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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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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熟,你想了解你就自己问吧,江星沉很想认识你,你俩加完好友自己掰扯吧。”我躺在床上打下这行字发送过去,谢聿言很快回复:“你都准备跟他组乐队了还不熟?”
“我只是带他见你的,没说要跟他组乐队。”
“那意思是他想组的乐队目前只有他一个人?真惨啊!哈哈!”
连续两个感叹号彰显了这小子幸灾乐祸的丑陋嘴脸,我已经开始担心江星沉的未来了,他到底为什么认准谢聿言,天底下玩贝斯玩得好的又不止谢聿言一个,就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吗?人家都明说了自己不喜欢他这个人了。
“要是年哥你加入的话,我或许还真就考虑了。”谢聿言发来一行消息。
“话别说太满,江星沉没你想的那么一无是处,你耐着性子多了解了解可能有惊喜也说不定。你俩年龄差不多,共同话题应该有的吧。”
“共同话题?他唱的那些歌怎么可能和我有共同话题?”
“你能先和他交换一下歌单吗?听的和唱的真不一定完全一致吧?”
“奥,说的也是。”
乐队……之前被同学拉进去组的那个小乐队散了以后我就没想过能靠这条路吃饭。纵然我可以专注投入地去演奏,但他们总说我,我缺少一种感觉。什么感觉?他们说不好,我也说不好。
也许是割裂感吧。我有些难以融入他们躁动激烈的氛围中吧……
而且,时越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又是喊我回国又是给我安排工作又是给我找人辅导课程的,我在他眼皮底下玩乐队不就等于公然掀起反旗吗?这么一想,我突然有点想加入了,因为我特想看看时越的反应。
还有,她会想看到我组乐队吗?
我打着哈欠按下了锁屏键,药效携着困意上涌,大脑里存着的事太多了,我必须强制自己入睡才行,不然我真的能睁着眼睛想一晚上睡不着觉。
眼睛刚要闭上,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我很不耐烦地又打了个哈欠,第一反应是想留到明天睡醒再看,但是有一个念头飞速地掠过心头,我还是驱使着自己拿起了手机。
消息来源:祁雾。
“你这段时间有去过‘重山’吗?感觉怎么样?我最近有些忙都没空去。”
还好我没有心一横直接睡下。我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还特地从床上坐起来。屋子里有些冷,从温暖的被窝钻出来的我没忍住打了个小小的冷颤。
“今天去了,也见到你说的那个人了。”
“我听着觉得挺厉害的,你觉得呢?”
“也挺巧的,我之前就见过他,但是我第一次听他弹,确实不错。”
“之前你就认识?世界这么小的。”
“嗯。”
短暂的空白后,她发来一句:“你睡下了吗?”
“刚躺下。”
“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还没睡,没事。”
漫长的空白。
“那个,方便接电话吗?”我缓慢地敲下一行字发送出去。
突然很想听听她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聊天界面突然切成了微信来电显示,我手忙脚乱地接起,一边接一边去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耳机插好:“这么快……”
“要是等你打过来你不知道又要纠结多久。”
……还真是,她还是太懂我了。
她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像是张不开嘴一样,我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她那边传来的电视剧的声音。
“在敷面膜看剧?”
“这都被你发现了。”
“在看什么?好看吗?”
“最近追的古装剧。”她那边又响起了不知道是什么遥控器的声响,叮的一声,“对了,你想和我在电话里说什么?”
“也没什么说的,就……”我被她问住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自己去的重山吗?”
“没,和江星沉一起的。”
“你和他关系真不错啊。”
“一般般吧。”我把耳机线一圈一圈地绕在手指上,再一圈一圈地绕开,“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尝试说服我。”
“说服你什么?”
“他想和我一块搞个乐队,让我进去弹吉他。”
“哎?那不是很适合你们嘛,他唱歌好听,你又有玩乐队的经验,你答应他了吗?”她听言忽然很激动,我总感觉她再用力点讲话面膜说不定都要掉了。
“别激动,敷着面膜呢。”我弯起嘴角,“说了还在说服阶段,没答应呢。”
“你不想跟他一块吗?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你玩乐队的样子,但是我能想象到你一定很适合的!真的!”
“不适合吧。之前散团的理由里就有一条是我不够适合他们的理念。”
“那一定是他们的问题!说明你不适合你之前那个乐队的音乐风格和舞台风格啊!你和江星沉这次换个适合你们俩的风格一定可以的,真的!”
敷面膜真的很影响她说这么多话,但是她这种说话方式莫名其妙有些可爱,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
“你想听我弹吉他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弹给你听的,不用非得组乐队的。”
“不一样啊!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啊!你单独弹给我听这件事和弹给许许多多的人听、被许许多多的人众星捧月这件事……就是不一样的!”她好像急了,一阵嘈杂声后,她说话立刻变得非常清晰,感觉像是拿掉了面膜一样,“我想看的不是你弹吉他,是你在很多人面前表演吉他!我很早之前就想看了——”
她忽然噤了声,我在她急转直下的沉默中缓缓地闭上双眼,上扬的嘴角也渐渐恢复原状。
“……没事,你当我没说过。这种事还是交给你自己判断吧,我没权利左右你的决定。”她放轻了声音,比起刚才冷静了许多。
“我没办法当你没说过。”我说,“你也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想学吉他。”
“……”我听到她深呼吸的声音,“对不起,我刚才说多了。”
“为什么道歉?你之前不是说过,觉得自己不了解我了吗?如果你不了解我,那你就不会道歉,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会因为你的这些不小心说出口的真心话同意江星沉的邀请。”
我只听得到背景里的电视剧声了。
“你不要有负担,祁雾。从前我是自愿的,现在我也一样是自愿的。为了你我可以做我力所能及范围里的任何事,比如你现在说你想看我登上舞台演奏,这就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说了我没权利支配你的选择!”
