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缩苍穹》衔科2333

76、顾中尉好！

　　基地主楼的走廊里，顾驰野刚摘下眼睛上的纱布——医生允许了，只要避免强光直射——眼前的世界还有些模糊，但轮廓已经清晰。他和虎擎苍刚从医院回来，正要回宿舍换衣服去训练场。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哟，小顾回来啦。”

　　顾驰野和虎擎苍同时转身，立正敬礼：“郝队！”

　　郝龙鸣，獠牙特种作战大队大队长，五十出头，身材保持得像三十岁的精干。和大多数升到高位就坐办公室的军官不同，郝龙鸣至今仍然时不时上前线。他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颧骨的伤疤，是多年前边境任务留下的，但他总笑着说那是“青春的纪念”。

　　此刻，郝龙鸣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顾驰野：“眼睛怎么样了？”

　　“恢复得不错，医生说注意休息就行。”顾驰野回答。

　　“那就好。”郝龙鸣点点头，目光在顾驰野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转向他肩上的伤，“肩膀呢？”

　　“已经固定好了，两周后拆。”

　　“行，年轻人恢复得快。”郝龙鸣拍了拍顾驰野的肩膀——很轻，避开了伤口，“本来应该等你全好了再跟你说的，但你知道我这人憋不住话，所以我直接来找你了。”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递过去：“你现在不是代理副队了——你转正了。虽然可能和你现在干的活儿没什么差别，但形式还是要走的。你的肩章和履历也更好看一点。”

　　顾驰野愣了一下，接过文件。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经研究决定，任命顾驰野同志为獠牙特种作战大队“苍穹”一中队副中队长，军衔晋升为陆军中尉。

　　他看着那几行字，看了很久。

　　一年前，他还被虎擎苍训得死去活来。

　　一年后，他是中尉，是副队长，要带新兵，要扛起一个中队的责任。

　　时间快得像做梦。

　　“好好干，顾少……”郝龙鸣说到一半，自己笑了，“哦现在不能叫顾少了，是中尉了。”

　　他转向虎擎苍，脸上的笑容变得不怀好意：“对了，老虎啊，过两天有个会议，你替我去开了啊。”

　　虎擎苍皱眉：“什么会议？我这两天要——”

　　“联合训练研讨会，在军区总部，一周。”郝龙鸣打断他，笑容灿烂，“这是命令！”

　　虎擎苍：“我……”

　　“别我我我的。”郝龙鸣拍拍他的肩，“就这么定了。小顾眼睛刚好，肩膀有伤，你正好去开个会，让他锻炼锻炼独立带兵的能力。多好！”

　　他说完，转身就走，边走边挥手：“拜拜！”

　　留下虎擎苍和顾驰野站在原地，一个脸色铁青，一个还没完全消化晋升的消息。

　　走廊里安静了几秒。

　　虎擎苍先开口：“……这老狐狸。”

　　顾驰野看着手里的文件，又抬头看向虎擎苍：“你要去多久？”

　　“一周左右吧。”虎擎苍揉着眉心，“说是研讨会，其实就是坐那儿听报告，无聊得要死。”

　　“这么久……”顾驰野的声音低了下去。

　　虎擎苍看向他，忽然挑眉：“怎么，舍不得？”

　　顾驰野没说话。

　　虎擎苍笑了，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你会想我吗？”

　　他本来只是想逗逗顾驰野——以他对这年轻人的了解，顾驰野肯定会瞪他一眼，骂一句“幼稚”或者“无聊”，然后转头就走。

　　但顾驰野没有。

　　他看着虎擎苍，那双刚刚恢复视力、还带着些许模糊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虎擎苍的身影。

　　然后他说：“会。”

　　一个字，很轻，但很认真。

　　虎擎苍愣住了。

　　顾驰野说完，自己耳朵先红了。他别过脸，把晋升文件折好塞进口袋：“我去训练场了。”

　　“等等。”虎擎苍拉住他，“眼睛刚好，别太累。”

　　“知道。”

　　“肩膀也是，别逞强。”

　　“嗯。”

　　虎擎苍看着他，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行吧，去吧。我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出发。”

　　顾驰野点头，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他回头：“虎擎苍。”

　　“嗯？”

　　“早点回来。”

　　虎擎苍笑了：“好。”

　　---

　　两天后，清晨。

　　运输车停在基地门口，虎擎苍拎着简单的行李，和几个同样去开会的军官站在一起。顾驰野站在不远处，穿着作训服，肩膀上已经换上了新的中尉肩章。

　　阳光很好，照在新肩章上，闪闪发光。

　　虎擎苍和同事说完话，走过来，站在顾驰野面前。

　　“一周。”虎擎苍说，“好好带兵，别把我的人练废了。”

