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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去月留阳,双生不同命 ...

  •   卫鹤还未到东宫找她,一个惊人的消息反而先到了——方渡,自请左迁至北方一块偏僻之地。
      沈安收到这个消息后,潜意识笑了一下,她感觉自己也疯了。
      既然方渡能背叛傅正松,自然也能背叛沈安。怎么早没想到。
      北方北方北方,又是北方。沈安忽地想到,展明煜是北方人,且他说过自己准备回去,沈安又笑了一声。
      她走至偏殿,正要叩响展明煜房门。转念一想,到底又要问他什么呢?问了又有什么作用?
      自己又有些急躁了,幸运的是,这次她学会及时止损。不幸的是,展明煜被她惊醒了。
      展明煜睡眼惺忪,揉着眼睛打开了门:“有何吩咐。”
      她动静也没很大,怎生吵醒了。
      沈安:“……”
      展明煜看沈安沉默半天,瞬间清醒:“你要赶我走吗?为什么,就因为我贪睡、喜好点钱财?”他倒卖的东西可是收不回来的。
      “我不赶你。”沈安摇头,急中生智笑道,“要你去把方渡绑回来。做得到吗?”
      展明煜:“?”
      他仿佛听见笑话一样,指了指自己,道:“我?去绑朝廷命官?那你还是赶我走罢!没可能,另寻高明。”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试探一下,沈安道:“你最近和我舅舅有交往吗?”
      “没有。你是不是睡懵了,阿鹤能出门肯定会来找你啊。”
      沈安冷笑一声:“谁又说得准呢。”
      沈安这种态度,展明煜不能不多想。
      “你们吵架了?”天杀的,他才刚刚接受了这段畸形的恋情。
      沈安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这个结论的,不过,她认为,现在的情况比吵架更糟。沈安点头,他说什么是什么罢,也懒得解释,也不能解释。
      展明煜一副吃了屎的怪样,语气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你和他还会吵架呢。放心,回头我好好说他。”
      沈安露出礼貌的笑脸,道:“多谢。”
      “我说他怎么不出门,原来是这样。”
      不是的,其实是他被关宅子里了。
      沈安耸耸肩,展明煜以为她默认了,叹道:“没办法,人嘛,又不都是完美无瑕的。你别太生气了,肯定是那小子的错。”
      这倒是,沈安认同这句话。
      “嗯,都是他的错。”
      现下是二月,杨柳轻飘。飘着飘着,飘来了后宫的喜事。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打得沈安措不及防,想来,离那日真不远了。
      沈玄湛听完卫青霓有孕的消息,脸都绿了。谄媚献殷勤的人没讨到好处,得来了龙颜大怒。
      沈安恰好,也在现场。
      彼时,沈安坐在梧桐轩,和卫青霓一起练字。卫青霓恨铁不成钢地搁笔,道:“你……啧。”
      阿霓方才是不是“啧”了一声?沈安心漏了半拍,约莫幻听了。
      沈安拾起笔,肥头大耳的字糊在一块……她也“啧”了一声。
      没办法,那些字真的有些不堪入目,怎么会越写越丑?
