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声尤寂》hylinone871

4、第 4 章

　　关于他们手中掌握的“胚胎”，情报极少，只知道可能与某些“仿古世界”的接入点有关——那是利用高度拟真技术模拟出的、基于古地球某个历史时期或文化背景的虚拟现实空间，常用于特殊训练、精神疗养或某些不可告人的实验。

　　现阶段，密宗这条线如同隐藏在浓雾中的蛛网，根本无法理清，更谈不上掌控或利用。

　　目光转回联盟内部及各个星区势力。

　　罗家。这个盘踞在数个繁荣星区、根系深入政治、经济甚至灰色领域的庞大家族，正在以一种令人不安的速度扩张。家主罗靖，手腕高超，心思难测，黑白两道如臂使指。有情报显示，他近期的某些动向，似乎对“深潜者”计划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是单纯的利益考量，还是另有所图？

　　罗非，罗家年轻一代中以冷静和洞察力著称的成员，目前效力于联盟侦查总局。他最近提交的一些常规报告里，夹杂着几个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但迟瑞的直觉告诉他，那里面可能隐藏着连罗非自己都未完全意识到的重要信息碎片。

　　罗浮生，罗家明面上的武力支柱，登记在册的A级哨兵，性格张扬不羁，战斗力强悍。如果他能在近期突破到A+甚至触碰到S级的边缘，那么在未来可能重新洗牌的“九席”席位中，必将占有一席之地。对这样的人，即便不能拉拢，至少要保持必要的沟通渠道，不能轻易交恶。

　　至于“九席”之中，第七席的金铁心，是出了名的重诺守义。如果朱一龙因健康原因真的无法继续担任龙星区首席，那么同样出身军旅、战功赫赫的金铁心，是最有希望也最可能获得各方支持接替的人选之一。争取一个能力强且立场相对明确的盟友，至关重要。

　　联盟那边，除了需要重点观察的白宇，还有韩沉。这个以缜密和坚韧著称的检察官，最近在调查几起涉及生物科技公司的案件时，似乎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他知道了多少？是否已经将线索与“深潜者”计划联系起来了？还有何开心，那个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笑容、背景成谜的自由情报商，他提供的某些消息精准得可怕，但他的真实目的和立场，至今模糊。

　　此外，还有一批名字在迟瑞的脑海中掠过：冯豆子、程慕生、尤东东、井然、谢南翔、宫铁心……他们目前都还只是“ABO进化体系”内的普通人或低阶进化者，但根据“深潜者”计划的某些边缘推演模型，在特定的精神场共振或极端刺激下，其中一部分人存在着潜在变异的可能性。就像——

　　林大宇。

　　迟瑞的思绪骤然一顿。

　　那个被他关在禁闭室里，有着D等精神力、档案干净得过分、却又在意外触碰机密时流露出细微异常的年轻人。

　　他还关着没有放！

　　二

　　几乎在同一时刻，距离档案室垂直向下数百米的临时禁闭区。

　　林大宇感觉自己快要饿死了。

　　最初的恐慌、茫然、自我安慰过后，生理需求以压倒性的优势卷土重来。他最后一次进食还是在参观学院的公共休息区，吃了一个味道寡淡的能量棒和一瓶合成果汁，那已经是……他算不清具体多久了，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

　　胃部从隐隐作痛发展到一阵阵剧烈的抽搐，空荡荡的感觉蔓延到四肢，带来轻微的乏力和头晕。喉咙干得冒烟，他试着吞咽口水，却只引起更加强烈的焦渴感。

　　“有人吗？”他起初是试探性地喊，声音在狭小的金属房间里回荡，显得单薄无力。

　　没有回应。

　　“喂！外面有人吗？我饿了！能给点吃的喝的吗？”他提高音量，用力拍了拍身下的行军床，金属床架发出哐当的响声。

　　门外一片死寂。

　　随着时间的推移，饥饿和干渴带来的不适越来越难以忍受。林大宇开始有些慌了。这算什么？不审不问，直接把人饿死渴死？不至于吧？他只是碰了一下文件夹！就算是古代封建王朝，也得给死囚一顿断头饭啊！

　　“长官！迟长官！我知道错了！给点吃的吧！”他想起那个气势迫人的军装男人，开始朝门口喊，“水也行！一口水！”

