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隰有荷华》子隰

3、神的指示

　　事实上这次旅行并不如小初想的那么完美。
　　到巴塞罗那的第二天彧就被助理叫回伦敦了，理由彧倒是说了，但小初不想听，捂着耳朵就走开了。

　　彧是在小初到苏费尔斯后的第二天才赶到的。

　　淡黄色绒毯般的山坡上，巧克力色的小木屋错落分布，抬头是圣洁宁静的雪山，低头是随风摇曳的野草鲜花，奔跑的羊群与湛蓝的天空交织，放眼望去，每个视角都如同一幅流动的油画。难怪她一直想来，自由诗意的阿尔卑斯山完全美得像是童话世界一样。

　　她正在追赶一只山羊。

　　彧没打扰她，就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追呀追呀，追是追上了，但是把山羊惹毛了，山羊调转头就用山羊角顶她，吓得她撒腿就跑，边跑边大呼救命，像极了一只逃命的山鸡，看得常年冰山脸的彧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快救我！可恶的山羊羊羊羊！！！”可算是有救命稻草了，她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

　　彧从口袋里掏出弹弓，对着山羊腿一拉，山羊受痛后调头跑了。

　　彧笑她：“可恶的到底是谁呢？不是你先招惹人家的吗？”

　　小初一头扎进彧的怀里，彧也很自然地接住了她。

　　一个傍晚，彧和小初坐在草地上看晚霞，漫天的晚霞渐晚渐浓，将整个阿尔卑斯山染成了金橘色，风有些大，从四面八方吹来，将小初的头发吹得到处乱飞，柔软的发丝时不时就要到彧眼前舞上一会儿。小初看得入迷，没留意到，直到彧的手臂迎面围了过来。

　　她反射性地往后面退，彧顺势扶住了她的后脑勺，轻声说道：“别动。”

　　虽然最近和彧关系进展了很多，但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动作……实在是有些暧昧……

　　她看见他的另一只手伸进了外套侧兜，伸出来时指尖多了一个发圈，悬着的心死了，原来是要帮她扎头发呀，还以为要亲嘴哈哈哈……这她熟悉，她是长发，每次用餐都要不停地管理头发，久而久之彧就养成了只要和她一起出门，就会在兜里备上一根发绳的习惯。不止如此，她很爱犯唇炎，嘴巴还很容易干，和彧在一起的时候总能从他兜里掏出她喜欢的牌子的唇膏，这不，顺手就掏出了一只新的。她大摇大摆地掏出来，往嘴巴上胡乱抹上一通，然后又大摇大摆地合上放回去。在彧面前逞逞威风简直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事。

　　但手再伸出来时好像带出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枚钻戒。

　　“你你你这什么意思？”她指着地上的戒指急得直打转，口齿都不利索了，“你这给谁买的？”

　　彧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本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他不紧不慢地说：“还能是谁。”然后开始年念纸上的字。他写了十几页信纸的誓词，超认真地读了半天。字一个一个飘进小初的耳朵，阿尔卑斯山的天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风也越发柔和起来……

　　回伦敦后便到了去清水寺的时间。彧已经堆积了很多工作要处理，分身乏术，小初让他忙工作，说她自己去完全可以，日本的治安虽然比不上中国，但也还可以，于是彧同意了，给她安排了一个保镖。常规操作了，小初当然不想有个人时时刻刻跟着，但她知道其他的事都好商量，唯独涉及安全的事彧从不让步。

　　小初给日本留了10天的行程，有一说一，日本的游玩体验确实还可以，10天的行程不算多。

　　到日本的第一天小初入住酒店后就没出门，从回国参加洛一的婚礼开始到现在，她没有一天是好好休息的，每一天都忙忙碌碌，先是去巴塞罗那，然后去苏费尔斯，回到伦敦后又是订婚仪式和订婚宴。

