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遇恩泽》也许你是我的礼物

9、心事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连帽衫下黑阴阴的脸看不出表情，韩恩哲挡住林祈的去路。
　　“公平竞争你做到了吗？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毛病。”

　　韩恩哲走了。浓重的低压让他喘不过气，事情的发展偏离了他预想的轨道，这应该是他和罗伊两个人的故事。

　　罗伊一睁眼难得神清气爽没有头昏脑涨。床头柜上有一杯蜂蜜水，他给妹妹转了二百红包。
　　：罗老师昨天休息的怎么样？
　　：比以往睡的觉都好，贵的酒就是不一样（大拇指）
　　：^^

　　今天答应妹妹再去一次咖啡店，见识过大场面，这回他特意穿的人模人样，还抓了头发。
　　传下去，老罗今天要去约会。

　　终于到下班时间，罗伊正收拾包，门就被猛的推开——“你要结婚啦？”几个老师激动的眼睛亮亮，都在等着肯定的答案。
　　“？我怎么不知道”
　　“那你打扮得这么帅，有情况啊！”

　　罗伊“嘭”的一下从耳朵根红到脖子，自己平常的形象有那么过分吗？难掩羞涩，他扭头便下了楼。
　　路过画室窗户还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他眯眼往里面一看，一幅四开的素描画静静地贴在画架上，黑白灰关系十分生动。他以为是哪个学生的大作，走进去想拍下来发群里好好夸夸。

　　画室里有着特有的味道，罗伊从小上兴趣班就很喜欢这个味道。
　　一个放着浅发色男子肖像的大画家伫立在所有小画架的中间，画上的男子生动形象不死板，甚至还能看出来眼睛里的神韵。

　　可那画上分明是韩恩哲的模样，他才想起来是自己画的，那为什么要画他来着？他一顿苦想想不出原因。
　　罗伊把那张画四个角的纸胶布撕下来，找了个装素描纸的袋子装着，一块带着走了。
　　林祈在对面教学楼办公室看个完全，给屏幕对面的人发了两个字：厉害。

　　秋天的风吹得罗伊心情大好，公交车上也有他最喜欢的位置，到站已是夕阳半落的景色，余晖打在门头上，英文字母包上了一圈金银的光。
　　“Helice…还整洋文。”他不自觉挺了挺肩进门，这次没有两排少男少女欢迎他回家。

　　淡金色的发色很显眼，加上韩恩哲优越挺拔的身姿，他一下就锁定了那个正在和客人攀谈的人。
　　“哥！！！菩萨哎可等到你了！”
　　罗伊感受到妹妹锐利的目光正在打量自己，虽为兄长，却莫名有种被审判的意味。
　　“没看出来啊，你也有这一面昂，下回叫我给你捯饬捯饬。”

　　“贫嘴。”
　　等来的却是另一位服务生，罗伊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妹妹却从他的氛围里感受到一丝失落，但摸不着原因，只一味宽慰他工作上不要有太大压力，日子要向前看，向钱看。

　　韩恩哲忙碌的背影来回在他余光重出现，偶尔的轻笑传来，他内心莫名不舒服。
　　很奇怪，罗伊告诉自己他就是干这行的，自己没抢到他的位置，面对别人的服务也是一样的。眼前的服务生也做得很好，让妹妹沉醉其中，自己也可以得体上面。

　　就是有点奇怪。品着难喝的美式，他收到一条消息。
　　：哥你来了吗？
　　：早来了
　　：怎么不告诉我（恐惧）
　　：你忙得很，再说了又不是没别人
　　：^^
　　“二位，这是我们店送的抹茶巴斯克，请品尝～”

　　罗伊和妹妹抬头，两碟兰花陶瓷盘上的巴斯克表面微焦，浓浓的绿色像森林像雨后青苔。木质的小勺子和叉子摆在旁边，小巧精致。
　　：给你和妍可做的，吃吧（心）
　　“你俩这么熟了？”
　　“略略略！”

　　入口微苦……后调也苦。
　　“你吃着不苦吗？”
　　“还好吧，我的有点甜味。”
　　后厨，韩恩哲系着木耳边围裙 出来，店里有一阵小小的惊呼声响起，兄妹俩同时看去。
　　“你信不信他那条围裙是特意搭的。”
　　“信。”

　　今天过得也很开心，罗伊拿着妹妹的什么制服包，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哥你还给那个孩子打钱吗？”
　　“什么孩子，人家比你大吧。”
　　“对啊，比我大了也有自己养活自己的能力了，你担心啥啊还。”
　　“你不懂。”

　　最后一点白昼消失，韩恩哲看着银行卡又多的钱，转到了自己另一个账户。
　　：今天超级帅
　　：还行吧，把年轻时候的衣服拿出来穿穿，散散灰。
　　“你有完没完，我真是看不下去你这张嘴脸。”

