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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偷听墙角报一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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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傅正松虽被罚去一年俸禄,对他来说却是无伤大雅的,几乎是没有受到什么惩罚。
熬去很多日子,沈安来到方渡府上。
她看着这安静的宅邸感慨万千,方渡和从前真是大不相同了。
沈安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闯了进去。她喊了声方渡,准备过去。
方渡只是站在长廊上瞧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
沈安径直走了过去,拍了拍方渡的肩膀。他们选择直接交予沈玄湛判是最快出结果的,长痛和短痛中选罢了。几个毛孩子凭借着毛毛躁躁、漏洞百出的计划,能干出什么呢。不过落得个招笑的下场。
方渡嫌恶地远离沈安几分,还是固执地不去看她。
沈安知道他憋着口气,不骂他,只道:“又不是彻底没法子了。”
等她坐上皇位不就好了。
沈安也确实这样安慰道:“等我上位就好了。”
这话说得,沈玄湛又死不了那么快,等沈安坐上皇位,傅正松早就寿终正寝了。
方渡冷冷回道:“那倒行。什么时候派卫鹤去暗杀。”
就算沈玄湛再如何,他也是沈安的父亲,方渡敢这样不假修饰地说这种逆反的话。她抱着好心来的,耐心道:“别开这种戏言。”
方渡轻飘飘道:“我认真的,赶紧使唤卫鹤去暗杀他。”
头一次便作罢了,还敢再说一遍。眼力见倒是不错,知道沈安不爱听故意说的。
沈安周身的气压沉下来,脸色也不甚好:“那是没可能了。”
方渡现下看沈安和看傅灵英没两样,双眼充满着血丝,直接开口赶客:“那就滚。”
沈安不是来受气的,讥诮道:“你就一个人顾影自怜罢。反正要报仇的人不是我。”
方渡听着她这副话,冷笑道:“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拜我?!你眼睛瞎了吗,害死你父母的分明是傅正松,你怪我?”沈安简直不可置信。
方渡继而说道:“不是你们放纵,那个老畜生能这般猖狂吗?”
沈安怼道:“直接害死你父母的仇人,你倒轻飘飘放过了。转头对我大放厥词,方渡,你可真是聪明,知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方渡不回应她,沈安继续攻击道:“若你有点骨气,就自己去朝堂上发作,本宫大发慈悲说不准会替你收尸的。”
方渡呵道:“那正好,加我一具尸体,给你多添点负担。”
“加你一具,你还想拖谁下水?本宫告诉你,就算父皇再讨厌舅舅,也不会处死他。”
“沈安,你真是蠢笨如猪。”方渡似乎找回了之前的气力,忽然骂道。
沈安瞧他就像有病,道:“是了。哪里像你,装神弄鬼一大堆东西,白忙乎一场,好玩吗?”
方渡反常的居然没生气,反而笑道,诡异十足:“你以为,我方才说得是气话么?”
“什么?”沈安不知道他指哪句。
“你看不出来呀,你看不出来吗?”方渡一连发问两次。
她预感到方渡要说什么了,沈安一直避去不谈的。
沈安寡言,像看仇人一般看他,眼神寒如冰:“你住口。”
方渡摇头笑着,像疯子:“你的好舅舅,对你爹有多忠心呢?对你又有多忠心呢?”
沈安强压怒火:“那还用不着你担心。”卫鹤对待沈安毋庸置疑,忠心耿耿。
方渡看着簇簇飘落的黄的、橙的、红的橡树叶,伸出一双手去接,道:“我的确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卫将军如何看待傅正松的。”
沈安不想再理方渡了,他简直一片混沌,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于是决定走开了。
谁知道,方渡又对着她的背影道:“我知晓你没那么蠢,你看得出来,卫将军要反。”
沈安停住了,一瞬间,全身上下好似凝固了一般。她回身,怒气冲冲走了回去。好歹她还是会点功夫的,凭方渡可拿不下她。于是,方渡结结实实挨了个耳光。
沈安眯起眼看他,道:“本宫警告你,不准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方渡干脆直接坐在栏杆上了,他岔开双腿,笑道:“说出事实便是大逆不道,那人人都该死了。好大的官威呐,皇太女。真打起来,你是舍不得卫鹤多一些还是舍不得这个位置多一些?”