　　全京都彧最喜欢的酒店是柏悦，每次来京都他都会订这家酒店。开始的几年小初总是争着要承担京都之行的费用，毕竟彧是不放心她自己来然跟来的，但彧怎么都不同意，最后都被她闹烦了，放了狠话：跟你啰嗦的这些时间我可以赚到一百倍不止了，所以滚一边儿去，出来度假就让我清清静静地度假。现在彧的理由更直接了：老公赚钱老婆花，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说不过，根本说不过。

　　晚些时候小初有些饿了，酒店本有送餐服务，但她想顺便逛逛，所以打算出去吃。经过酒店大厅的时候正巧碰上一个中国女人的行李散了一地，小初赶紧过去帮忙。捡着捡着，一个小男孩突然跑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看着看着竟然笑了，指着她对那个中国女人说：“姑姑，这个姐姐不就是叔叔走丢的未婚妻吗？”

　　小男孩长得白白嫩嫩，眼睛水灵水灵的，还有股淡淡的奶香味儿，怎么瞧怎么可爱，看得小初心都要化了，赶紧从包里掏出桃子味的haribo糖果递给他：“你叔叔的未婚妻和我长得很像吗？”

　　小男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个劲儿地点头，“真的一模一样，不信你问我姑姑。”

　　小初这才注意到那个中国女人的表情：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初，像是石化了一样，小初主动和她打招呼后她才回过神来，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是有点像，但仔细看又完全不像，是我们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小初微笑道：“没关系的，两个人长得像这种情况还挺常见的。”说着继续帮她拾捡地上的东西。

　　女人放好行礼后非要请小初吃饭，盛情难却，便和女人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席间女人做了自我介绍，她来自中国苏南，名蘭，是一家礼服店的主理人，这个小男孩是她哥哥的孩子，她的小侄子。

　　小初瞪大了眼睛：“我曾经也在苏南生活过！”

　　两人接着聊了很多，蘭说了一些她过去的事，她家里是做生意的，她毕业于伦敦的皇家艺术学院，按照父母的规划她毕业后应该去巴黎追求艺术上的造诣，但她为了感情回了国，先是在北京经营一家礼服店和几家买手店，后来搬到了苏南。小初也说了一些这些年的事情和经历。两人一见如故，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口味爱好相似也就罢了，还有惊人的默契。比如，蘭这次来京都也是为了祈福。

　　但要去的寺庙不一样，蘭要去的是清水寺，小初要去的是千羽神社。

　　“千羽神社？没听说过呀，我每年都会来京都待上半个月左右，对京都很熟悉，没听说过有这个神社呀。”

　　小初说：“没听说过就对了，这家神社只接待有缘人，知道它的人少之又少。我也是以前在一本书里看到的这个神社，后来按照书上的记载找到的哪里。这个神社位于深山中，传说是通往神灵世界的入口，误入这个地方的人可能会被神灵选中，消失在人世，或者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一段时间归来，但已经不认得现实世界的一切了。灵不灵验不知道，但五年前我第一次找来，回去后就生了一场大病，把之前不好的事全忘了，至今都没想起来。”

　　蘭眉头一皱：“不好的事？”

　　“嗯，当时突发了很严重的病，差点就死了，幸亏抢救及时，据说这和我前一段感情有关，但具体怎么有关，周围的人都不愿多说，我其实也没特别想知道。”

　　蘭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她知道她为什么不想知道，人一旦有了想要忘掉又忘不掉的人和事，他的生命中就在无形中产生了一场博弈，和人的承受能力之间的博弈，后者胜了，虽胜犹败，人终其一生都将饱受煎熬，直至死亡，后者输了，则人要么痴了，要么呆了，要么傻了，要么疯了。像她这样的，实在算得上是幸运之极，把该忘的人和事都忘了，然后开始崭新的生活。

　　“我能去吗？千羽神社，我也想去。”

　　都被说得这么传神了，蘭当然动心了，来祈福的人谁不是希望自己的祈祷能被神灵听到然后得到成全和护佑呢？

　　小初有些为难，每次从千羽神社离开神官都会交代上一句：“不足为外人道。”这么些年她从未向外人说起，但刚才就像鬼迷心窍了一样，一不留神就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她也是被自己震惊了一下。