      沈安正悔恨从小没握对笔,忽听见传报声,沈玄湛来了。
      沈玄湛踏入梧桐轩的动静很大,玄铁色的袍子拖在地上,卷在一块。
      沈安没见过这阵仗,惊得墨晕成一大坨,还戳破了宣纸。卫青霓看来人了一眼,泰然自若地行礼,稀松平常。情绪起伏还没沈安起笔时大。
      沈安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观望一番。
      没有等来免礼,一众人都跪着。
      在沈玄湛的威压之下,旁人大气不敢喘一声,连周边的陈设似乎也落寞了,不明觉厉。
      沈玄湛是来兴师问罪的:“卫……贵妃,你可有话说。”
      他原本是要喊名字的,可是,他只记得这位贵妃姓氏。
      卫青霓虽然性子柔和,到底是将门女子,自然不会被这一幕吓到,明知故问道:“陛下所为何事。”
      沈玄湛自妻子死后,一直守身如玉。
      沈玄湛耐着性子,嘴角微翘:“朕不动你,便当朕怕了你家是么。藏着掖着便也算了,竟敢如此明目张胆。”
      卫青霓嫣然一笑,稍后,抚着小腹道:“陛下,你不为这孩子高兴吗?”鬓云香腮,桃花目含情脉脉;不画眉目、未点朱唇、毋施粉黛,天边云霞亦为之羞涩。
      一位俊俏娘子,口中流转的却是,大逆不道。
      总而言之,这腹中子不是沈玄湛的。当然,到底有无这孩子也说不准。
      沈安位于一旁,惶恐万分,居然真的冒出了个孩子。
      沈玄湛上前,掐住卫青霓双颊迫使她抬头。卫青霓仍无惧色,眼底桃花浮动,竟使得这种场面生出几分旖旎气氛。
      沈玄湛看她不动,嗤道:“奸夫是谁。”
      他不顾皇室颜面,直接问道。这四周皆是宫人、宦官,满场人耳清目明,若人不干涉,这种消息无须几个时辰,便会如生了羽翼一般飞出后宫,传至天下四海。
      卫青霓不说,死死盯着沈玄湛。
      沈玄湛失去耐心,手中发力。卫青霓跪在地上仍重心不稳,差点倒在地上,是沈安挪了一寸,扶住她。
      卫青霓扶稳沈安,笑道:“陛下可知前朝无数人盯着这个孩子。是谁的,还重要么。奸夫?哪有奸夫?臣妾不知奸夫何来,若是听信谗言,那可真叫臣妾寒心,叫臣妾母族寒心!”
      沈安是先寒心了,她不知道沈玄湛怎么样对后宫的,只想到若腹中是男孩,她又该怎么办。
      她有种想放开卫青霓的冲动,却强忍着恶心,愣是不移半分。
      十七年风霜,敌不过骨肉血亲。
      沈玄湛眉头微颦,这是闹哪一出,有何必要。
      既无必要,沈玄湛不想再留情分,接下来顺着他们,见招拆招就是。
      不能直接处死,只得下令道:“贵妃有孕,赐居冷宫,好生安养。”顿了顿,对四周宫人补充道:“消息若敢传出半分……”
      还未落音,宫人们便慌忙以头点地,以表忠心:“奴才不敢。”
      不知道冷宫和安养二字怎么联系起来的。卫青霓闭眼,微不可察地扬嘴角。
      沈安不理解、看不懂,到底发生什么了。这样看来,至少她的位子还是巩固的。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皮,扶卫青霓更紧。
      卫青霓道:“臣妾,叩谢陛下。”
      卫青霓有柄长剑,藏匿在梧桐轩内,不见天日。
      血色剑身,瑰丽万分,名曰:去月;另一柄配对的,苍色剑身,清冷疏离,名唤:留阳。两柄无上神器,本该双双出鞘,交相辉映。可惜,去月足足十七年未见过太阳,躲在剑鞘中,顾影自怜;留阳却能随时出鞘,怒饮鲜血,意气风发。
      夜深人静时,卫青霓会去到密室中,拭去剑鞘的尘埃,摩挲剑穗、字印。她对不起自己的剑,连累它也只得呆在无人的宫殿里。
      早知如此,应一并由弟弟拿着。不,就算早知如此,她也不会放弃去月。
      去月,原谅她的自私罢,她始终忘不了母亲的双眸。
      母亲英勇无双,丝毫不逊色于父亲,会握着阿霓稚嫩的双手,教会她一招一式。
      母亲笑着,抱着两柄剑,交付给她:“阿霓,给你。”
      此时阿霓,十二岁,接过对于她过于沉重的剑,重重压下:“好重。”
      母亲爽朗地大笑着,父亲倚着门,同样笑着。
      “重便对了。背负了数不胜数的人命,自然得重。”母亲道。
      “它们见过苍茫黄沙、看过废墟荒野、闯过人间炼狱。有朝一日,娘和爹带你去看。”母亲丝毫不避讳这些生生死死。
      父亲点头道:“等你再大一些。”
      卫青霓不满:“我会很多招了,现下就可去外面看看。”
      漂浮不定的人生,父母还没实现诺言,又忙碌起来。卫青霓始终没有去过远方。
      其实她一个人也能去,可第一次的旅行,更想同母亲一起。