沈安咬紧后槽牙,很快又松开,道:“卫将军不会反,他也不会。你见过太平年月,有人起兵造反么?”
“没有先例便不可能么?”
沈安简直和他不能沟通,心头升起一股怒气,很快那怒气便消解了。如果方渡说得是真的话,卫鹤不可能神色如常的面对她。沈安平静地道:“我告诉你罢,卫鹤不可能。我反了,他都绝无可能。”
“拭目以待罢,小公主。若真无几率,做什么这样生气?”方渡歪着头,靠在柱子上,压低眉骨。
做什么生气?被说中了心里头的事,没人会不生气的。
沈安心平气和进来,怒气冲冲出去。该死的方渡,失心疯了,连这种话都口无遮拦。
沈安坐着轿撵,摆驾回宫。
她头痛地扶着脑袋,就这样断断续续走了一段路。方渡的话久久萦绕,沈安一闭上眼就能听见,字字诛心。真是,恨死方渡了。
沈安无奈对抬轿的宦官道:“去将军府。”
“是,公主。”抬轿的宦官齐声回答。这轿子,稳稳地转了个向。
沈安闭目养神一会,忽然耳边传来一阵争吵,轿子停了一下。她不悦地睁眼,掀开帘幕一角,朝外看去:“怎么了。”
“禀殿下,前方还有一人。现下正在给您让路,稍等一会。”一宦官毕恭毕敬地回道。
“是何人?”
“听说是丞相府的小姐。”
走这条路,想来傅灵英也是去找卫鹤的。沈安本就在气头上,完全是火上浇油。
傅灵英那边让好路了,一大伙人挤在道路旁边,好在沈安这边没多少人。
路过傅灵英的轿子时,沈安起唇道:“停。”
宦官们便停了下来,准备听她吩咐。
沈安阴沉着脸:“见了本宫,竟不下轿行礼,还敢端着。好大的胆子。”
傅灵英躲在轿子里,本就因为给她让路心情不悦,现下更是脸都绿了。她紧紧掐住手帕,不甘不愿地下了轿,老老实实行了个礼。
宦官隔着帘幕轻声道:“公主,行好了。”
沈安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免礼。傅小姐,身上的伤、可都好了?”
傅灵英听她这样高高在上,忍着不快回道:“多谢公主关心,都好了。”
“你家丫鬟小厮的伤,可也都好了?”沈安讥讽道。
傅灵英瞪了一眼身边的丫鬟,回到:“殿下说什么呢?平白无故,哪来的伤。”
沈安嗤笑一声,不理她了,道:“走罢。”
宦官们便起轿,眼神都没分给傅灵英。留下傅灵英一个人满肚子火,恨恨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从小到大,沈安都压她一头,真真气死人。不就是比她会投胎一些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傅灵英宣泄似地给了旁边的丫鬟一巴掌,怒道:“贱人。”就像是把这可怜的丫鬟当成沈安了一样。
再美艳的脸,此刻也扭曲了。
那丫鬟顷刻跪下,含泪道:“小姐,息怒。”
傅灵英深呼一口气,不知道沈安抽什么风,居然摆起架子来了。
“小姐,咱还去么……”那丫鬟弱弱地问了一句。
傅灵英突然想起卫鹤说过,他喜欢沈安。她更加不悦,身形都有些晃,道:“去。”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要去。
她全然忘记了卫鹤不见她的事。火场那日,连贴身丫鬟都丢下她跑了,卫鹤却奋不顾身地冲进去救她……傅灵英不信,卫鹤对她一点情都没有。
即使没有,单瞧着她这副皮囊,也足够赏心悦目了。傅灵英只要死缠烂打,总能追到的。