　　小初说：“能不能造访神社我得先问问神官和巫女的意思，若你是能和神社结缘的人，我问过他们的意思后再领你去也不迟，若你不是，他们未必会见你。”

　　蘭说：“当然当然。”

　　回酒店休息一晚后小初便动身去千羽神社了。千羽神社在京都最南边的一个深山里，这里丛林掩映，常年雾霭缭绕，走在山林间回听到各种奇特的鸟鸣虫叫，看到五彩斑斓的动植物，巨大的树木直插云霄，腾蔓缭绕，像极了一个迷宫。这里抬头低头左看右看都是满眼的绿，连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绿，换而言之，连空气都是绿色的，氛围诡异阴森之极。小初第一次找来的时候也是被这氛围吓个半死，不止，还有时不时就朝她探出脑袋来的奇虫怪兽。不过诡异归诡异，来了这么多次她并没有碰到过传说中闻了就会死的瘴气，也没有遇到攻击他们的野生物。

　　在雾霭缭绕的丛林中穿梭了一个多小时小初看到了一个身影，但雾气太大根本看不清，她被吓得赶紧钻进旁边的蔓藤窟中躲起来，大气不敢喘一下，直到那人出声叫她。

　　“小初姐姐，是我，我是小神官。”

　　“小神官？”小初这才从藤蔓窟里爬出来，满脸的高兴：“你怎么来了？”定眼一看，个儿长了不少，声音也变了。

　　小神官说：“神官说你今天会来，让我出来接你一程。”

　　小初问：“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来的？”

　　小神官说：“师父他老人家自然知道。”

　　小初觉得很不可思议，她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又无法用唯物主义来解释神官的一些奇怪之处，比如第一次找来千羽神社的时候神官就领着小神官在渡口等她，之后每一次来他都会让小神官来迎接她，这也是为什么彧能同意她独自前来的原因，再比如每次带来千羽神社的迷津经神官指点都能豁然开朗。

　　据说千羽神社在这座山的最深处，按照那本书的记载路线徒步两小时左右可看见一段很长的石阶，拾级而上后便是一段盘踞在绿潭上的曲桥，曲桥的尽头是一个渡口，乘船驶向湖心的岛上，神社便在那了。

　　千羽神社临湖而建，隐匿于山林间，黑瓦屋顶，木质屋身，虽已建成几百年，依旧古朴典雅，与周围的葱郁树木相得益彰，仿佛一幅静谧的山水画。町屋上下两层，左右两撞，分布呈拐角状，屋身和左右两侧蜿蜒出的栈道围出一片翠绿的池子，倒映着町屋的倩影，微风拂过，涟漪层层泛起，灵动幽静，蜿蜒的木质栈道宛如松散开来的蜗牛壳，在湖面相交后合二为一，连接着外界通往神社的渡口。

　　神官正在屋檐下的躺椅上小憩，每天的这个时候巫女已经在所有房间内点亮蜡烛，整个神社灯火通明，宛如一颗深山丛林中的暖黄色夜明珠。

　　没猜错的话神官应该是被小初和小神官的脚步声吵醒的。神官的须发雪白，鹤发长至腰间，长眉长须顺滑地垂在胸前，一袭白衣轻盈飘逸，全然一幅世外仙人的模样。

　　小初微微鞠躬：“又是一年不见，神官可好？”

　　神官一脸慈祥和蔼：“甚好，”又问：“还是为那人而来？”

　　小初笑着轻点头。

　　神官又说：“和你一起的朋友，明天请她入山吧。”

　　小初笑道：“身居这方圆之地，你到底是如何知道山外事的？”

　　神官说：“不过是作为神灵的使者向与神有缘的人传达神的指示罢了。”

