾自己了。
现在,她要开始照顾弟弟了。
虽然祖父母倒也没强迫她带,但当他们发现,那个怎么哄都哭闹不止的宝贝孙子,只要一到这个他们嫌弃至极的孙女怀里,就会安安静静地打呼噜睡觉时。
他们便理所当然地、一股脑地把照顾弟弟的任务推给了忧子。
讽刺吗?
被视为“恶魔”的姐姐,却是这个家里唯一能安抚“天使”弟弟的人。
忧子当然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去按下那个联络用咒骸。
对她来说,这点辛苦根本不算什么。她习惯了。
那个被夏油老师塞进手里的、长相丑萌丑萌的玩偶,被她像供奉神明一样,摆在了她新卧室里最干净、最柔软的角落。
每天晚上,忧子都要紧紧抱着这个玩偶才能入睡。
仿佛只要这样做,就能把白天在特训时积攒下来的、属于老师们的和礼君的那些温暖的“爱”,偷偷留到晚上,留在孤单的她身边,替她挡住所有的噩梦。
但今天,是特别的。
今天是小学一年级的入学式。
忧子换上了崭新的制服,背上了那个不知道谁送来的的、红得像火焰一样的书包。
站在玄关口,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向那个正在看电视的背影打了声招呼。
“母亲,我去上学了!”
她努力地、努力地,向母亲扬起了一个大大的、讨好的笑容。
她天真地想着,哪怕只有一点点,妈妈会不会夸她一句“路上小心”呢?
母亲回过头。
没有祝福,没有微笑。
只有那毫不掩饰的、像是看到了脏东西一样的厌恶和不耐烦。
“啧。声音小点,别把你弟弟吵醒了。”
母亲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便转过头继续看电视,仿佛门口站着的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一团空气。
忧子扬起的嘴角僵在了脸上。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内心酸涩得像是吞了一整颗没熟的柠檬。
【老师的爱,和父母的爱,是不一样的。】
【老师们是因为我是“乙骨忧子”而爱我。而母亲……是因为我是“乙骨忧子”而恨我。】
“……我走了。”
这一次,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忧子推开沉重的大门。
门外,樱花漫天飞舞,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
她背着那个对于她来说有些过大的红色书包,孤零零地走进了那个盛大的春天里。
“忧子。”
那道熟悉的、清冽的声线,穿透了周围嘈杂的人声,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她的耳边。
忧子这才把一路低着的头缓缓地抬起来,因为一直盯着脚尖走路,她的脖子有些僵硬地发疼。
不远处的老树下,穿着崭新制服的少年正安静地站在那里。
“礼君,早上好!”
忧子用力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要把刚才在家里的那些酸涩感觉统统甩开。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了在特训时常挂在脸上的、像快乐小狗一样纯粹的笑容。
“来吧。”
祈本礼向她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掌心向上,等待着她。就像初遇时那块柔软的棉花糖。
只是这一次,忧子可以握着这块“棉花糖”,走很久很久了。
忧子把手放了上去。虽然已经牵过很多次手了,但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时,忧子还是下意识地红了脸颊。
通往小学的路上,樱花开得漫山遍野。粉色的花瓣像雪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铺满了整条街道。
乙骨忧子背着一个鲜红色的双肩包,那红色鲜艳得像挂在枝头的樱桃。因为书包太大,衬得她整个人更加娇小,像只背着重壳的小蜗牛。祈本礼则背着沉稳的黑色双肩包,穿着崭新的制服短裤,虽然只有六岁,却已经有了一种小大人的冷峻气质。
两只粉雕玉琢的小豆丁走在路上,手牵着手,画面美好得像是一幅画。
——如果忽略掉那些伤痕的话。
随着阳光越来越亮,忧子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那些新旧交替、触目惊心的疤痕,在粉色的樱花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
“喂,你看那孩子……” “天哪,那是被打的吗?”