　　“知道。”顾驰野说。

　　“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按时换药。”

　　“知道。”

　　“眼睛不舒服马上找军医，别硬撑。”

　　“知道。”

　　虎擎苍盯着他，忽然笑了：“怎么我说什么你都‘知道’？”

　　顾驰野也笑了：“因为你是对的。”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说话。周围人来人往，但这一刻，他们眼里只有彼此。

　　最后，虎擎苍伸手，用力抱了顾驰野一下——很小心地避开他肩上的伤。

　　“走了。”他在顾驰野耳边低声说，“等我回来。”

　　“嗯。”

　　虎擎苍转身上车。车门关上，引擎发动。

　　顾驰野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运输车渐渐远去，看着那个高大的、穿着迷彩服的背影消失在公路尽头。

　　阳光刺眼，他眯了眯眼睛。

　　心里某个地方空了一块。

　　但很快，他就别开了眼，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训练场。

　　那里还有人在等他。

　　训练场上，新兵们已经列队站好。看到顾驰野走过来，所有人都挺直了背脊——他们看见了新任顾副队长肩上的新肩章，也看见了顾教官脸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李锐站在队伍里，小心地观察着。

　　他看见顾教官走到队伍前，站定，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双眼睛虽然恢复了视力，但眼底有些红血丝，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别的什么。

　　“全体都有！”顾驰野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各就位！”

　　新兵们迅速散开，按照训练科目准备器材。

　　顾驰野站在训练场中央，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阳光从背后照过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肩上中尉的肩章有些沉。

　　不是物理上的沉，是心理上的。

　　从今天起，他要独自带兵了。

　　虎擎苍不在，他就是“苍穹”一中队的最高指挥。

　　不能出错，不能犹豫，不能……辜负。

　　“顾副队。”李锐小跑过来，递给他训练计划表，“今天上午的安排，您看一下。”

　　顾驰野接过，快速浏览。耐力训练，格斗基础，射击理论——很常规，但强度不小。

　　“按计划执行。”他说，“你负责耐力训练带队，我盯着格斗。”

　　“是！”

　　训练开始了。

　　顾驰野站在格斗场边，看着新兵们两两对练。他的眼睛已经基本恢复，能看清每一个动作细节——哪个下盘不稳，哪个发力不对，哪个防守有漏洞。

　　他一个个纠正，声音平静，但每个指令都精准到位。

　　“腰部发力，不是胳膊。”

　　“脚步跟上，别站着挨打。”

　　“防守不是硬扛，是化解。”

　　新兵们练得很认真，但偶尔会有人偷瞄顾驰野——他们发现，今天的顾教官好像不太一样。

　　孤独？

　　李锐带完耐力训练回来时，正好看见顾驰野在给一个新兵示范擒拿动作。顾教官的动作干净利落，但左肩明显有些僵硬——是伤还没好，但他在硬撑。

　　“顾副队。”李锐走过去，“您肩膀……”

　　“没事。”顾驰野打断他，松开那个新兵，转向李锐，“耐力训练怎么样？”

　　“都完成了，最后一名比昨天快了三十秒。”

　　“嗯。”顾驰野点头，“下午射击理论你来讲，墨笙教官辅助。”

　　李锐愣住了：“我讲？”

　　“有问题？”

　　“没、没有！”李锐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顾驰野看着他，忽然说：“李锐。”

　　“到！”

　　“肩膀上的担子，只会越来越重。”顾驰野说，“今天是你第一次讲课，以后可能会有第一次带兵，第一次出任务，第一次……做决定。”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的训练场：“每一次，都要对得起这身军装，对得起肩上这份责任。”

　　李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训练场上，新兵们在挥洒汗水，阳光照在迷彩服上，一片生机勃勃。

　　“是！”李锐大声回答。

　　顾驰野拍了拍他的肩——用的是没受伤的右手：“去吧，准备一下。”

　　“是！”

　　李锐跑走了。顾驰野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间像是看见了一年前的自己。

　　也是这样莽撞，这样热血，这样……渴望被认可。

　　他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左肩。

　　绷带下，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就像心里的某个地方。

　　空落落的。

　　但训练还要继续。

　　生活还要继续。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走向下一个训练点。

　　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孤单，但挺拔。

　　像一棵在荒漠里独自生长的树。

　　像一把即使主人不在、也依然锋利的刀。

　　像顾驰野。

　　像每一个在这条路上，独自前行、却又永不孤单的军人。

　　远处，公路尽头，运输车早已消失不见。

　　但顾驰野知道，一周后，那个人会回来。

　　而在此之前，他要做的，就是守好这片阵地。

　　顾驰野走到训练场中央，吹响哨子。

　　“全体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