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髓珠谜案》满袖星河

5、身材不错嘛

　　“喂，城里人？”

　　周明宣倒药的手一滞，抬眼看去，门帘掀起一角，露出一张稚嫩却透着病气的小脸，面色青白，双颊因消瘦而微陷，嘴唇也淡得没什么血色，一看便知是久病缠身。

　　一双大眼睛，却水润盈泽，瞳仁又黑又圆，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探究神色。

　　“你叫我？”

　　元宝走进来，四处打量，奶声奶气的说：“这里还有别人吗？”眼睛落在案上的李时砚身上，“哦，还有他，不过他现在说不了话，不算人。”

　　周明宣将倒好的药，放在窗台通风处，晾着，拿帕子擦了擦手，看元宝似是有话要说：“找我有事？”

　　元宝背着手揪了揪衣服，仰着头问：“你会做饭吗？”

　　“不会。”

　　元宝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说：“我饿。”

　　“你们这里平时谁做饭？”

　　“仙子姐姐做的多一点，但是她现在在睡觉，吵到她会被骂。”

　　“她很凶？”

　　元宝摇了摇头：“平时不凶，睡不好会凶。”

　　周明宣蹲下问她：“你为什么叫我城里人？”

　　元宝歪了歪头，笑嘻嘻的说：“因为你长得好，穿的好，还有跟班，那肯定是城里的有钱人了。”

　　周明宣忍俊不禁：“那我问你，早上你藏在大石头后面，说“快走”是为什么？”

　　“桃桃姐姐说这样看起来比较吓人，万一有人闯进来，我就这么吓他。”说着她又把头梗的跟个吊死鬼一样。

　　“呃……是挺吓人，不过你们这里，有外人闯进来过吗？”

　　元宝摇了摇头：“林子里的毒很厉害，一般人不敢进来，你们是第一个走进来的。”说完她揉着肚子说：“说了这么多话，感觉更饿了。”

　　周明宣从荷包里摸出一颗糖递给她，“你吃颗糖，就没那么饿了。”

　　元宝接过，仔细看了看，又捏了捏，才喂到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后，抿了抿嘴巴说道：“这个糖好吃是好吃，可是……我还是想吃饭……”

　　周明宣无奈道：“那你等我给他喂了药，在看看，怎么给你弄点吃的。”

　　元宝欢欣雀跃的点点了点头。

　　夜叉仙子是被呛醒的，她醒来的第一反应，以为走水了，她连滚带爬跑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定睛一看，别处都好好的，只有厨房里浓烟滚滚。

　　她冲过去一把掀开帘子，烟雾缭绕中，只见灶台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元宝正用力扇着蒲扇想把烟赶出去。

　　而周明宣，他脸上蹭了几道灰，正站在灶台边，对着锅里一团黑乎乎、冒着青烟的不明物体微微蹙眉，手中锅铲悬在半空……

　　听见动静，他抬眼看过来，眼神里闪过一丝介于尴尬与镇定之间的复杂神色，清了下嗓子道：“这个汤饼，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元宝回过头，脸上汗津津地沾着烟灰，眼睛一亮：“仙子姐姐，大哥哥说，你看病辛苦，他想做饭给你吃！”

　　说着还冲周明宣眨了下眼睛。

　　周明宣接收到信号，迟疑了一瞬，还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夜叉仙子看着这一大一小两张花脸，再瞅瞅锅里那堪称“凶案现场”的焦炭，满腔的火气“噗”一声漏了。

　　她挥手驱赶浓烟，声音带出些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把这房子给点了……行了，你两去洗把脸，我来做。”

　　不到两刻钟，石桌上摆好了夜叉仙子快手做好的早饭：鸡蛋面，一碟盐水冬瓜，一碟凉拌西葫芦。

　　周明宣目光扫过桌上仅有的两碗面条，抬眸看向正解下围裙的夜叉仙子。

　　夜叉仙子把围裙搭在椅背上，脸上倦意明显，“我不吃了，还要再去睡会，现在脑子嗡嗡的。等下中午你再把早上那副药，煮一遍给他喝，到了黄昏时分，就差不多可以……”

　　她说着忽然停下来，看着周明宣：“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这样盯着我，我脸上有东西？沾了煤灰？”

　　周明宣饶有兴味的道：“传闻，夜叉仙子半边脸似夜叉，半边脸似仙娥，才得名夜叉仙子”他说着，手在虚空里指着夜叉仙子的脸比划道：“可我却瞧不出夜叉在那？”

　　仙子这才反应过来，刚以为着火，就直接蹿出来，忘带面纱了。

　　“哦，那个…我这个是易容术，怕吓到你们……你快去吃面吧，坨了就不好吃了……还有，”她说着拿手在鼻子处扇了扇：“你吃完饭去河里洗洗，衣服也洗洗，你都馊了……”

　　“……”

　　酉时一过，日头西沉，山间起了凉风，白日的燥热散了不少。

　　仙子吩咐元宝把药蒸房打扫出来，周明宣听见动静从药庐出来，他看见仙子搬个梯子爬到房顶上，将上面的气窗打开。

　　他故意问道：“神医不会轻功？”

　　仙子没吭声，烧火的桃桃笑道：“喂，周大公子，你不会以为我师姐外号叫夜叉仙子，就是和仙子一样，飞来飞去吧，她是个大夫，她研习医术的时间都不够，哪还有时间去练武功。”