　　喉咙因为用力呼喊而开始刺痛，声音也变得沙哑。他侧耳倾听，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什么也听不到。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显然好得离谱。

　　绝望感开始丝丝缕缕地渗进来，混合着生理上的痛苦，折磨着他的神经。他不再顾忌形象，用力踹了一脚金属门，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有没有人听见！要出人命了！”他的喊声已经带上了哭腔，一半是演的，为了博取同情，另一半却是真实的恐惧和无助。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林大宇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门，感到一阵虚脱。手腕上的限制环硌得生疼，但他没力气去管了。他闭上眼睛，试图用回忆来转移注意力。

　　他想起了“出生”后第一次吃到热食物的感觉。那是一碗在新长安街边小店买的、味道其实很一般的合成拉面，热汤滚过喉咙，面条滑进胃里，带来的暖意和饱足感，却让他当时差点落泪。那是作为“真实生命”才能体会到的、最基础的幸福。

　　他想起了自己那个狭小但布置得温馨的公寓，窗台上养着几盆很好活的星际苔藓，在人工光照下泛着柔和的绿意。他想起了工作用的光脑里，那些等待他整理分类的老电影片段，黑白或彩色的影像里，人们穿着古怪的衣服，说着不同的语言，演绎着悲欢离合。

　　那些平淡的、属于“普通人林大宇”的生活碎片，此刻变得无比珍贵。

　　难道这一切，就要因为一次荒谬的走错路，而终结在这个冰冷的金属盒子里？以饿死这种憋屈的方式？

　　不，他不甘心。

　　他可是被创造出来的奇迹！是无数巧合与念想交织下的产物！怎么能死得这么无声无息，这么毫无价值？

　　一股莫名的怒气支撑着他重新站起来。他不再呼喊，而是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这个房间。墙壁光滑，找不到任何缝隙或可以利用的凸起。天花板上的灯嵌得很牢。门严丝合缝，连门缝都几乎看不到。通风口？他仰头找了半天，终于在墙角靠近天花板的位置发现一个只有巴掌大小、覆盖着致密金属网的小口，空气微弱地流动着，但根本不可能钻过去。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手腕的限制环上。黑色的金属，触感微凉，内侧指示灯规律地闪烁着微弱的绿光。他尝试用力掰扯，环体纹丝不动，反而因为他用力而略微收紧，带来轻微的压迫感。

　　有没有可能……他盯着那个指示灯。这玩意儿会不会有监控或者通讯功能？

　　他抬起手腕，凑到嘴边，对着限制环，用尽可能清晰的、嘶哑的声音说：“我，林大宇，编号……不知道编号，被关在向导学院禁闭室。我极度饥饿和脱水，请求食物和水。重复，请求基本生存物资。”

　　说完，他屏住呼吸等待。

　　几秒钟后，限制环内侧的指示灯，从规律的绿色闪烁，短暂地变成了急促的黄色闪烁，随即又恢复绿色。

　　有反应！

　　林大宇心脏狂跳，立刻又重复了一遍请求。

　　这次，黄色闪烁持续了稍长一点时间。

　　这像是一种自动应答机制？还是真的有人在另一端听到了？

　　他不知道，但这微弱的变化给了他一丝希望。他不再胡乱喊叫，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对着限制环重复一遍请求，同时节省体力，靠坐在门边，努力保持清醒。

　　时间在饥饿和干渴的煎熬中缓慢流逝，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林大宇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晃动。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睡过去。万一睡着了，就真的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就在他感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声音。

　　不是脚步声，而是某种机械运转的、极其轻微的嗡鸣声。

　　紧接着，金属门下方，一个大约二十公分见方的面板无声滑开。一个扁平的金属托盘被推了进来，上面放着一支装有半透明液体的密封软袋，和一块四四方方、颜色黯淡的压缩块。

　　食物！和水！

　　林大宇几乎是扑了过去，手因为虚弱而有些发抖。他先抓起那袋水，用牙齿撕开封装口，贪婪地吸吮起来。液体带着淡淡的、类似电解质的味道，不算好喝，但此刻胜过任何琼浆玉露。清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滋润干涸的身体，他几乎能感觉到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

　　喝了大约一半，他强迫自己停下来，小心地把袋子封好放下。不能一次喝完，要留一些。

　　然后他才看向那块压缩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