周围来参加入学仪式的家长和孩子们纷纷侧目,窃窃私语像苍蝇一样围了上来。
忧子努力维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但她那瘦小的肩膀,却还是因为恐惧和羞耻,下意识地绷紧了,像一只受惊后想要缩回壳里的蜗牛。
祈本礼敏感地皱起了眉。
他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眼神中那原本对待忧子的温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乎年龄的阴狠。他不满地瞪了一眼周围那些投向忧子的、或是怜悯或是嫌弃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帮忧子挡住了大部分目光。
“啧,烦死了。” 礼小声嘀咕。
“礼君?” 忧子感觉到了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突然收紧。
“没事。” 礼立刻换上乖巧的表情,握紧了忧子的手,“我会保护忧子的。无论是咒灵,还是这些奇怪的人类。”
随即,忧子深吸一口气,用力甩掉了脑海里那些像淤泥一样粘稠的烦人忧虑。
“嗯!我也会的!”
女孩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名为“勇气”的火苗:
“我会变强……我会一直、一直保护礼君,还有大家!”
说着,她也暗暗收紧了那只与祈本礼相握的手。
仿佛只要抓紧了这只手,她就拥有了对抗整个世界的底气。
两人相视一笑,迈步向前。
在道路的尽头,正立着那块写着【入学式】的巨大木牌。
墨黑的毛笔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标志着他们新的人生的开始。
入学仪式终于结束了。
校园里到处都是快门声和欢笑声。忧子和礼站在写着“一年一班”的牌子下,看着周围被父母簇拥着的同学们,虽然两人手牵着手并不孤单,但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依然在那儿。
“我们也回去吧,礼君。”
忧子懂事地扯了扯嘴角,想要掩饰眼底的失落。
“喂————!那边的两个一年级小鬼!!!”
一个极其嚣张、大嗓门到几乎破音的熟悉声音,瞬间穿透了嘈杂的人群。
忧子猛地回过头。
只见校门口的人群像摩西分海一样自动向两边退开,一脸惊恐地看着那三个狂奔而来的身影。
跑在最前面的是五条悟。
他那身平时一尘不染的高专制服此刻满是灰尘,墨镜歪挂在鼻梁上,那一头漂亮的白发里甚至还夹杂着几根枯草和不明咒灵的紫色血迹。
紧随其后的是夏油杰。
他平日里梳得整整齐齐的丸子头散了一半,脸上还带着没擦干的汗水和泥点,呼吸急促,显然是一路用咒灵狂飙过来的。
走在最后的是家入硝子。
她虽然没那么狼狈,但手里的烟盒都捏扁了,眼下的黑眼圈比任何时候都重,显然是刚做完紧急治疗就被拉来了。
“赶……赶上了!”
五条悟单手撑着膝盖,毫无形象地大口喘气,嘴角却咧到了耳根:
“哈……老子就说吧!那种杂鱼咒灵,三分钟就搞定了!”
“是五分钟,悟。” 夏油杰无奈地直起腰,擦了一把脸上的污渍,苦笑道“而且你差点忘了放帐。”
“吵死了!总之赶上了入学式的尾巴也是赶上了!”
忧子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三个灰头土脸、仿佛刚从泥坑(其实是特级战场)里爬出来的“大人们”。
【欸?】
【老师们怎么来了】
【我明明……明明没有告诉过他们今天是入学式的啊……】
【啊,又来了。这种鼻子酸酸的、喉咙发紧的感觉。】
好烦。好烦。好烦。
忧子特别讨厌现在的自己。她最讨厌总是在他们面前哭哭啼啼、像个长不大的累赘一样的自己了。
(作者os:抱抱妹宝,这个年纪的小孩哭哭啼啼是被允许的,但是我们忧子宝宝配得感太低了呜呜)
明明在特训的时候说好了要变强的,明明发誓不再给他们添麻烦的。
可是……却还是这样。
根本控制不住。根本控制不住。
身体在颤抖,眼泪在眼眶里不听话地打转。
但在那股自我厌恶的尽头,涌上来的却是足以淹没一切的、滚烫的情感。
【好开心。】
【好开心。】
【真的……好开心啊。】
他们身上带着令人畏惧的血腥味,带着还没散去的咒力残秽,脏得那是连路边的流浪猫都会嫌弃的程度。
眼泪瞬间决堤。
她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去,一头扎进那个平时有洁癖、此刻却脏兮兮的五条悟怀里。
“喂喂!小鬼!别扑过来!我很脏……”
五条悟看着自己满身的灰尘和咒灵血,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他可是有着“无下限”的洁癖男,不想把新入学的小学生弄脏。
但忧子根本不在乎。
嘭。
她重重地撞进了五条悟的怀里,两只小手死死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沾满尘土的制服上。
忧子一边哭一边蹭着满脸的泥巴,抽噎着问道:
“明明……明明没有告诉你们今天是入学式啊……忧子不想打扰你们工作的……”
五条悟愣住了。
他举着双手,看着怀里这个哭成泪人的小团子,那句“脏死了”最终化为了一声无奈的轻笑。
他放下了手,也不管什么洁癖了,用力揉乱了忧子的头发:
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坏笑着指了指不远处那个背着黑色书包的男孩。
“那就要问问你的小骑士咯。”
忧子惊讶地回头:“礼君?”
