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缩苍穹》衔科2333

85、斗兽

　　铁门在身后合拢的巨响，在狭小的牢房里久久回荡。

　　李铭被粗暴地推进来，踉跄几步才站稳。这里比刚才的审讯室更小，更暗。唯一的光源来自对面墙上那个巨大的液晶屏幕，冷白的光映着他惨白的脸和湿透的迷彩服。

　　屏幕上，是熊仄那张已经让他感到陌生和恐惧的脸。

　　“看来水刑没把你脑子浇坏。”熊仄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带着点电子音的失真，更添了几分非人的冷酷。“你运气不错，我们老板今天赌瘾犯了。”

　　李铭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还在因之前的窒息感而隐隐作痛，大脑昏沉。赌瘾？老板？这和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关系？

　　屏幕上的画面切换了。

　　是一个更加昏暗、仿佛地底深处的巨大坑洞。粗糙的水泥墙壁，顶部有微弱的光线投下，勉强照亮坑底。而坑底中央——

　　是虎擎苍和郝龙鸣。

　　李铭的呼吸骤然一窒。

　　两位教官背靠着背，摆出防御姿态。他们都脱掉了外套，只穿着紧身的黑色作战背心，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沾着尘土和……疑似血迹的污迹。虎教官的嘴角似乎破了，郝队长的额角也有一道擦伤。

　　而围在他们四周的，是至少十几个手持砍刀、铁棍、甚至自制狼牙棒的“暴徒”。这些人穿着杂乱，脸上大多蒙着布巾或抹着油彩，眼睛里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缓缓逼近。

　　“我们老板最喜欢看‘斗兽’了。”熊仄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得像在介绍一场体育赛事，“尤其是看你们这些号称精锐的军人，能像野兽一样挣扎多久。”

　　画面拉近，给了虎擎苍一个特写。汗水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正前方一个身材格外魁梧的“暴徒”——那人手里拿着一把沉重的消防斧，狞笑着掂了掂。

　　“所以开了个盘。”熊仄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玩味，“就赌……你们的虎教官和郝队长，能在这‘兽坑’里撑多久。十分钟？二十分钟？还是……直到被活活打死？”

　　李铭的手指深深抠进墙壁粗糙的水泥表面，指节泛白。他看见屏幕一角跳出一个简陋的投注界面，上面有不断滚动的数字和代号，赔率在实时变化。

　　“当然，你也可以参与。”熊仄的脸重新出现在屏幕上，占据了半边画面，另一边依旧是“兽坑”的实时影像。“我给你个特别参与奖。如果你赌赢了——比如，你赌他们能撑过三十分钟，而他们真的撑到了——我就放你走。或者……”

　　他顿了顿，凑近镜头，那张憨厚的脸此刻看起来无比诡异：“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们想要的，比如，你们基地的紧急通讯频率，或者备用指挥所的位置。只要你说了，我立刻叫停下面那场‘游戏’，放你和你的好教官们一起走。一笔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画面再次切回“兽坑”。魁梧的“暴徒”发出一声嘶吼，率先挥动消防斧冲了上去！几乎同时，周围其他人也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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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兽坑”底部。

　　消防斧带着骇人的风声劈下，目标直指虎擎苍的肩颈！

　　虎擎苍瞳孔微缩，在斧刃即将临身的刹那，脚下猛地一错，身体以毫厘之差侧滑避开，斧头狠狠砍在他刚才站立的水泥地上，溅起一溜火星。与此同时，他左肘如毒蛇般向后猛击，精准地撞在另一个试图偷袭他肋部的“暴徒”胃部。

　　“呃啊！”那人惨叫着弯腰。

　　虎擎苍借力旋身，右手成刀，闪电般劈在持斧壮汉的后颈。这一下力度控制得极妙，足以让人瞬间失去战斗力，又不至于造成真正严重的伤害。

　　壮汉闷哼一声，向前扑倒，消防斧脱手。

　　但攻击远未结束。侧面一根铁棍横扫而来，虎擎苍矮身躲过，铁棍擦着他的头皮挥空。他顺势一个扫堂腿，将偷袭者撂倒，紧接着脚尖一挑，将掉在地上的铁棍踢向郝龙鸣的方向：“老郝！”

　　郝龙鸣头也不回，反手接住飞来的铁棍，格开迎面劈来的一把砍刀，金属交击声刺耳。他动作大开大合，铁棍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挥击都势大力沉，逼得围攻他的人不敢过分靠近。一个“暴徒”瞅准空档，挥刀砍向他小腿，郝龙鸣看似笨拙地抬脚一踩，精准地踩在对方手腕上，同时铁棍向下一点——

