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中骸》hylinone871

14、第 14 章

　　从树叶之间漏下来稀疏的月光照亮了一点点，还有这林子里窸窸窣窣的虫子鸣叫让谢南翔多少还能往前走，就在他觉得要歇一歇的时候，前方透出了光。

　　是暖暖的，灯笼一样的光。

　　谢南翔精神一振。有光就有人家。他加快脚步，朝着光的方向走去。光是从树林边缘透出来的，隐约能看到建筑的轮廓——不是现代房屋，而是古色古香的院落。

　　是柳溪镇的古建筑吗？但柳溪镇的房子虽然古老，也没有这么……原汁原味。这看起来完全就是古代的宅院，飞檐翘角，白墙黑瓦。

　　不管了，先找到人求助再说。

　　大喜之下，谢南翔不及细想，提起全是气力让自己朝着光的方向跑，接着，他就一脚绊在什么上面，摔了出去，发出一声痛叫。

　　他被地上的一根藤蔓绊倒，整个人向前扑去。脸撞在地上，鼻子一阵剧痛，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流血了。

　　谢南翔觉得自己的鼻子摔破了，他努力抬起头，看见前面有一户人家的庭院，大概是后门这里正对着自己，慢慢开启。

　　他挣扎着爬起来，用手捂住流血的鼻子。前方的院门确实打开了，不是自动的，而是被人从里面拉开的。门缝里透出更温暖的光，还有……一个人影？

　　沈璧君从门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她刚刚听见有动静，夜月光淡，不足以叫她看清再远一点的地方，谢南翔却已经看见这姑娘，用受伤后模糊不清的话向她呼救。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淡青色的古装衣裙，头发梳成精致的发髻，插着简单的珠钗。她的脸在灯笼的光线下清晰可见——清秀、温婉，但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愁。

　　看到谢南翔，她明显吓了一跳，眼睛瞪大，手捂住了嘴。但她没有立刻关门，而是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谢南翔想说自己是医生，迷路了，需要帮助。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女子的装束、这宅院的风格，都不对劲。太古代了，不像是现代人会有的打扮。

　　难道是……cosplay？还是拍戏？

　　“我迷路了，”他最终说，“受伤了，需要帮助。”

　　女子咬了咬嘴唇，似乎在做思想斗争。最后她下定决心，推开门走出来：“你流血了，先进来吧。”

　　沈璧君不意竟然有人，而且是穿着怪衣服，剪短了头发的少年，她往他那边过去把他扶起来，后门开始喧嚣起来，“呀！”不能再脱出的沈璧君懊恼不已，可是丫鬟说“小姐不见了”的声音已经传来，而护院也很快自开着的后门奔出来了。

　　就在女子扶起谢南翔的瞬间，院子里传来呼喊声：“小姐！小姐你在哪里？”

　　女子脸色一变：“糟糕，被发现了。”

　　几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从院子里跑出来，看到女子和谢南翔，都愣住了。接着，几个穿着护院服装的男子也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棍棒。

　　“小姐！这人是谁？”一个丫鬟惊呼。

　　“他受伤了，我……”女子想要解释。

　　但护院已经将谢南翔围住。为首的是一个中年汉子，面色严肃：“小姐，此人来历不明，穿着怪异，恐非善类。请小姐退后，容我等审问。”

　　谢南翔想要解释，但鼻子还在流血，说话含糊不清。护院们显然不打算听他解释，两个人上前就要抓他。

　　“等等！”女子挡在谢南翔身前，“他是伤员，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小姐，老爷吩咐过，近日府中不太平，陌生人一律不得入内……”

　　“我说了算！”女子罕见地强硬起来，“他是我的客人，我自会向父亲解释。你们退下，去请大夫来。”

　　护院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退开了。女子松了口气，转身对谢南翔说：“你还能走吗？我扶你进去。”

　　谢南翔点点头。在女子的搀扶下，他走进了院子。

　　这是一个典型的古代大户人家的庭院，有假山，有池塘，有回廊。灯笼挂在屋檐下，照亮了精致的雕梁画栋。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不像是布景或演戏。

　　“这里是……”谢南翔忍不住问。

　　“沈府，”女子轻声说，“我是沈璧君。你呢？”

