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髓珠谜案》满袖星河

12、夜袭

　　江大夫。”

　　这一声轻唤，惊得心月心头一跳。她回头，周明宣不知何时已立在门边，身上带着些微水汽，像是刚沐浴过，换了身干净的青布长衫，正静静望着她。

　　“你吓我一跳。”她抚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怎么了？”

　　“没事。”

　　周明宣走过来说：“我买了换的衣服，你去洗洗换上，能舒服些，我来煎药。”说完却并未移开视线，反而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左颊外侧，示意道：“你这里，沾了灰。”

　　心月闻言，抬手在脸上擦了擦，“好了吗？”

　　“偏了。”周明宣的指尖在自己脸颊上移了半寸，“这里。”

　　心月又依言去擦，却依旧完美地避开了正确的位置，眨着眼无辜地问：“这下总该没了吧？”

　　“还有。”

　　心月仰起脸：“那你帮我擦一下。”

　　周明宣看着她眼底狡黠的光，静默了一瞬，才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素手帕。

　　“别动。”他声音低沉，动作却极为轻柔，用帕角在她颊侧轻轻一拭。

　　“好了。”

　　心月却将脸更凑近了几分，“你看清楚，要是擦不干净，给别人笑话，”

　　周明宣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很干净。”

　　心月依旧没动，只极轻地唤了声：“周明宣。”

　　“嗯？”他应得微哑。

　　“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

　　“我知道。”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融进晚风里，“如常便好。”

　　心月回身，将一个小瓷瓶塞进他手里，“保持文火，等药汁熬到锅沿这个印记时，”她飞快地用筷子点了点砂锅上的刻痕，“把这味药加进去，再煮三息就好。”

　　周明宣语焉不详的“嗯”了一声。

　　待他端着煎好的药回到客房时，桃桃和元宝已在外间榻上相倚着睡熟了。

　　里间灯火摇曳，心月正俯身专注地为李时砚施针。

　　“他情形如何？”周明宣将药碗轻放在案几上。

　　心月指尖轻捻银针，头也未抬：“明日再行一次针，服两剂汤药，好生将养些时日便能恢复元气。”

　　榻上李时砚虚弱地道了声：“多谢。”

　　心月微微颔首，利落地收起银针，转向周明宣嘱咐：“别让他多说话，药晾至五成温再服。”

　　“好。”

　　周明宣看着心月去了外间，又听见她开门叫小二问饭菜怎么还没送来。

　　他才低声问李时砚：“你中箭时是否清醒？”

　　李时砚摇了摇头：“最后的印象就是，四面都是鬼火，以及团团的白雾，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来对方很清楚你的身份。”

　　李时砚看着周明宣的神情，沉默片刻，才气若游丝的道：“我们身边有内鬼。”

　　周明宣点了点头：“眼下有两拨人在找我们，有一拨是杀手，还有一拨暂不清楚目的。”

　　李时砚：“看来你已经有计划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平南王府？”

　　“对，无论他有没有参与此事，只要住进平南王府，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我们是安全……”

　　周明宣忽然刹住了话。

　　这时，外间门外响起小二的声音：“客官，给您送饭菜来了！”接着推门便是一连声的告罪，“实在对不住，今儿个客人太多，灶上忙不过来。您先用着，后头还有几道菜马上就得！”

　　接着就听见，心月唤醒桃桃和元宝，又朝里间扬声道：“公子，用饭了。”

　　周明宣回说，你们先吃。

　　然后对李时砚说：“你现在就是好好养身子，其他事情交给我。”说着俯身将李时砚扶起，把药碗端过来，“喝药吧。”

　　待照看李时砚喝完药，周明宣回到外间，却看见桌上的饭菜都没动，心月见他出来，立刻起身低声道：“饭菜和汤里都被下了分量不轻的蒙汗药。”

　　周明宣眼神骤然一冷，“既如此，便将计就计。”

　　子时刚过，客栈陷入一片死寂。

　　外间榻上，周明宣闭目似寐，呼吸平稳，手边长剑却已出鞘三寸，身侧是心月则护着元宝，屏息凝神。

　　里间，李时砚和衣而卧，桃桃假寐在侧，手中紧握短刃。

　　“咔哒。”