祈本礼站在原地,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耳根微微泛红,假装在看风景。
原来,是昨天晚上。
礼太了解忧子了。他知道那个笨蛋绝对不会主动去打扰五条悟他们,哪怕她心里多么渴望。他看穿了忧子在隐秘地期待,同时也深知,她在害怕这份期待会落空。
于是,这个倔强的男孩第一次打破了自己的原则。
他翻出了那张五条悟曾经强行塞给他、被他揉成一团扔在抽屉角落的纸条——上面写着那个“墨镜混蛋”的私人号码。
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谁啊?大半夜的……” 电话那头传来五条悟懒散的声音。
“……是我。”礼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异常坚定。
“明天是忧子的入学式。”
“如果你们敢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校门口哭……我就永远不原谅你们。”
但随后,他又像是这个年纪其他脆弱的小孩一样,听着听筒里让人窒息的沉默,战战兢兢地、近乎卑微地祈求着对面那个“神明”的回复:
“拜托了……请你们过来。”
那个平时对老师们最不客气、总是喊着“变态墨镜男”的礼,为了忧子,第一次向他讨厌的大人低下了头。
“这小子,在电话里可是凶得很呢。”
夏油杰走过来,温柔地拍了拍礼的肩膀,然后看向忧子:
“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我们可是吓了一跳。怎么能让我们的忧子孤单单地入学呢?”
“忧子,记住哦。” 夏油杰蹲下身,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永远不要觉得你是麻烦。对于家人来说,被依靠才是最幸福的事。”
“没错!” 硝子在一旁补充道,“虽然这两个笨蛋为了赶回来把任务做得一塌糊涂,回去肯定要写检讨书就是了。”
“礼君……”
忧子看着那个别扭的男孩,心底的暖流汹涌而出。
礼轻轻哼了一声,走过来重新牵起忧子的手,小声说道:
“我说过会保护忧子的。……守护你的笑容,也是保护的一部分。”
阳光下,樱花瓣落在两个孩子的发梢。
“好啦!既然人都齐了!拍照拍照!记录下这感天动地的一刻!”
五条悟提议道,完全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糟糕。
于是,在漫天飞舞的樱花树下。
路人颤颤巍巍地接过了相机,拍下了这张奇怪却又无比温馨的照片。
镜头里。
两个穿着新制服的小学生站在中间。
三个穿着脏兮兮制服的高中生围在他们身边。
忧子的脸上挂着泪痕,却笑得比谁都灿烂,红色的书包上还沾着五条悟身上的泥点。
礼依然紧紧牵着忧子的手,嘴角却不可抑制地微微上扬。
五条悟脸上带着擦伤,笑得肆意张扬。
夏油杰发型凌乱,眼神却温柔如水。
硝子插着兜,一脸“拿你们没办法”的宠溺。
咔嚓。
这一刻,所有的等待和孤独都被填满。
即使身处泥泞,即使满身伤痕。
只要能赶到彼此身边,这就是世上最完美的Happy Ending。
这是属于他们的,由爱与羁绊编织而成的,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入学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