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观音落红尘》森下雨

6、第六章 寻踪觅迹 护你身侧

　　百花城乃南汝国的教坊司，因体量过大，胜似一座城，因此得名百花城。其中瓦舍酒肆青楼梦苑鳞次栉比，无论是闲云游人、往来客商还是各国皇室，甚至是妖魔都能在其中觅得知心红颜。
　　百花城，纵有百花千般艳，亦无一花为君落。你若信风花雪月，那这城中的爱便是真的。
　　南汝因靠近妖界无间地，吸引了不少叛逃的良妖在此定居，因而在国内形成分裂的两派。
　　一派是本土猎妖师组成的围剿派，他们大多在人妖大战期间失去家园和挚爱，主张妖物邪祟斩立决。
　　一派是汝皇带领的护守监，由各路能人志士组成，旨在维护安宁抵御邪妖入侵，促进人妖和谐共处。溪月的大师兄汝季秋，身为皇室血脉中的半妖，自小被送往水风谷，师从堕仙白泽，成年后便回到南汝担任守护使一职。
　　两派虽都守护人界，但因立场不同，常常暗中较劲，甚至生出逆反之心。
　　**
　　百花城里丝竹声不绝于耳，明亮的灯火似要破除黑暗的界限。
　　没有宵禁的限制，城中主干道上的人群摩肩接踵，因着有少年郎打扮的伪装，溪月格外轻松自在，如鱼得水得穿行在叫卖声与欢笑声里。
　　她学着街边浪荡子的模样，扯开领口，卷起衣袖，大咧咧地在街边小摊要了碗凉茶。
　　虽然带了个“凉”字，茶却是温热的，一口饮尽，体寒的她也难得地冒出汗丝。她心情大好，扭头钻进昏暗曲折的小巷，向着大师兄汝季秋的老巢一路疾驰。
　　百花城虽灯火通明，但光的反面便是无尽的黑暗。需要守护使监视的，从不是这月光下的热闹非凡，而是月光无法涉及的另一种奢靡。
　　溪月站在山涧一侧垂眸，熙金阁发出宛若阳光般的刺目光芒，让她不适地眯起眼睛，心情复杂地注视地下这座纯金打造的梦苑。
　　“公子，咱们熙金阁上了一年一酿的醉金秋，不妨来尝尝。”
　　溪月刚踏进熙金阁就被小厮绊住了脚。
　　送客的小厮见溪月气度不凡，算准了她是个涉世未深的高贵公子，满怀春风地迎了上来。
　　溪月认得他这般贪婪无妄的眼神，随着他的指引入了熙金阁。
　　熙金阁自上往下一共十八层，往下一层更比一层贵，小厮没有介绍就径直将她带到了地下第五层。
　　溪月颔首走进厢房，凭栏欲望，花瓣便在眼前绽开，貌美的蝶妖破花而出，舞动着水袖在她脸颊一扫而过。面对蝶妖的秋波明送，她弯起嘴角笑得肆意，额间乍现的滴水印却让那蝶妖笑容微滞。
　　眼见信息传达到位，溪月便倚着栏杆，颇为戏谑地扫向楼下酒池。
　　以酒为池，醉生梦死。
　　池中形形色色无一不面颊绯红，被舞姬的曼妙腰肢迷得神魂颠倒，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恍若被抽走精魄的行尸走肉。
　　她嗤笑一声，余光略过楼下几层，却无意间瞥见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注意到她探究的目光，转身躲到屏风后去了。
　　这是演的哪一出？
　　小厮见她看得入迷，往她看的方向一望，心下便了然，“公子可是好男风？”
　　溪月听到问题一愣。
　　“咱们熙金台不止姑娘是最美的，连龙阳都是一等一的。您来这，可真是来对了地方。”
　　真是有意思，扮作龙阳混进来了么。
　　溪月眉眼一弯，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金，“把新入阁的龙阳都叫上来，若有入眼的，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厮掂着手里的金，恨不得咬上去，麻溜地就下楼揽人去了。
　　龙阳们一拥而入时，溪月正懒散地斜坐在正中央，面色绯红地呷着醉金秋。小厮倒是没有唬人，放眼看去龙阳都是绝色，但最扎眼的还是戴面纱那个。
　　哪怕是遮了半张脸，溪月凭那双眼睛都还是能认出他，随即又抛给小厮一锭金，“除了那个戴面纱的，都留下。”
　　从贵公子那又得了一锭金，小厮已经被欣喜冲昏了头脑，拽着那面纱男就要往外走，全然没注意他眼底张狂的不悦。
　　溪月将那不悦尽收眼底，却还是装作毫不知情，乐呵呵地拥了两名龙阳入怀。
　　那面纱男见此直接破防，噗通一声跪下，吓得小厮连黄金都握不住。
　　“公子见谅，他入阁不久不懂规矩，我立刻就叫人把他拖走。”
　　“凭什么我走，他们留下！”，那面纱男倔劲上来了，一把甩开小厮。
　　溪月饶有兴致地放下酒杯，从龙阳们的怀抱里脱出身来，挑眉看着面纱男，“想留下？”
　　面纱男扫视一圈围着她的龙阳，咬着后槽牙说：“公子选我吧，我比他们都值！”
　　“你戴着面纱，不是有疾？”，溪月差点笑出声。
