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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初雪与承诺 ...
那夜过后,医馆的窗户很快被修好,换上了更厚实的木料和窗纸。谢无声不知从哪儿又弄来些钱,不仅付了工钱,还让木匠在窗棂内侧加固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铁片。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林见夏照常看诊、采药、攒功德。谢无声依旧沉默地帮忙,分拣药材,研磨药粉,偶尔在她出诊时,守着空荡荡的医馆。
只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林见夏有时会下意识地避免与他对视。当她端着药碗走近,或者给他换药时,目光总会掠过他额角那道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血痕,然后迅速移开。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在他试毒犯蠢后气急败坏地训斥,只是沉默地处理好一切,眼神复杂。
谢无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本就话少,现在更是惜字如金。只有在她需要搬动重物,或者处理一些复杂药材时,才会主动伸手。大多数时候,他就像医馆里一个安静的影子,无声地存在着,却又无处不在。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绷的疏离。
仿佛那夜的血腥和杀戮,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沟壑。他站在那头,属于黑暗和死亡;她站在这头,属于光明和救赎。
而他们都知道,这道沟壑,并非那夜才出现。它一直都在,只是被养伤时的短暂平和掩盖了。
直到第一场雪落下。
那天清晨,林见夏推开医馆的门,发现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细碎的雪花还在簌簌飘落,天地间一片寂静。屋檐下,街对面的枯树枝头,都覆上了一层松软的白。
她呵出一口白气,转身想去拿扫帚清扫门前的积雪,却看见谢无声已经先一步,拿着扫帚走了出去。
他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衫,身形在漫天飞雪中显得有些单薄。他扫得很慢,很仔细,将医馆门前的台阶和一小片空地扫得干干净净。雪花落在他肩头、发梢,很快就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扫完雪,他没有立刻进来,而是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田野和远山,一动不动。
林见夏站在门内,看着他被风雪勾勒出的、沉默的背影。
心头那点莫名的疏离和惧意,忽然被这静谧的雪景冲淡了些许。
她转身去灶间,生了火,熬了一锅简单的姜汤。浓郁的姜味混合着红糖的甜香,在清冷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她盛了两碗,端到门口。
“喝点热的,驱驱寒。”她将一碗递给谢无声。
谢无声转过身,接过碗。碗壁温热,驱散了他指尖的冰凉。他低头,看着碗里琥珀色的汤汁,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眉眼。
“谢谢。”他低声说,然后慢慢喝了一口。
很辣,很暖。
两人就站在医馆门口,捧着碗,默默喝着姜汤,看着外面无声飘落的雪。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素白,将所有的污秽、血腥、嘈杂都暂时掩盖。世界干净得像个初生的婴儿。
“我以前……”谢无声忽然开口,声音在风雪里有些模糊,“很讨厌下雪。”
林见夏侧头看他。
他没有看她,依旧望着远处的雪幕。
“雪地里,会留下脚印。血渗进雪里,会变成很刺眼的颜色。”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没有起伏,“而且,很冷。受伤的时候,会冷得骨头都疼。”
林见夏握着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没有问“你受过很多伤吗”,也没有说“都过去了”。她知道,那些伤口和寒冷,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早已刻进骨髓,不是几句安慰就能抹去的。
“现在呢?”她只是问。
谢无声沉默了很久。
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很快融化,像一滴来不及落下的泪。
“……现在,”他最终说,声音轻得像雪落在地上,“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因为这里的雪,是干净的。因为站在这里喝姜汤,是暖的。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但林见夏好像听懂了。
她低下头,看着碗里晃动的姜汤,热气熏得她眼眶有些发酸。
“谢无声,”她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谢无声喝完了最后一口姜汤,将空碗递还给她。
“伤好了,就该走了。”他说,“不能再连累你。”
这个答案,林见夏早已料到。可亲耳听到,心口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地疼。
“走去哪里?”她问,声音有些涩。
“不知道。”谢无声摇头,“天下很大,总有去处。”
“无间楼的人,会一直找你。”
“我知道。”他看向她,目光平静,“所以,走得越远越好。”
林见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她能留他吗?用什么理由?又有什么资格?
他是黑夜中的杀手,她是想回家的穿越者。他们的世界本就不同,轨迹短暂交汇,已是意外。如今,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
就好像,长久以来支撑着她的某个目标,忽然变得模糊不清。就好像,那个冰冷的、叫做“家”的符号,忽然失去了全部吸引力。
“林见夏。”谢无声叫她的名字。
她抬起头。
雪光映着他的脸,干净,清晰,褪去了所有杀气和冰冷,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和……认真。
“如果……”他缓缓地说,每一个字都像在斟酌,“如果有一天,我摆脱了无间楼,不再是杀手。如果……我还活着。”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
“我可以……回来找你吗?”
雪花无声飘落,落在他的肩头,她的发梢。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风雪掠过屋檐的轻响。
林见夏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试探,只有一片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的真诚,和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希冀。
像个第一次学着讨要糖果的孩子,生疏,忐忑,却无比认真。
她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鼻子发酸。
半晌,她点了点头。
很轻,但很坚定。
“好。”她说。
一个字,却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谢无声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那光芒极快闪过,却真实存在过。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却比任何笑容都更触动人心。
“那就说定了。”他说。
风雪依旧。
两人站在医馆门口,谁也没再说话。
但空气中那层无形的、紧绷的隔阂,却仿佛被这场初雪,温柔地融化了。
接下来的日子,谢无声没有再提离开的事,但林见夏知道,他在准备。
他外出的次数多了些,每次回来,都带着些不起眼的东西——一把更锋利的匕首,几包效果奇特的毒药和解药,一些干粮,甚至还有一张手工绘制、线条粗糙但方位清晰的地图。
他将地图铺在桌上,指给林见夏看。
“我从这里往北走,绕过青州,进燕山。”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燕山地形复杂,多密林深谷,容易藏身。无间楼在北方势力较弱,进了山,他们想找我,没那么容易。”
林见夏看着地图上那条弯弯曲曲、指向群山深处的路线,心头沉甸甸的。
“要走多久?”