　　蘭是次日到的千羽神社，两人的祈福仪式在这日下午举行。

　　按照女巫的指引，两人先来到三泉泉水前，三泉水池分别代表健康，长寿和智慧，饮用这些泉水可以求得各种吉祥之事。接着便是光明石之井，女巫说光明石之井这些发光的石头有神秘的力量，可以带来好运和幸福，两人围绕这些石头转一圈，祈求好运和祝福。接下来便是求签了，小初和蘭分别摇晃一个签桶，将签子从里面抖出，然后交给女巫，女巫再转呈神官，由神官告知凶吉。千羽神社的签只能求两轮，第一轮为自己求，第二轮为最重要的人求，小初向神官申请将第一轮替换为彧，得到了神官的许可。

　　第一轮：下下签，下下签，第二轮：下下签，上签。

　　因为两轮签都不太吉利的缘故，小初和蘭在千羽神社的七天都闷闷不乐的，尽管山中风光秀美如斯，除了帮巫女和小神官做些杂事，便是在屋檐下静坐。到离开那日神官才传达了神灵的指示，神灵对蘭的指示是：“放手你想要的，才能得到你想要的。”蘭当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神灵对小初的指示是：“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小初隐隐约约懂一点，但又不全懂。将凶签挂在后山的长生树上兴许能有转凶为吉的可能，所以只有一只签被带走，其他的三支签都留在了后山。

　　出山后两人一起去了东京，小初要从东京回伦敦，蘭要从东京回苏南。到东京的首要大事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购物！两人放下行礼后直奔堂吉诃德。

　　小初每次去唐吉坷德无非就是买些护肤品，彩妆，日本牌子的衣服，手作等，可蘭就完全不同了，所过之处看上就拿下，完全不看价格，小初这一天反复在目瞪和口呆之间切换，尤其是逛到宝格丽的时候，一条价值六百多万人民币的红宝石高珠系列项链二话不说就拿下，对了，还顺手要送小初一条价值200多万人民币的蓝宝石项链，小初婉拒后才换成一个50多万人民币的海蓝宝戒指。小初当然也要送一份差不多价位的礼物，蘭虽然不让，但最后还是给她挑了一对红宝石耳环。

　　晚上，彧打来视频：“在干嘛呢？”

　　小初道：“做手账呢，今天花了我妈不少遗产，回来后得努力工作，把这窟窿补上。”

　　彧一脸的鄙视：“就你？”

　　小初嘟囔道：“瞧不起谁呢，当真花了不少。”

　　彧问：“多少？”

　　小初用手比了个八。

　　“我就说嘛，”彧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区区八万也值得你这样？”

　　“不是六万，是八十万……”

　　彧笑了：“你被人骗了？什么东西能让你这小气鬼一下子花掉六十万？”

　　小初把蘭要送她项链的事说了。

　　“你等等，”彧打断她，“我给你的卡你没带去？我没收到消费信息啊…”

　　“……”

　　电话里沉默了一阵，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她拿下手机一看，眼珠子差点飞出来，猛地从床上窜起来：“你疯了！”

　　彧被她这一连串的表情动作变化逗笑了，笑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你不花我的钱我能理解，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订婚了，马上就会结婚。珠宝而已，喜欢就买，开心就好。人家送你什么，不管你收没收，都买一件更贵的送回去，有来有往。还是那句话，你开心就好，钱不钱的，不重要。”

　　也是经历了这档子事儿小初才意识到彧平时送的礼物有多昂贵，籣要送她的那条蓝宝石项链价值200多万人民币，可成色和大小都胜过这颗蓝宝石的项链她有不下十条，彧是蓝色宝石的爱好者。这还只是蓝宝石，除了蓝宝石还有红色宝石，粉色宝石，紫色宝石，每种颜色的宝石还有不同形状，除了宝石项链还有宝石戒指，宝石耳环……

　　籣在这日就结束了行程，第二天一早便回了苏南，小初还要在东京逗留一日，第三天才回伦敦。

　　她不想躺在酒店浪费时间，来一次真是费老劲儿了，其实她还想去日本的一个地方——鬼船神社。倒不是为了祈福，而是被网上前往鬼船神社的沿途风景吸引，正是枫叶红盛的时候，此时去山间风景最好。

