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盛元 ...
-
元清七年,帝禅位于太子元驷,改元“盛元”,朝野初定。
林泗秧刚散朝,归心似箭,只想快些赶回林府——家中夫人临盆在即,他半点不愿在外耽搁。可偏有人不识趣,身后传来一声熟稔的呼唤:“林大人留步!”
林泗秧脊背一僵,暗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再转过身时,脸上已堆起恰到好处的温笑,拱手作揖:“原来是于大人,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谈不上!”于大人一脸热络地凑上来,胳膊不由分说搭在他肩头,那姿态熟得仿佛真是莫逆之交,“就是方才朝堂上陛下那番话,林大人可有琢磨出几分意味?”
林泗秧心中冷笑,瞬间便识破了对方的伎俩——这是又想给他挖坑,引他妄议君上呢。
他面上依旧谦和,却不动声色地沉肩发力,将那只搭在肩头的手轻轻抖落,语气带着几分疏离的谨慎:“于大人说笑了。陛下心思深不可测,岂容我等臣子妄加揣测?想来陛下自有考量,我等遵旨便是。”
于大人的手落了空,脸上的热络淡了些,只得干笑两声打圆场:“是是是,还是林大人通透。”
“若于大人无别的事,在下便先行告辞了。”林泗秧不欲与他纠缠,语气添了几分急切,“内子近日将临盆,府中虽有丫鬟伺候,可我终究放心不下。”
“哦哦,对对对!嫂子要生了,真是大喜事!”于大人眼睛一亮,又凑了上来,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艳羡,“林大人好福气,娶了那般绝色的夫人。不过话说回来,纵使夫人再好,这三妻四妾也是规矩,林大人日后总得出纳妾的嘛!”
来了。
林泗秧眼底的笑意彻底淡了。他哪里听不出,这是又想把他那不成器的表妹塞给自己。
“于大人此言差矣。”他语气冷了几分,字字清晰,“我与内子情深意笃,府中清净自在,何须旁人来扰?尤其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就更不必了。”
说罢,他不再看于大人难看的脸色,转身便走,步履匆匆,片刻不歇。
于大人僵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身旁同僚凑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嗔怪:“你何必去招惹他?谁不知道林泗秧是出了名的宠妻狂魔,眼里半点儿容不下旁人?”
于大人叹了口气,满脸苦涩:“我能不知道吗?可我那表妹,不知怎的,一门心思就认准了他,疯魔似的非他不嫁,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啊!”
“行吧,你这可真是倒霉,偏偏摊上这么个执迷不悟的表妹。”同僚见状,只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无奈的安慰。
于大人扯了扯嘴角,只剩一声苦涩的嗤笑,满心都是无处言说的憋屈。
另一边,林泗秧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冲回了林府,刚跨进二门,便迫不及待地扬声喊起来:“夫人!夫人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白绫竹扶着隆起的小腹,由丫鬟掺着,慢慢从正房里走了出来。她眉眼间带着孕中特有的柔润,只是步伐稍显迟缓。
“哎哟我的夫人!你怎么亲自出来了?”林泗秧心头一紧,几步冲上前,不由分说就把丫鬟挤到了一边,小心翼翼地接过白绫竹的胳膊,掌心轻轻托着她的腰侧,生怕她受半分累。
白绫竹被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逗得无奈摇头,抬眼睨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嗔怪:“不是你在院子里大呼小叫地喊我?我若不出来,难不成让你一直站在这儿喊?”
林泗秧愣了愣,随即挠了挠头,眼底满是藏不住的欢喜与憨态,只嘿嘿笑了两声,语气黏糊糊的:“我这不是想你了嘛……”
白绫竹伸手轻轻推开林泗秧凑过来、几乎要靠在她肩头的脑袋,语气带着几分娇嗔又嫌弃的笑意:“少来这套,油嘴滑舌的。”
林泗秧嬉笑着应了,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到床边,稳稳搀着她躺下。随即他转过身,对着守在门外的下人们沉声道:“你们都退下吧,去忙各自的事,夫人这儿有我盯着,不用伺候了。”
“是,老爷。”下人们齐声应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二人,白绫竹半靠在床沿,一手轻轻托着沉甸甸的小腹,眉头微蹙——月份越大,这肚子便越沉,怎么躺着都觉得腰腹酸胀,浑身不得劲儿。她瞥了眼林泗秧,好奇问道:“哟,看你这模样,是出什么事了?”
林泗秧俯身,从一旁拿过个软枕,仔细垫在她腰后,又轻轻按了按,确认她舒服些了才开口:“还能有谁,方才散朝时,于寻又想给我挖坑。”
白绫竹闻言,眼神骤然一凝,下意识地抬眼扫了眼紧闭的窗户,神色多了几分警惕。
“放心,下人们都打发远了,听不到的。”林泗秧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顾虑,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紧绷的肩。
“那也不行。”白绫竹却不放松,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扶着腰缓缓往隔壁内室走,声音压得极低,“隔墙有耳,这府里人多眼杂,小心为上。”
林泗秧见状,连忙抓起那只软枕快步跟上,生怕她走得急了累着,嘴里还念叨着:“慢点走慢点走,我扶着你……”
白绫竹斜睨他一眼,眉梢挂着几分不耐与纵容,语气敷衍却软着:“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
林泗秧伸手虚扶着她的胳膊,小心将人引到凳上坐好。
“说吧。”白绫竹端过桌角的青瓷杯,指尖摩挲着温润的杯沿,浅啜了一口凉茶,目光淡淡落在他身上。
林泗秧唇角勾起一抹冷嗤,声音压得低了些:“于寻方才拦着我问,陛下新改国号为‘盛元’,‘元’字倒还罢了,偏多加一个‘盛’字——这里头的门道,可就值得细品了。”
白绫竹握着杯子的手一顿,眉头倏然蹙起,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他这是想拉你站队?”
林泗秧沉沉点头。
“怎么会?”白绫竹满脸困惑,语气里带着不解,“这几年你在朝堂上步步收敛,处处避着锋芒,从不掺和党争,他何苦揪着你不放?”
林泗秧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神色有些尴尬:“这事……跟他表妹有关。”
“表妹?”白绫竹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嗯,”林泗秧连忙应声,见她脸色微沉,又慌忙补了句,语气急切又讨好,“他那表妹不知怎的,一门心思要给我做妾,不过你放心,我半分没松口,连面都刻意避着!”
白绫竹垂眸把玩着空了的茶杯,杯底与桌面轻轻磕碰,发出一声轻响,语气听不出喜怒:“呵,看不出来,林大人倒是魅力不小,竟能让人家姑娘死心塌地。”
林泗秧干笑两声,缩了缩脖子,半句不敢接话,只敢用余光偷偷瞄她的神色。
“可单凭一个姑娘家的心思,还不足以让于寻这般费尽心机拉你下水。”白绫竹抬眸,目光锐利了几分,显然没被这茬带偏。
林泗秧松了口气,连忙点头附和:“你说得对,关键就在于——于寻他自己,心悦他这位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