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边晚晴》纯棉牛奶

1、第一章 图书馆与向日葵

　　市立图书馆的午后总裹着旧书的温香，阳光透过彩绘玻璃上的向日葵纹样，在深棕色木书架上投下蜜色光斑，连空气中都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里慢悠悠地转。林砚蹲在儿童区整理绘本，膝盖上搭着块洗得发白的棉麻方巾——这是她整理旧书的习惯，怕指尖的温度蹭花泛黄的纸页。指尖刚触到一本卷边的《小王子》，封面那朵裹着玻璃罩的玫瑰正蔫着，像极了她此刻略显空落的心情。上周刚结束为期半年的古籍整理项目，连轴转的忙碌褪去后，图书馆的安静反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就像小时候爸妈去考古，留她一个人守着满书架的书，热闹是书里的，孤独是自己的。就在这时，服务台方向传来轻柔的询问声，像浸了蜜的洋甘菊茶，顺着书架间的缝隙飘过来，带着点急切的尾音。
　　“请问，有关于‘向日葵养护’的书吗？”
　　林砚起身时，后腰的酸痛都被那道声音熨得轻了些。她下意识理了理白衬衫的袖口，刚走到书架尽头，抬眼瞬间竟愣了两秒——女孩穿着鹅黄色连衣裙，裙摆随动作扫过地面时，绣着的小向日葵像要从布料上跳起来。怀里抱着盆巴掌大的向日葵，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凝结的水珠，顺着花瓣边缘往下滚，滴在她白色的帆布鞋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发梢别着枚圆润的珍珠发簪，随着她低头拢鬓角的动作轻轻晃动，刚好落在阳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晃得林砚心跳慢了半拍。“在自然科学区的第三排，我带您过去。”林砚的声音比平时软了些，连她自己都没察觉，指尖悄悄抚平了白衬衫前襟的褶皱，目光总忍不住往那盆精神稍蔫却依旧耀眼的向日葵上飘。
　　女孩叫苏晚，开着一家叫“晚晴”的花坊，就在图书馆隔壁的晴光巷里。她指着自己帆布包上绣的店名，眼睛弯成月牙：“木质招牌上还挂着串晒干的洋甘菊，风一吹就响，您下班路过肯定能看见。”“这盆是刚到的‘光辉’品种，凌晨三点跟着花农的车去花田拉的，早上还精神着呢，我怕它渴，多浇了点水就耷拉了，急得我连涂口红的空都没有，揣着钱包就跑来了。”苏晚跟着林砚走在书架间，怀里的向日葵影子落在林砚的白衬衫上，像只振翅欲飞的金色蝴蝶。林砚抽出一本烫金封面的《观赏花卉栽培大全》，指尖划过“喜阳耐旱，忌盆土积水”的黑体字，特意放慢语速：“您试试减少浇水，放在朝南的窗台，每天至少六小时阳光。对了，浇水时别淋到花盘，顺着盆边浇，让根慢慢吸。”她怕对方记不住，还从口袋里摸出便签本——封面是她自己画的小雏菊，翻开来，里面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书签。她用银色钢笔工整地写下要点，笔帽上刻着的极小“砚”字，在光下闪了闪。
　　苏晚盯着林砚笔尖移动的轨迹，忽然笑出了声，梨涡陷在脸颊上，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您的字和您的人一样，特别工整，连标点符号都摆得端正，像我花坊里排得整整齐齐的花桶。”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皮小盒——盒盖上画着手绘的向日葵，是她自己涂的颜料，打开时露出整齐码放的干花片，有洋甘菊、薰衣草，还有一小叠向日葵花片。她小心翼翼捏起一片最完整的向日葵花片放在林砚掌心，指尖不经意碰到对方的皮肤，两人都微微一顿。“这个送给您当书签，我自己在花坊的晾架上压了三天，用宣纸吸的潮气，不容易碎，还带着点太阳味。”花片带着阳光晒过的草木香，林砚的指尖微微发烫，低头时，刚好看见苏晚连衣裙下摆绣着的小向日葵，和她怀里花盆里的那株，连花瓣数量都差不离，显然是特意绣的。
　　那天傍晚下班，林砚特意绕开了常走的林荫道，拐进了晴光巷。刚走到巷口，就闻到了淡淡的花香，顺着香气走，“晚晴花坊”的玻璃门就撞进眼里——擦得透亮，暖黄色的灯光里，苏晚正踮着脚给花架顶层的向日葵浇水，鹅黄色的裙摆扫过摆满洋甘菊的花架，带起一阵清冽的香气。她踩着个小小的木凳，身体微微前倾，发梢垂落下来，差点碰到花盆，赶紧用手肘别了回去，那模样又认真又可爱。听见门铃声，她转头时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光：“您来啦！快进来看看它。”林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下午还蔫着的“光辉”正舒展着花瓣，朝着门口的方向微微倾斜，像在朝她微笑。“按您写的便签试了，把它挪到了收银台的窗台上，晒了一下午太阳，果然精神多了。”苏晚递过来一杯温水，杯壁上贴着片新鲜的向日葵花瓣，“我猜您整理书肯定常口渴，特意晾的凉白开，温度刚好能直接喝。”林砚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