　　“咔嚓。”轻微的、模拟的骨裂声（道具效果）。

　　“啊！”那人捂着手腕惨叫倒地。

　　虎擎苍趁机喘了口气，目光快速扫过全场。十几个“暴徒”已经倒下了四五个，剩下的依然虎视眈眈。他瞥了一眼隐藏在坑壁阴影里的几个微型摄像头，知道此刻的画面正被实时传输到某个地方，被李铭、或许还有其他被俘的新兵观看着。

　　这时，之前那个被虎擎苍劈倒的持斧壮汉（二中队队长扮演）摇晃着又站了起来，他揉了揉后颈，龇牙咧嘴地朝虎擎苍靠近，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抱怨：“老虎，你下手也太黑了点！”

　　虎擎苍一边警惕地摆出防御姿势，一边同样压低声音，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你来真的？！”

　　刚才那斧头，虽然是道具，但挥砍的力度和角度，可半点没留情。要不是他躲得快，就算斧头不开刃，挨上一下也够受。

　　二队队长脸上还带着“暴徒”的狰狞表情，眼神却调皮地眨了眨，同样用口型回应：“我们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报复’你们两个，怎么能不好好抓住呢？”

　　说完，他再次怒吼一声扑上，这次是毫无花哨的一记重拳，直轰虎擎苍面门。虎擎苍侧头避开，劲风擦过耳畔，刮得皮肤生疼。他顺势扣住对方手腕，一个标准的擒拿反关节，同时膝盖顶向对方腹部。

　　二队队长反应极快，扭身卸力，另一只手肘狠狠撞向虎擎苍肋部。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每一次交锋都带着真实的力度和速度，水泥地上尘土飞扬。

　　另一边，郝龙鸣刚刚用铁棍格开两把同时砍来的刀，一脚踹飞一个试图抱他腰的“暴徒”，朗声笑道：“好小子们，都给我等着！等这破事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他说话间，动作不停，铁棍舞得呼呼生风，又“放倒”两人，甚至还有余暇模仿了一个夸张的折臂动作，伴随着一声逼真的“咔嚓”音效和对方的惨叫。

　　二队队长在跟虎擎苍过招的间隙，居然还能抽空回了一句，声音里满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无赖：“大队长，狠话等您能站着出去再说吧！弟兄们，加把劲！赢了今晚加餐！”

　　围攻的“暴徒”们（全是二中队的精锐）齐声嚎叫，攻势更猛。虽然用的是道具武器，虽然下手有分寸，但那种密不透风的围攻、真实不虚的打击感、以及绝境般的氛围，被他们演绎得淋漓尽致。

　　虎擎苍和郝龙鸣背靠背的圈子被越压越小。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背心，呼吸也开始粗重。虎擎苍的手臂上多了几道被“刀锋”（特制橡胶包边）划出的红痕，郝龙鸣的颧骨也青了一块。

　　屏幕前的李铭，看得目眦欲裂。

　　他看见虎教官为了掩护郝队长，硬生生用肩膀扛了一记铁棍的重击，身体晃了晃；看见郝队长怒吼着将虎教官推开，自己后背却挨了一“刀”（道具划痕颜料）；看见两位教官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动作因为疲劳和击打而开始微不可查地变形，看见他们被逼到坑底角落，背靠着冰冷的水泥墙，面对依然围拢上来的、面目狰狞的“敌人”……

　　汗水顺着李铭的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但他顾不上擦。屏幕右上角，那个投注界面上的倒计时在一秒一秒跳动，而“虎郝二人组坚持时间”的赌盘赔率，正在向“十分钟内倒下”的方向倾斜。

　　熊仄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再次通过扬声器钻进他的耳朵：“看到了吗？他们在为你受苦。你每犹豫一秒，他们身上就可能多一道伤。说出一个频率，一个坐标，就能结束这一切。很划算，不是吗？”

　　李铭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着屏幕里虎擎苍染血的嘴角和依然凶狠不屈的眼神，看着郝龙鸣即使被逼到墙角依然咧着嘴笑的狂傲，又想起担架床上顾驰野苍白的脸……

　　说，还是不说？

　　说了，也许真的能救他们？可那是背叛！是把更多战友置于险境的背叛！

　　不说……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打死？

　　倒计时还在跳动。屏幕里，那个拿着消防斧的二队队长再次举起了斧头，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朝着似乎已经力竭的虎擎苍，缓缓走去。

　　李铭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沿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地上，双手死死抱住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绝望的呜咽。

　　而屏幕上，“兽坑”里的戏，还在继续。虎擎苍看着步步紧逼、眼中闪着“终于能报仇了”兴奋光芒的二队队长，一边调整呼吸积蓄最后的力量，一边在心里骂了一句：

　　等训练结束，看老子怎么操练你们二中队。

　　但他脸上，只剩下决绝的、仿佛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凶狠。

　　这戏，还得演下去。演到那个孩子，做出他的选择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