　　小巷里，罗伊隔壁小区。韩恩哲左手给罗伊发消息，右手就想挥上去给眼前的人一拳。
　　“然后呢？他把那张画给你了吗？这也是你计划之内吧，我是不体面，你又好到哪里，他要是知道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控的……”
　　“滚蛋。”

　　“他的所有不幸也是你造成的，你瞒了他这么这么多年，他能放过你？能原谅你？”
　　林祈死握着韩恩哲的右手手腕，往旁边一甩，二人的身高气势不相上下。抛开白天的面孔，都挑难听的话讲。
　　“我也是你安排好的吧？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以前和现在对我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你一出来他就绕着你，你是不是就想看到他这个样子？你恶不恶心？”

　　韩恩哲轻哼一声，不再理他，两手一摊，走了。
　　罗伊那张画他当然没收到，但是他现在要回去店里，因为罗伊把那张画忘在了门口的的置物柜上，再过两分钟，店长会给他发消息。
　　等他过去，回来，洗漱好，等十分钟左右，罗伊也就休息了。

　　这才是他的故事。

　　基本路线他可以保证，但是意外因素却无法避免。结局的走向是既定的，那中间出点小插曲他不在乎。

　　辗转反侧，房间里的空气微凉，罗伊闭着眼睛也睡不着，他给妍可买创口贴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在争吵，他刚凑过去想看个热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恰巧妹妹给自己打电话，他又赶忙回家。

　　很久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外在形象了，快奔三的人这样倒显得扭捏不大方，他难得去了趟干洗店把衣服送过去，抬头看着店里挂着许多用防尘袋罩着的大衣、西装，他把自己的衣服放哪都显得格格不入。

　　回家的路上静悄悄的，耳机里放着英文歌，身边路过一对夫妻，抱着两个孩子。
　　“I wish I could go back in time……”
　　一滴泪划过他的脸颊，掉到地上，砸进水泥缝隙里。

　　晃着手里的小塑料袋，他哼着歌回家了。
　　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过阳光照进来了。

　　不被世俗承认的性取向，要长大的妹妹，哪怕有个伴吧，能陪着他过完一点点，一点点可以笑着回忆的时光。

　　：哇去啊这是我吗！（星星眼）
　　正惆怅着，电话响起。
　　：你怎么听着不太对劲？
　　“有点冷，给妍可出来买点东西。”
　　“啊，我差点忘了，我是不是忘记给你了？你怎么还拿到了？”
　　：我很幸运哦，我还没到家呢，店长说好像有我的东西叫我回去看看
　　“这可是大师画的，哎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画完的，没印象了。”
　　：那就是说你拿起笔下意识想画的人是我是吗是吗！
　　“可能你好画呗，自恋。”

　　聊个两句罗伊觉得浑身热乎了点，韩恩哲一直在和他说话，说在店里遇到的好玩的事，说罗伊都看到他了怎么不和他打招呼……
　　皎洁的月光洒在每一个人身上，他们沐浴着夜的温柔。

　　小夜灯立在桌子上，暖橘色的光充斥着小小的客厅。罗伊没把大灯打开，伴着一点点的亮倚在沙发上，莫名打开了自己和韩恩哲的聊天框，从头看过，看着看着连自己都没发现笑了起来。
　　“完了呀……”
　　他把手机扔在一边，两手交叉枕着头往后一仰。
　　又一下子起来再去洗洗手，凉水冲了把脸，上床。

　　有人心里有事儿了，有人心里，也有事儿了。
　　林祈的话不无道理，韩恩哲冷静下来后思考良久。

　　他的小说创作还在继续，虽然本想按着现实加以改造，但是目前看来故事已经基本脱离了正常的实际情况。
　　无所谓了，他只要结局。
　　这是他一开始的想法，真正做下来发现比想的难多了。他没办法真正去忽略罗伊的感受，看着他受伤他更难受。

　　无法抑制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他想到小时候一个人用手指沾被打到地上的冰淇淋放在嘴里嗦嗦，有灰的味道。
　　如果没有那个姓罗的少年出现，他的生活会是正常的吗？

　　那他的，生活呢？

　　可是已经发生了，一切的不幸全来自于自己吗？
　　韩恩哲干睁着眼看天花板，电脑的待机显示把他的周围染成蓝色，类似于清晨太阳将升未升的蓝。

　　如果他没有装睡着，别人没有议论他的家庭，那那个人是不是就不会帮自己，那未来又是什么样的。
　　韩恩哲没敢再想了，他有点被吓到了。
　　寂寞和自责在孤独的时候被无限放大。

　　他起身去看电脑旁边放的所有零碎物件，像摸珍宝似的拿起来左看右看，对着光恨不得去看到里面的构造。
　　一个夜里多了两个睡不着的人。
　　……

　　其中一个因为明早要上班不得不强制睡觉。

　　他除了奶奶没有别的家人了，奶奶看上去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他把每一笔赚的钱都打过去，罗伊也在帮扶着。
　　“我怎么那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