      所以卫青霓忍耐着,一直忍耐着。
      再后来,连弟弟都出世了。
      父亲坐在床边,看见卫青霓来了。将怀中的儿子随手递给卫青霓后,重新坐回去。
      卫青霓十五岁。
      她接过娃娃,紧紧握着弟弟的手,抓劲很大。婴孩和她,大眼瞪小眼。
      卫青霓捏了捏他稚嫩的手,惊喜地对母亲说道:“娘,弟弟对我笑。”
      母亲愧疚笑道:“对不起阿霓,娘大言不惭的,还未带你去看雪。”
      南方不常下雪,十几年也不见会有一场小雪。
      卫青霓摇头,丝毫不介意,道:“以后我们带弟弟一起去看。”
      “好。”母亲皱眉笑起来。
      父亲替母亲擦去冷汗,道:“怪我。”
      母女二人齐道:“当然怪你。”
      卫青霓怀中的婴孩又笑起来。
      “他叫什么名字?”卫青霓用力掐了掐弟弟的脸……弟弟哭了。
      卫青霓不敢掐了,揉了揉,哄他两下:“娇气包。”
      母亲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阿霓,道:“一家子都从武怎么好,让他去舞文弄墨算了,补一补脑子。我瞧同排站的人朝服上绣鹤,叫他鹤算了。”
      父亲自然是听母亲的,赞同:“长寿呢。”
      卫青霓拍了拍卫鹤,心道:“好在一家子不从文。”若从文的话,应该也不会这样取名字。
      名字草草定下。卫青霓打消了问自己名字由来的计划……
      同年,公主后脚也出生了,喜讯传来,噩耗后来——皇后病倒了。
      卫青霓知道当朝帝后年纪同她相仿,是一对少年帝后,不由觉得割裂,好可怜。
      年纪轻轻的,就生出一身病。
      这同情瞬间转化为愤怒。
      宫中太医束手无策,皇帝勃然大怒,杀了好多人。最后,一江湖大夫经过,说是能治,不过需要药引。而这药引,需女子的鲜血,身体健壮为佳。
      母亲要被入宫了。
      父亲发疯似的,扬言要杀了那昏君。卫青霓手中拖着去月,腰间别着留阳,说要同去。
      母亲拦下他们,生了很大的气:“取血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想死么?回去!”
      还好,母亲回来了,身子却大不如前。她刚踏入家门,便抱着阿爹痛哭一场,武功尽废。
      卫青霓如坠冰窟,踉踉跄跄地跑到母亲跟前,给她把脉……什么都没了。卫青霓的天就此轰然倒塌。
      母亲哭过一场,无力道:“事已至此,便过去了……”
      她终日咳血,失去的不仅仅是武功还有那副健康的身体。
      这天地浩大,他们还没一起看过江川湖海,山河万里。
      三年后,母亲去了。
      卫鹤很冷血,哭都不哭。卫青霓讨厌弟弟。
      父亲不再侃侃而谈,对外变得寡言少语,却忍着痛苦未表现在女儿面前。
      父女二人心照不宣地沉默着。
      又过了几日,皇宫中传来噩耗——对卫青霓来说,却是喜事。
      皇后病逝了,短命鬼。她又恨,要死不会早一点死。白白害了别人性命。
      皇后一定是随母亲走的,卫青霓笑了,定是母亲索走了她的命。卫青霓以泪洗面,终日思念着母亲。
      皇后一死,皇宫就开始选秀填充后宫,真真招笑。
      死皇帝,人前装得深情款款,人一死还不是原形毕露了。说不定皇后就是他给克死的。
      卫青霓恨天恨地。
      她熬灭了月亮,失眠整宿,下定决心。
      卫青霓走到兵器库,取出二剑,流下泪。她心一横,决心放下留阳,只带去月,不能让它们都没有出鞘的机会。
      她不能这样对待她的剑。
      卫青霓哭得停不下来,抱着去月,这是母亲的那柄剑,就像抱着母亲:“对不起,去月。”
      卫青霓说要入宫,父亲少见地对她沉默,许久才颤声道:“好。”
      她主动把自己关进了更小的匣子中。
      父亲离开了京城,不知道又去哪里打仗了。卫青霓失神看着半点大的卫鹤,无助地蹲在地上又哭了,她不是爱哭的人。
      卫鹤看见阿姐哭了,也哭着,自己都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先抹去她的眼泪,道:“阿姐,不哭。”
      ……
      “好,阿姐不哭……”卫青霓抱起卫鹤,多可怜呐,这么小就没娘在身边,连爹都离去了。
      卫青霓还是恨卫鹤,他连死亡是什么都不知道,真够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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