　　沈璧君？这名字……有点耳熟。但谢南翔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谢南翔。谢谢的谢，南方的南，飞翔的翔。”

　　“谢公子，”沈璧君点头，“你的穿着……很特别。是从海外回来的吗？”

　　海外？谢南翔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在古代，短发、白大褂（虽然沾了血迹和泥土）确实会被当成海外来客。

　　“算是吧，”他含糊地回答，“我迷路了，不小心走到这里。”

　　沈璧君没有再多问，扶着他穿过回廊，来到一间厢房。房间布置得很雅致，有桌椅、床榻、书架，墙上挂着字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你先坐，我去拿药箱。”沈璧君让他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匆匆离开。

　　谢南翔打量着房间。一切都是古物，没有一丝现代的痕迹。书架上摆着线装书，桌上的砚台里还有未干的墨。窗户是纸糊的，外面能看到摇曳的竹影。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书。封面写着《诗经》，翻开，是工整的楷书，纸张泛黄，边缘有虫蛀的痕迹。这不是仿古做旧，是真的古书。

　　他又看向墙上的字画。落款是“沈璧君”，时间写的是“天启三年”。

　　天启？那不是明朝的年号吗？

　　谢南翔感到一阵眩晕。他穿越了？不，不可能。那一定是……幻觉？还是他又被吸进了另一个微缩世界？或者……是梦？

　　门开了，沈璧君带着药箱和一个老大夫进来。大夫给谢南翔处理了鼻子的伤，包扎好，又开了些内服的药。

　　“只是皮外伤，无大碍，”大夫说，“但公子面色不佳，似有惊惧之症，需好生休养。”

　　沈璧君谢过大夫，送他出去，然后回到房间：“谢公子，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我会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物。”

　　“沈小姐，”谢南翔忍不住问，“现在是……哪一年？”

　　沈璧君奇怪地看着他：“天启三年啊。你怎么了？”

　　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他真的穿越了四百年前？

　　“我……我可能撞到头了，有点混乱，”谢南翔勉强解释，“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什么府？”

　　“这里是沈府，在杭州城外，”沈璧君说，“我父亲沈太公是本地乡绅。谢公子，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很不好。”

　　杭州？不对，柳溪镇在内陆，离杭州很远。而且沈府、沈璧君……这些名字越来越熟悉了。

　　忽然，他想起来了。

　　沈璧君，连城璧——这不是古龙小说《萧十一郎》里的人物吗？他小时候看过电视剧，沈璧君是武林第一美人，嫁给了连城璧……

　　但那是小说啊！虚构的人物，虚构的故事！

　　除非……这不是穿越，而是他被吸进了某个基于小说的幻境？就像井然被吸进了雕塑的微缩世界一样？还是说……他赶上了潮流——穿书的潮流？

　　“沈小姐，”谢南翔试探着问，“你认识……连城璧吗？”

　　沈璧君的脸瞬间红了：“连……连城公子？你认识他？”

　　果然。这个世界是《萧十一郎》的设定。但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世界？这和柳溪镇的诅咒有什么关系？

　　“听说过，”谢南翔说，“他是武林盟主，对吗？”

　　沈璧君点点头，神情有些复杂：“公子他……确实是人中龙凤。谢公子，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离开后，谢南翔独自坐在房间里，脑子飞速运转。

　　他不是穿越，也不是在真实的古代。他是在一个基于小说的幻境里。但这个幻境为什么会出现？是谁创造的？目的是什么？

　　他想起了井然，想起了雕塑，想起了那个微缩世界。难道这个幻境也是雕塑的一部分？是雕塑创造的多个囚笼之一？

　　或者……这个幻境才是真实，之前的一切才是幻觉？

　　不，不可能。他的医学知识，他的记忆，他来自现代的身份，都是真实的。这个幻境再真实，也一定有破绽。

　　他需要找到破绽，找到离开的方法。

　　夜深了。谢南翔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的月光透过纸窗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太真实了。连细节都这么真实。

　　忽然，他听到了什么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窗外走动。他立刻坐起来，屏住呼吸。

　　窗户纸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不是沈璧君，也不是丫鬟，而是一个高大的、穿着深色衣服的男子。人影在窗外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推开了窗户。

　　月光照进来，照亮了那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