“顺利的话,两个月。”谢无声说,“我会尽量避开城镇,走山路。”
“吃穿用度呢?受伤了怎么办?”
“准备了干粮和伤药。”谢无声指了指桌上几个捆扎结实的小包袱,“山里也有野果猎物,饿不死。伤……”他顿了顿,“习惯了。”
最后三个字,轻描淡写,却让林见夏心头狠狠一揪。
习惯了。
受伤,流血,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对他来说,已经是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的事。
她转身走到药柜旁,打开暗格,将里面所有能带走的、系统兑换的、效果最好的伤药、解毒剂、止血散,一股脑都拿了出来,塞进一个结实的小皮囊里。
“这些都带上。”她把皮囊递给他,“别省着用,命最重要。”
谢无声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皮囊,没有立刻接。
“这些药……很贵重。”他说的是陈述句。他见过她用这些药的效果,远非寻常草药可比。
“再贵重也是药,是用来救命的。”林见夏把皮囊塞进他手里,“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你活着,我们的约定,才有意义。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谢无声握紧了皮囊,粗糙的皮质硌着掌心,里面瓶瓶罐罐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林见夏,”他低声说,“我欠你的,太多了。”
“那就好好活着。”林见夏看着他,眼神明亮,“活着,以后慢慢还。”
谢无声深深看了她一眼,郑重地将皮囊收进怀里,贴身放好。
出发的日子,定在三天后。
这三天,医馆里弥漫着一种平静的、却挥之不去的离愁。
林见夏更加沉默地看诊、制药,谢无声则一遍遍检查着他的行装,打磨武器,将地图的每一个细节刻进脑子里。
出发前一晚,林见夏做了一桌简单的饭菜,有肉有菜,甚至还烫了一小壶劣质的黄酒。
两人对坐,默默吃着。谁也没提明天。
吃完饭,林见夏收拾碗筷,谢无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
“明天会是个晴天。”他说。
“嗯。”林见夏应了一声,将洗好的碗放回柜子。
她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小布包。
“这是什么?”谢无声接过。
“一点碎银子,还有……这个。”林见夏从怀里掏出一个更小的、用红绳系着的护身符,样式粗糙,像是从哪个路边小庙求来的,“银子路上用。这个……戴着吧,图个心安。”
谢无声看着掌心里那个粗陋的、却带着她体温的护身符,指尖微微蜷缩。
他抬起头,看向林见夏。
灯光下,她的眼睛清澈如水,里面映着他的影子,还有一丝极力掩饰的、却依然泄露出来的担忧和不舍。
他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她。
动作很轻,甚至有些僵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林见夏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顶,感觉到他胸膛下沉稳有力的心跳,感觉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药味和皂角清冽的气息。
这个拥抱很短,短得只有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谢无声很快就松开了她,后退一步,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
“我会活着。”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等我回来。”
林见夏眼眶发热,她用力点了点头。
“我等你。”
夜深了。
林见夏躺在竹榻上,辗转反侧。
隔壁大堂里,谢无声似乎也没睡。她能听见他极轻微的、整理行装的窸窣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声响都归于寂静。
林见夏睁着眼,望着黑暗。
她知道,天一亮,他就要走了。
去往那片危机四伏的群山,去躲避永无止境的追杀。
而她会留在这里,守着这间小小的医馆,继续攒她的功德,等那个或许永远也不会实现的“回家”梦。
不。
她忽然意识到。
她等的,或许不再是那个遥远的、冰冷的“家”。
她等的,是一个承诺。
一个在初雪里,笨拙而认真许下的承诺。
窗外,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来了。
离别的时刻,也来了。
林见夏站在医馆门口,看着谢无声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清晨薄雾笼罩的街道尽头。
他走得很稳,没有再回头。
就好像他只是出门去采一趟药,天黑前就会回来。
可林见夏知道,这一别,山高水长,再见无期。
她站了很久,直到他的身影彻底看不见,直到冷风灌进领口,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她转身,回到医馆,闩上门。
大堂里空荡荡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
药碾子安静地放在角落,他常坐的那张矮凳上空无一人。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却又一切都不同了。
林见夏走到桌案前,坐下,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堂,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光。
心头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她打开系统面板,看着那串金色的数字。
距离一百万,依然遥远得如同天堑。
可是,想回家的那种急切,似乎……没有那么强烈了。
她关掉面板,站起身,开始打扫医馆。
动作机械,眼神却渐渐坚定。
她还要等。
等他回来。
在此之前,她得好好活着,好好经营这间医馆。
因为这里是他们约定的地方。
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雪后初晴的阳光,透过窗纸,洒进医馆,将空气中的微尘照得闪闪发亮。
新的一天开始了。
至此,故事告一段落。
谢无声踏入北方的群山,他的逃亡与追寻自我之路刚刚开始。而留在小镇医馆的林见夏,她的“功德”之路并不会因为这份等待而改变方向。
他们都走向了未知的前路,但心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牵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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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初雪与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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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本文算短篇吧,一个脑洞,差不多4万字。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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