　　屋檐传来一声极轻、却绝非野猫或风动能发出的碎响。

　　几乎同时，周明宣悄无声息地挪至门后与窗边阴影处。桃桃与李时砚迅速退至最内侧的墙角，心月用被褥堆出假人形状，盖上外衣，和元宝隐于柜后。

　　门栓从外被拨动，发出细微的“咯”声。

　　四个黑影如狸猫般滑入，手中钢刀在透窗的微光下寒意森森。他们第一时间扑向床铺，挥刀便向那被褥假人砍去！

　　就在刀锋落下的刹那——

　　隐于门后的周明宣骤然发动，剑光如雷霆疾电，自背后直取最后一人后心！与此同时，桃桃自墙角闪出，手中短刃精准掷出，没入另一人颈侧。

　　另外两人惊觉中计，急急回身，却见周明宣的剑势已如狂风骤雨般卷来。他剑招狠辣迅疾，不过三五回合，便将两人刺倒于地。

　　“走！”周明宣一脚踢开后窗，一左一右揽住心月和元宝，桃桃带着李时砚，依次跃出。

　　却在落地瞬间心头一沉——

　　月光下，六个黑衣蒙面人，呈半圆形将他们围住。

　　显然，方才房内的不过是个诱饵，真正的杀招埋伏在此。

　　周明宣与桃桃将三人护在身后，

　　那为首的蒙面人下令道：“这两个男的生死不论，其余抓活的。”

　　周明宣闻言，心中一动。

　　不及多想，对方已长刀砍来，“去车上！”周明宣将心月和元宝往马车方向一推。

　　长剑迎上攻来的黑衣人，剑势如虹，不过三招便刺倒一人，两人见状，同时攻来，他侧身避开刀锋，剑尖顺势划过一人手腕，反手一剑结果了另一人。

　　心月拉住吓呆的元宝就往马厩方向冲。

　　桃桃护在她身侧，眼看一个黑衣人持刀劈来，她一个侧身飞踢，正中对方手腕。

　　没想到那人竟是虚招，刀锋一转，直取落在后面的李时砚！

　　李时砚闪避不及，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铛”的一声，周明宣长剑探出，精准地架住了刀锋，他手腕一拧，剑尖顺势而上，直接刺穿了对方的心口。

　　“快，都上车！”周明宣头也不回地喊道，手中长剑挽起朵朵剑花，将最后一个黑衣人逼得连连后退。

　　心月一手紧拉着元宝，另一只手还不忘紧紧捂着腰间所剩无几的药囊。桃桃则半扶半架着虚弱的李时砚，紧跟在后。

　　周明宣剑光如幕，将那名黑衣人死死压制，然而对方身手不弱，守得滴水不漏，一时竟难以拿下。

　　“吃我一记夺命蝎！”

　　桃桃忽然扭头娇叱，扬手便是一道黑影射出！

　　那黑衣人闻声一惊，下意识回刀格挡——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周明宣的剑已寻隙而入，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心口。

　　黑衣人轰然倒地。

　　几乎同时，“咻——啪！”一道刺眼的红光自客栈二楼窗口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一朵诡异的信号焰花。

　　“快走！”周明宣收剑低喝。

　　几人手忙脚乱地爬上马车，周明宣反手一剑斩断缰绳，跃上车辕，猛力一抖缰绳——

　　“驾！”

　　马车猛地窜出，颠簸着冲出客栈后院。

　　心月忽然脸色一白：“坏了，坏了！光顾着逃命了……我那些珍稀药材…落在客栈了！”

　　桃桃闻言，立刻扒着车窗回头望去：“师姐，楼下的人都死了，楼上的人也中了毒，我偷偷回去拿，肯定没人发现！”

　　心月望着远处夜空中尚未散尽的信号烟迹，肉痛地摇了摇头：“算了，逃命要紧。”

　　元宝紧紧攥着心月和桃桃的衣角，小脸煞白：“那些坏人……会一直追我们吗？”

　　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抱歉，连累你们……”李时砚勉力开口，话未说完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你现在这状况，还是不说话为妙。”心月从药囊中取出一个莹白小瓶，倒出一粒碧色药丸递过去，“把这个吃了吧，会稍微舒服点。”

　　李时砚点了点头，依言将药丸服下。

　　心月伸手揉了揉桃桃的脑袋，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接着睡吧，养足精神，才有力气跑路。”

　　“嗯。”桃桃乖巧地应了一声，在她肩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不过片刻，呼吸便变得均匀绵长。

　　车厢在规律的颠簸中摇晃，不多时，心月也抵不住奔波的疲惫，靠着车壁，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忽觉马车慢了下来，她轻轻推开车门，周明宣回头看来，轻声说：“到越城了。

　　她抬眼望去，巍峨的越城东门已近在眼前，在浓重的夜色下如同一道巨大的剪影，沉默地压迫过来。

　　马车在离城门尚有一段距离时便缓缓停下。

　　几乎就在同时，城楼上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喝问：

　　“城下何人？宵禁时分，不得通行！”

　　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