　　第四章：贵船神社的祈祷
　　小初特意在夜色将至的时候赶到，一眼望去，红枫掩映，从入口到本宫是一段石头砌成的台阶，台阶两旁是红色灯柱，灯柱上方是像阁楼一样的小灯罩，里面有暖黄色的灯源，每隔一个台阶立着一个灯柱。

　　网上有博主是这么介绍贵船神社的：自古以来日本人就从大自然中领受神威，而在农耕时代，人们格外注重雨水，因为这直接关系到生活资料生产，所以在800万神中，掌管雨和水的高灵神就地位崇高，贵船神社在本宫中供奉的就是这位主宰主宰风调雨顺的高灵神。

　　爬完台阶便到了本宫，本宫设立了“水占卜”，游客花200日元抽了一张纸签，随后将其放入御神水中，签上的字慢慢显形，便可预测凶吉了。

　　本宫之上本是中宫，但正确的参观顺序应该是先本宫，再是最上边的奥宫，最后才是本宫和奥宫之间的中宫，按照这个顺序，下面该去的就是奥宫了。奥宫位于本宫上游700米左右，沿着溪边的公路往北走就到了，这里供奉的是高灵神和船玉神。

　　奥宫往回走约400米便是中宫，其实中宫才是式微要来贵船神社的真正目的，这里供奉的是结缘之神磬长姬命。说来也奇怪，隔中宫还有一段距离小初就看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身影，老感觉这身影在看她，越靠近这种感觉越强烈，直到完全看清，她傻眼了。

　　她扑腾着手脚朝他跑去，像极了这深山里长伴神明的精灵，欢呼着一头扎进彧的怀里，眼里是藏不住的惊喜：“你怎么来了？”

　　柔和的灯光衬得彧格外地的温柔，声音也柔和了很多，他本就是个极温柔的人，此情此景下更是温柔得像是山间的流水一样：“工作忙完了，过来接你。”

　　小初挂脖就是一吻。心动啊心动，这样的男人真的很难不心动啊……

　　小初说：“这次你没去千羽神社巫女好像有些失落呢，既然人来了，要不去看看她？看看神官和小神官？他们都很惦记你呢。”

　　彧说：“伦敦还有些着急事呢，下次吧。”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想还是随便问了一嘴：“你觉得巫女奇怪吗？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她，怪熟悉的。”小初摇了摇头。

　　彧蹲下，拍了背一下，小初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噗通一下跳上去牢牢扒着。

　　“慢点，”小初提醒道，“闪到腰我可不负责。”

　　彧的脸一下子红了，好在山里的光源微弱，她没看到。

　　彧背着她沿台阶拾级而下，月亮从未如此温润，夜色从未如此柔和，枫叶从未如此艳红，虫鸣从未如此悦耳，岁月从未如此静好……

　　小初哪是闲得住的人，靠在彧肩头给他讲故事：“在神道信仰中，水具有冲刷污秽、洗去罪恶、涤净心灵的作用，所以引申出冲去恶缘，广结善缘的意义，进一步引申出保佑姻缘，斩断恶缘的意义。传说，天神琼琼杵尊要和磬长姬命的妹妹结婚，结果她的父亲要琼琼杵尊把磬长姬命一起娶了。琼琼杵尊当然不同意，磬长姬命觉得羞耻，于是决定做个结缘之神，定居贵船神社，刚才你看到的那艘石头船就是磬长姬命的御料船。关于贵船神社，还有一个传说，平安时期，三十六歌仙之一的和泉式部在丈夫变心后曾参拜过贵船神社，后来与丈夫重修于好，刚才你看到的那块石头上面刻着的字是和泉式部和天神的和歌，她道：‘睹物思情，池边流萤飞舞，当是我的离恨愁魂’，神明和歌：‘津赖激流，深山瀑布落，珠玉散，宛如思绪’……”

　　大概是累了，小初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都听不清了，取而代之的是均匀的呼吸声。彧侧头看她，脸正碰上垂在侧肩额头，只见她小嘴张张合合，睡着了，睡得很沉。

　　“想你了，奥さん，”他温柔地看着她说道，深邃的眼眸中汹涌着深沉的爱意，“那就，祈祷结缘之神保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