而且,他还为自己家翻修出了些银两。傅灵英越深思越有底气,万一他早早改变了心意也未可知啊。
沈安的轿子停在了将军府大门口。
沈安坐在轿中片刻,此番前来,的确是被方渡扰了心境。
她下了轿。守门的小厮早就眼熟她了,作揖行礼:“公主。”语毕,正要进去通报一声。
一般来说,卫经义应该会在府上。若是告知了一声,定然是要直面卫经义的。
那很多话都不便问了,她还没蠢到直接问别人要不要造反。
“不用通报了。”沈安拦下他们,一个人走了进去。凭借着熟悉的记忆,沈安走到卫鹤居所。
柿子树歪歪斜斜的,种了两株,都是涩柿子。沈安啃过那破柿子,麻到嘴巴里,苦到舌苔上。看见那涩柿子树,她就发怵。
经过一条条熟悉的小径,明明外表无甚变化。从前觉得蜿蜒的小径笔直了,漫长的小径缩短了。刻舟求剑,故地重游……只是沈安长大了。
沈安被回忆绊停了,她还不知道卫鹤在不在府上,不过这疑惑很快就打消了。
她听见了卫鹤顶嘴的声音,很是响亮:“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
然后是卫经义的声音,洪亮:“一天到晚净给我惹事,怎么样才能让你给我长些记性?叫你在外不要那么逞能!”
卫鹤争辩道:“我早都记住了,这和逞能有什么关系?替朋友出头有什么不对的?”
“臭小子,你他娘差点活活烧死一条人命!”
然后,沈安就听见一声无比清脆的声音紧随其后的是卫鹤的惨叫声,听着像是竹板抽在身上。
她额头洇出冷汗,往声源处靠近,好痛的声音。
“那不没死吗?!爹,我这么大了你还打我!”听得出来,卫鹤极其震惊地喊道,“我要不要脸啦?!”
看来还是在说方渡的事,确实也过了有段时间了。
“你也会嫌丢人?打你还不是为你好!再顶嘴再去跪几天。还没死?要等人死了你才满意?!”
卫鹤老实了,道:“我不出去了……”
“老实待着,你跑几次老子抓你几次!长本事了,翻墙翻墙翻墙,教你那点东西全用在偷鸡摸狗的事上了!”
“早说了不是偷鸡摸狗!目前,我一只鸡都没抓、半只狗没去摸……”卫鹤扯到字面意思上,耍流氓。
“去你的!”卫经义又是一象笏抽下去,“回头再管你。”
沈安听见卫经义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来不及感叹了。
脚步声渐大,马上有人要经过这里了。
情急之下,沈安惊慌失措地闯进了离她最近的那扇门。
一阵脚步声路过,听起来不像卫鹤的,应该是卫经义。
沈安总算松了口气,然后,她心虚地盯着这间房。嗯,不出意外,这是卫鹤睡觉的地方。她五六岁时还在这里午睡过。心情浑不相同,沈安五味杂陈地看着那些熟悉的陈设。
真是一如往常的乱。好像更加乱了,怎么会这么——乱。
沈安惊了,完全可以称是一片狼藉。
将军府是没书房吗,书卷堆得到处都是,床榻上也散落了好多本,翻开的、半折的,各种各样的都有。
那张可怜的床,不仅要承受帘幕、被褥、书本的重量,还有杂七杂八的衣物。
唯一能看得过去的也就只有书案了,还摆了个精致的小盒子。
在沈安无语凝噎时,又听见一阵脚步和几声嘟囔。
哈哈,好像在朝她这边走来。
卫鹤停在房门前,朝父亲离去的方向瞟了一眼,吃痛地揉了揉屁股,长吁一口气。
所以他很讨厌象笏,被打时真遭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