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吗？有倒刺！》河向溪流

9、他好像也没这么坏嘛

　　那次被李浩拦截后的几天，沈砚的心情一直很复杂。琦博那只紧攥住对方手腕的手，那双冰冷却带着保护欲的眼睛，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依然会下意识地避开琦博的视线，但心里的恐惧，似乎悄悄掺进了别的东西。

　　这天午休，沈砚趴在桌上补觉。最近总是睡不好，课堂上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人往自己桌洞里塞了个东西，窸窸窣窣的声响很轻。

　　他猛地睁开眼，抬头望去——琦博刚直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侧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做过。

　　沈砚的心跳快了半拍，犹豫了几秒，还是伸手往桌洞里摸去。指尖触到一个方方正正的硬壳本子，抽出来一看，是本崭新的英语错题集，封面上印着学校的校徽。

　　翻开第一页，里面是工工整整的字迹，全是英语常考的易错点和典型例题，旁边还用红笔标注了语法要点，条理清晰，比老师讲的还要详细。

　　最后一页的右下角，画着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草兔子，和秋游时琦博递给他的那个很像。

　　沈砚捏着错题集的手指微微收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英语差，也知道琦博的英语是班里最好的。这本错题集，显然是特意为他整理的。

　　“这是……琦博给你的？”林柚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看着错题集，眼睛瞪得圆圆的，“他什么时候塞给你的？我都没看见！”

　　沈砚点了点头，没说话，把错题集小心翼翼地放进桌洞深处。

　　“他……好像也没那么坏嘛。”林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至少挺用心的。”

　　沈砚没接话，只是趴在桌上，用胳膊肘挡住了脸。他不想让林柚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抗拒吗？可这本错题集里的认真，他没法视而不见。

　　接受吗？可这个人带来的恐惧，还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沈砚抬起头，正好对上琦博投来的视线。男生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是在等待他的反应。

　　沈砚的心跳顿了顿，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移开目光，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动作细微，却足够让琦博看见。

　　琦博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那瞬间的柔和却像投入湖面的光，在沈砚心里漾开了一圈涟漪。

　　从那天起，沈砚和琦博之间的氛围，又悄悄变了。

　　琦博依然会看着他，但那视线里的压迫感淡了许多，多了些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不再刻意靠近，却会在沈砚忘记带课本时，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往他这边推一点；会在沈砚被老师提问答不上来时，用口型悄悄提示答案；会在下雨天，提前把一把伞放在沈砚的桌洞里。

　　沈砚依然会紧张，会下意识地防备，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想逃离。他开始尝试着接受琦博的好意——会在收到伞的第二天，把晾干的伞悄悄放回琦博的桌洞；会在看到错题集里的难点时，犹豫再三后，低声问一句“这里为什么这样用”。

　　每次他主动开口，琦博的眼睛都会亮起来，回答问题时声音会放得很柔，生怕吓着他。

　　班里的同学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看他们的眼神从八卦变成了好奇，偶尔还有人会用胳膊肘捅捅沈砚，挤眉弄眼地说“琦博对你挺好啊”。

　　沈砚总是红着脸躲开，心里却不像以前那样反感了。

　　这天放学，下起了小雨。沈砚收拾书包时，发现自己又忘了带伞。他叹了口气，正准备淋着雨跑回家，桌洞里突然多了一把伞——还是上次那把，深蓝色的，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他抬起头，琦博已经背上书包站在门口了，看到他望过来，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快拿着。

　　沈砚拿起伞，快步追了上去，在教室门口拦住了他：“等等。”

　　琦博停下脚步，转过身，眼神里带着疑惑。

　　“那个……”沈砚攥着伞柄，手指有些发烫，“错题集，谢谢你。还有……伞。”

　　“不用谢。”琦博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他被雨水打湿的发梢上，“雨不小，早点回家。”

　　“嗯。”沈砚点了点头，看着琦博转身走进雨里的背影，突然开口，“你不打伞吗？”

　　琦博回过头，雨水打湿了他的刘海，贴在额头上，显得少了些冷硬，多了些少年气。“我家近。”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路上小心。”

　　看着他走进雨幕的背影，沈砚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他撑开伞，犹豫了几秒，还是追了上去，把伞往琦博那边倾斜了大半。

　　“一起走。”他低声说，声音被雨声盖得有点模糊，“我家也不远，顺道。”

　　琦博明显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他，眼睛在雨幕里亮得惊人，像是落满了星星。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往沈砚身边靠了靠，避免让雨水淋到他。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伞下的空间很小，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每次触碰，沈砚都会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一路无话，却没有尴尬，只有雨打在伞面上的沙沙声，和彼此间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走到沈砚家的楼道口，雨还没停。

　　“我到了。”沈砚停下脚步，把伞递给琦博，“谢谢你送我回来。”

　　琦博没有接伞，只是看着他：“伞你留着，下次可能还用得到。”

　　沈砚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接过伞：“那……再见。”

　　“再见。”琦博看着他，眼神很软，“上去吧，别感冒了。”

　　沈砚“嗯”了一声，转身跑进楼道。他靠在门后，听着外面的雨声，还有琦博离开的脚步声，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点烫。

　　原来，和琦博并肩走在雨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甚至……有一点微妙的温暖。

　　沈砚知道，自己心里那道坚固的防线，正在一点点松动。而他不知道的是，雨幕中，琦博站在楼下，看着他房间亮起的灯光，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身上被淋透，嘴角依然带着未散去的笑意。

　　他的耐心，终于等来了一点点回应。

　　这就够了。

　　他可以等，等到沈砚彻底放下防备，等到他愿意真正走进自己的世界。

　　无论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