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误差》happykuain

9、第 9 章

　　城市下水道弥漫着污水的恶臭和铁锈的腥气。林默蜷缩在一个检修平台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听着头顶路面上车辆驶过的沉闷声响，以及远处隐约的、逐渐远去的搜捕声。李菲成功引开了追兵，但她现在生死未卜。
　　紧握着口袋里那枚滚烫的U盘，林默展开李菲塞给她的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老城区，朱雀巷7号，锅炉房。” 字迹潦草，是仓促间写下的。
　　她必须去那里。这是唯一的希望。
　　凭借对城市角落的熟悉，林默像幽灵一样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穿行，避开所有主干道和监控探头。一个多小时后，她抵达了纸条上写的地方——一个早已废弃的、即将拆迁的纺织厂家属区。朱雀巷7号是厂里的老锅炉房，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
　　她警惕地推门而入，里面堆满废弃的煤渣和零件，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煤灰味。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检修井盖被移开了，下面透出微弱的灯光。
　　“李菲？”林默压低声音喊道。
　　“下面。”李菲虚弱的声音从井下传来。
　　林默顺着铁梯爬下，发现下面是一个狭小的、被改造过的地下空间，显然是被李菲作为最后的避难所。李菲靠坐在墙边，脸色苍白，手臂上缠着渗血的绷带，但眼神依然锐利。她成功逃脱了，但付出了代价。
　　“你没事吧？”林默冲过去。
　　“皮外伤，躲得快。”李菲摆摆手，急切地问，“U盘呢？”
　　林默赶紧递过去。李菲接过U盘，连接到一台用防静电袋包裹的笔记本电脑上——这是她最后的、与外界物理隔离的堡垒。
　　数据再次被解密打开。这一次，没有了追兵的压力，她们可以更仔细地审视这些用命换来的信息。
　　李菲快速筛选着文件，眉头越皱越紧。“这些坐标数据……不对，这不是空间坐标。”她调出一个复杂的数学模型，“这是……时序坐标？夹杂着某种……生物特征编码？”
　　她将一段从“矿井”服务器上截取到的、最核心的“源点”信号残留数据，输入到一个她自己编写的、未完成的解码程序中。屏幕上的波形图剧烈抖动，开始自我重组，渐渐浮现出模糊的、仿佛经过极度压缩和扭曲的影像碎片和音频片段！
　　影像闪烁不定：破碎的星空背景下，是扭曲的、充满未来感的城市废墟；一些穿着类似防护服、但样式前所未见的人类身影在断壁残垣间艰难穿行；一张张绝望、麻木、带着辐射伤痕的脸庞特写一闪而过……
　　音频更是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杂音，但能勉强分辨出一些词语：
　　“……回波计划……失败……时间线崩塌……”
　　“……寻找纯净锚点……重构基准……”
　　“……警告……观测即污染……勿回应……”
　　“……坐标……发送……林……默……”
　　最后那个名字被清晰地识别出来时，林默和李菲都僵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源点”信号里，包含了林默的名字？！这怎么可能？！
　　李菲双手颤抖着，将那段包含林默名字的音频片段进行降噪、放大、频谱分析。结果让她几乎窒息——那段声波的特征频率，与林默的脑波基底频率，存在高度吻合！
　　“不是包含你的名字……”李菲的声音因恐惧而变形，“这信号……这段信息……根本就是以你的生物信息为底层编码载体的！‘源点’不是在向过去随机广播，它是在……针对你进行定向发送！”
　　这个结论如同晴天霹雳，将林默彻底击懵。她不是偶然的“接收者”，她从一开始就是“目标”？那个来自“未来”或者说更高维度的“源点”，早就“认识”她？
　　“还有这些……”李菲调出陈启的加密实验日志最后几页，上面有一些被反复涂抹又恢复的图表和注释。图表显示，“源点”信号的强度和林默的“共鸣度”，随着时间推移，并非线性增长，而是呈现一种诡异的协同振荡，仿佛在相互校准、同步。
　　一条被划掉又写上的注释令人毛骨悚然：
　　“怀疑‘锚点’（林默）并非被动共鸣体，其意识活动本身，可能正在无意识‘塑造’或‘筛选’其接收到的‘源点’信号内容。双向互动？观测者效应已超越宏观层面？”
　　另一条更可怕的推测是：
　　“‘源点’的真实目的可能非信息传递。其信号结构更接近……‘指令’或‘协议’。其在尝试与‘锚点’建立某种‘同步锁定’，以期达成某种未知状态的‘共振叠加’？最终目标：局部现实覆盖？”
　　林默回想起每一次“回溯”实现时的感觉，那种意识的投入，那种仿佛自己“想要”或“恐惧”某事发生的瞬间，恰好是预言应验的触发点。难道，她不仅仅是钥匙，她本身就是锁的一部分？甚至是……协议的共同签署者？只是她自己毫不知情？
　　陈启恐怕也隐约察觉到了这点，所以他不仅想利用“源点”，更想控制她这个“钥匙”，甚至可能想取代她，成为与“源点”建立连接的主体！
　　就在这时，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突然疯狂闪烁起来，机箱发出过载的嗡鸣！一段全新的、强度极高的信号，竟然绕过了一切物理隔离，直接出现在了电脑上，自动开始解码！
　　屏幕上跳出一行清晰无比的文字信息，仿佛直接烙印在视网膜上：
　　“协议同步率已达临界阈值。第一阶段‘基准校准’完成。启动第二阶段：‘现实锚定’。坐标：你的当前位置。倒计时：5:00。”
　　文字下方，是一个冰冷的、正在跳动的五分钟倒计时！
　　“它找到我们了！”李菲尖叫着试图拔掉电源，但电脑毫无反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控制，“它不是通过网络！它是通过你！林默！你的意识就是它的天线！”
　　林默感到一股无形的、庞大的力量开始以她为中心汇聚，空气变得粘稠，光线开始扭曲，地下室的墙壁仿佛在蠕动、呻吟！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被吹爆的气球！
　　“怎么办？！”她绝望地喊道。
　　李菲看着屏幕上那行“现实锚定”，眼中闪过决绝：“‘锚定’需要稳定的时空坐标和强大的能量！不能让它在这里完成！否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必须干扰它！用更强大的、混乱的能量场覆盖这里！”
　　她猛地扑向角落，掀开一块地板，露出下面老旧的、布满灰尘的厂区主电缆管道！这是废弃前连接整个厂区的电力中枢！
　　“你要干什么？！”林默惊呼。
　　“制造一场电磁风暴！赌一把！”李菲掏出一个简易的电工工具，眼中是拼命的光芒，“可能会把我们炸飞，但总比被未知的力量‘锚定’强！”
　　倒计时：3:00……
　　林默看着李菲，又感受着周围越来越强烈的现实扭曲感，以及脑海中那个越来越清晰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锁定”感。她明白了，逃跑没有用，只要她还在， “源点”就能找到她。
　　她看向李菲，点了点头。与其被未知的力量改造，不如主动拥抱混乱，在混乱中寻找一线生机！
　　李菲深吸一口气，将工具狠狠插向电缆接口！
　　轰——！！！
　　巨大的电弧爆裂声响起！整个地下室瞬间被刺眼的白光吞没！所有的电子设备屏幕炸裂！林默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力量贯穿全身，将她狠狠抛起，撞在墙上，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