　　“不是！”
　　溪月撑着下巴，“那你摘了我看看。”
　　面纱男气得耳根通红，“公子将他们都遣了，我就摘面纱。”
　　“大胆，来的都是贵客，岂容你谈条件。”
　　小厮作势抽鞭就要打，面纱男正准备硬生生扛下，却没想到溪月挥手制止小厮。
　　“让我看看你会不会疼人。”
　　溪月将身旁龙阳端着的葡萄放在桌上，那面纱男二话不说，拽了颗葡萄就贴上前来。溪月抬眸对上他那双占满怒意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睛，忍住了嘴角的笑意，顺势张嘴让他将葡萄送进来。
　　面纱男不敢看她的眼睛，学着方才那些龙阳的样子，温柔地将葡萄放入她口中，却不料反被咬住手指。他惊愕抬头，却对上她眼底的一片霜寒，只得任她咬着不敢反抗，可她越咬越重，他不得不红着眼眶再次抬头。
　　眼见目的达到，溪月在他委屈的眼神里松了口。
　　“那你留下，其他人散了。”
　　面纱男心有哀怨地捂着自己的指头，等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这才愤而抬头欲发作，可一对上溪月那平静而审视的目光，心底的气焰全消，扮作龙阳的魅惑姿态贴近身前，摘了颗葡萄，娇滴滴地问着：“郎君可要再食一粒葡萄。”
　　学什么不好，非得学龙阳……溪月扫了他一个冷眼，“你想言而无信？”
　　“郎君……”
　　面纱男这一声格外娇俏，目光倒是被训得格外动人，可惜溪月冷心冷血，无动于衷地睨着他，“跟我来这做什么，想让我亲手杀了你？”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枕风气得一把摘下面纱，拍在桌上，“你耍我！”
　　溪月自顾自地饮着醉金秋，眼睛都不抬一下，“刚才那下算是扯平了。”
　　真是个记仇的瓷娃娃！
　　“你不学好，居然到这熙金阁点龙阳，还点一群！”
　　听着他咬牙切齿之声，溪月将酒杯递给他，“斟酒。”
　　枕风接过酒杯，嘴里依旧说个不停：“杀了，把他们都杀了！”
　　溪月收回酒杯，轻飘飘地来了句：“你杀无辜之人，我就杀你。”
　　枕风气冲冲地刚到门口，一听这话又坐了回来，神情哀怨地盯着她，又摆出狐狸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回答我的问题。”，溪月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他。
　　枕风小声地说着：“快入冬了，你这样乱跑很危险的……”
　　听这话，溪月打趣地提起嘴角，“危险？”
　　“没错，危险！”，枕风理直气壮地顶了回去，顺势坐到瓷娃娃身边，“我还比你早来两日呢，特意把消息都给你打探好了！这教坊啊，我是常客，最懂该从哪里打探消息。于是老子灵光一现扮作龙阳混了进来。”
　　溪月快速抓住重点，看着他昂起下巴越说越得意，靠在自己椅子上坐得愈发豪迈，眼尾一沉生出不少寒意来。
　　“地面上的百花城，只要你有钱就能得到想要的。可这地下的熙金阁鱼龙混杂，都是玲珑妖心，若是扮作来客，定是什么都问不出。”
　　“可扮成龙阳就不同了，我蛰伏这两日已经探查到夜罗刹……”
　　枕风忽觉身侧寒气逼人，回头才发现瓷娃娃浑身冒着冷气，以为是她寒疾反噬，立刻起身要用手去暖她的心，“坏了坏了，南汝不是气候温热么，你怎么还犯寒疾！”
　　“说，到底探查到了什么。”，溪月捉住他往身上探的手，眼神冷得能戳人。
　　“那不重要，先把你的寒疾解了！”
　　枕风自以为地要给她解寒疾，被溪月反手按在桌上。
　　“我先说，先说。”，枕风这才从她手里挣脱出来，看着她那周身的冷气，不情不愿地说着：“夜罗刹现下不在城中，说是明日会回来。”
　　听了这话，溪月缓缓闭眼，收了周身寒气。
　　枕风见寒气没了，心也跟着放了下来，可垂眼一眼，方才还在指尖的那圈牙印竟然淡了，便趁瓷娃娃起身的空档，狠心将那层皮给剥了下来。
　　溪月刚走到门口，新鲜的血腥气便传来，疑惑着向身后扫去。
　　“你在做什么？”
　　枕风忽地背过手指，“什么都没做。”
　　门外的小厮注意到溪月靠近门口，特地上前来悠悠地问着，“公子，那龙阳是否称心，今夜留宿否？”
　　那蝶妖还没回来，溪月这身份不适合到处去寻人，不如就留宿一夜，等确切的消息送上门来。
　　于是她点头，应了要留宿的邀请。
　　身后的枕风一听她要留宿，眼里立刻就闪了光，不等小厮催他就主动跟了上去。
　　溪月看着枕风那雀跃的背影有些疑惑，不过是留宿而已，那狐狸在雀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