　　周明宣闲谈般说道：“原来是这样，我想着你们师承同一个师父，桃桃姑娘武功不俗，还以为神医也会功夫。”

　　桃桃嘟着嘴道：“我不喜欢学那些，还好后来师姐来了，要不然我爹医术该失传了。”

　　周明宣闻言一震，桃桃果然是陶谦之女！那么这断魂谷，便是陶谦曾经的藏身之所？不待他在套更多话。

　　这时，仙子从梯子上爬下来，拍了拍手上的土，对周明宣说：“去把你朋友抱到蒸房来。”

　　蒸房是一间全木制的小房间，进屋从左手边连着墙壁起了一个两尺半宽的木台，长度一直延伸到转角。

　　右手边是一个圆形的浴桶，呼呼冒着热气，此刻里面已经泡了许多药材。

　　这会整个屋子闷热如笼，水汽弥漫。

　　周明宣抱着李时砚踏入门内，湿热的气息瞬间包裹了他。

　　而比气息更灼人的，是眼前的光景。

　　只见夜叉仙子背对着他，正抬手解开腰间系带。那件素色的外衫被她随手褪下，轻飘飘地搭在了一旁的木架上。

　　她里面，只穿着一件耦色的抹胸。

　　那抹胸用料极为节省，仅仅包裹住胸前最饱满的弧度，纤细的腰肢，大片光洁的脊背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湿热空气中，肌肤因高温而泛出细腻的粉色。

　　她似乎浑然不觉，自己带来了怎样的视觉冲击，只是随意地抬手，将散落颈后的乌发用一根不知从哪儿摸出的木簪，三两下盘起，露出了一整段修长白皙的脖颈和线条优美的锁骨。

　　几缕不听話的发丝被汗湿，黏在她颈侧，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轻轻晃动。

　　周明宣几乎是瞬间就别开了视线，脸上热意滚滚，连耳根都红透了。

　　“愣着干嘛，把人抱进来放在这木台上。”

　　周明宣依言将人放下。

　　桃桃过来说：“我来吧。”

　　也没等周明宣说话，三下五除二就把李时砚剥了个干干净净，还扭头对周明宣说：“你朋友比你白呢。”

　　周明宣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这师姐妹是没有男女之防，还是完全没把他们当人？

　　仙子此时已经加完了最后一味草药：“周公子，把你朋友放桶里。”又冲桃桃说：“桃桃，你去看着火，保持好现在这个温度。”

　　桃桃边答应着，边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周明宣李时砚放进桶里后：“我是出去，还是？”

　　仙子正在给刀子消毒，头都没抬：“你待在这，对了，你把上衣脱了。”

　　“我？”

　　“不然这里还有别人？这么热，用起功来，衣服阻滞散气，会出问题，一会我给他施针，你需要用内力配合我，然后再给他将毒血放出来。”

　　待一切准备就绪，仙子抬头，便看见周明宣赤裸着上身，肌肉线条流畅分明。

　　她毫不避讳地赞叹：“身材不错嘛。”

　　周明宣侧过脸，避开她灼灼的目光：“若看够了，就请神医专注正事。”

　　仙子看着他微红的耳廓，玩味的笑了笑。

　　“好吧，集中精神。”她神色一正，“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完全按照我说的做。要不，稍不留神……”

　　她俯身拈起一根长针，烛火在针尖跃动成一点寒星，映在她清澈的眼底。

　　“——明年的今天，可就是你朋友的忌日了。”

　　周明宣深吸一口饱含药味的空气，凝神以待。

　　“守在你朋友身后，双掌抵住他灵台与至阳二穴。”

　　仙子指尖拈起一根三寸长的银针，“我下针时，你需将内力化为丝缕，随我针尖引导，缓缓渡入，不可急躁，不可中断。明白？”

　　“明白。”周明宣沉声应道，双掌稳稳贴上“李时砚”湿热的背心，内力随之缓缓探出。

　　“开始。”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沉，银针已精准刺入世子头顶百会穴，与此同时，周明宣感到一股阴寒毒气自世子经脉中反弹而出，他立刻依言催动内力，如温润溪流，徐徐注入。

　　“做的不错。”仙子赞了一声，手上银针依次扎入风池、大椎、身柱…… 一根根银针依次落下，在周明宣内力的催动下，微微颤鸣。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只有银针微不可闻的颤鸣和三人的呼吸声交织。

　　半个时辰过去。

　　桶中药水的颜色逐渐加深，仙子的动作愈发谨慎，下针的间隔也越来越长，每一次落针都需要周明宣更精妙的配合。

　　两人之间虽无言语，却在这一呼一吸、一针一力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默契。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周明宣感到经脉隐隐传来酸胀之感，忽然桶中的“李时砚”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皮肤下的黑纹剧烈蠕动，向胸口膻中穴汇聚，颜色深得发紫。

　　“就是现在！”仙子眼神一凛，取过那柄薄如柳叶的银刀，手法利落地在世子膻中穴附近划开一个十字小口！

　　“以你内力，助他逼毒！”

　　周明宣心领神会，内力陡然加剧，猛地一催！

　　一股浓黑腥臭的血液，立刻从伤口中激射而出，溅入药汤中，迅速晕开。

　　仙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流出的毒血，直到颜色由黑转紫，再由紫变为暗红，她才迅速出手，封住伤口周围穴道，止血，上药，包扎。

　　动作一气呵成，精准利落。

　　“可以了。”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把他抱出来，擦干，余毒已清其八成，接下来十二个时辰是关键，需得有人寸步不离地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