“我现在在争取的就是你的权利。”
“……不早了,快去睡觉吧。”她像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我偏不。
“我不困,我没有不清醒。你不想给我争取的机会吗?你完全可以任性一点的,真的,因为是我有错在先,所以我恨不得你多给我点机会让我补偿我过去犯的错。”
如果我是个正常人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必然不会怀着悔恨和痛苦渡过这些难熬的时间——但是我这短短的一辈子能有机会说几次如果?
如今她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故而,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药算是白吃了,我现在已经彻底没有困意了。我想要知道她的回复,我急切地等待着,我想为她做些什么,什么都可以,她梦寐以求的愿望,能否让我亲手为她实现?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我明天睡醒就去找江星沉。”
“等下!你能不能再多考虑考虑!”
“我考虑过的,我觉得没问题,这比时越给我抛出的橄榄枝更有诱惑力。”
“可是你——”
“你不相信我和江星沉能打出一片天吗,祁雾?”
“我不是不相信你……”
“那请你给我这个机会。”我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给我这个能为你实现愿望的机会。”
我真的是个很没用的人,我只想让我能够站在她的身边。
相似的剧本早在十一年前就已经上演过,我真是毫无长进,论谁来了都能嘲笑我,嘲笑我这一辈子就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嘲笑我放低身段的卑微模样……说什么我都认了。谁让我尝到了她的心意呢,我不是一个会盲目做无用功的人。
那个像小猫一样伏在我肩头平稳地呼吸着的她,绝不可能是假的。
“……原来真的什么都没变啊。”
许久许久过后,我终于在耳机里听到了她虚无缥缈的声音。何其悲伤的声音,听得我心头一紧。
“我说过了,我一直都是你十六岁的时候认识的时年。变的是我的病,不是我。”
“我明明再也见不到二十岁的时年了。”
“我又多活了七年,我现在二十七岁了,还有下一个七年、再下一个七年,我不会再走掉了,你不会再见不到我了。真的。”
她是在哭吗?好像,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吸气声。
“你还好吗?”我情不自禁地捏紧指尖的耳机线。
“你刚才说我可以任性一点,是不是?”她的话语带了些哽咽,“那我再提个要求吧。”
“是我能做到的要求的话,什么都可以。”
又哭了……一听到她哭我就特别难受,我都想冲下楼去看看她了。
“你一定能做到,就是你一定要成功,和江星沉一起、和其他还没加入的人一起做到最好,一定要拥有一个配得上你的实力的乐队。这就是我的要求,时年。”
她越说到后面越语不成调,我懊恼地用力敲了一把脑袋,我真是太废物了,怎么又让她哭了啊。
“你先别哭了好不好,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别哭,真的。不然我现在就下楼了。”
“那你刚才又要说那种话让我哭……你现在又让我别哭,那你刚才少说几句不就好了吗……呜……”我越说她越来劲了,哭得越来越厉害,一整个收不住了,我脑袋嗡的一下,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办啊?徐子衡能不能魂穿一下我挽回一下局面啊……我还在死机,电话突然挂断了,提示音钻进耳朵,强行敲醒了我的大脑。
她自己把电话挂了,看来是不想继续让我听了。这种情况下,我下楼也只会吃闭门羹的,于是我只能边打字边干着急:“你刚才说的我全都答应你,所以你真别哭了。”
“喂?祁雾?你人呢?”
“还在哭?”
我刚才说什么了?我说还会有下一个七年、再下一个七年……我就是说了一句实话,她为什么哭成这样啊?
“我以后不说那种话了好不好,你回我消息行不行,别哭了行不行?”
“喂?把我拉黑了是吧?”
“没有!谁会像你一样拉黑别人啊!”终于回我了,但是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数落。
又提这事……我按了按太阳穴,特无奈地笑了笑。
“还有,谁让你以后不说那种话了!我又没说不爱听!”她又发来一句。
“你不是让我少说,都哭成这样了我也不敢再乱说话了……”
“我又没有真的让你少说几句!”
我就说女人真的太麻烦了,本来我就因为听她哭脑子短路,她这两句话真的要把我绕晕了:“那我到底要不要少说?”
“你是不是笨啊!!是不是笨!!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怪不得没人跟你谈恋爱!!!!!”
她发了好多感叹号啊……我又被骂了。
唉。还是去看一眼吧,她总不能真忍心把我丢在门外挨冻吧。我下床摸了一件薄外套披在身上又拔掉了耳机线,抓上钥匙就出了门。
在她家门前按下门铃以后,一阵冷风扫过走廊通道,冻得我狂打了一个喷嚏。门铃响起没多久,手心里握着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她发来的一句:“不会是你在门外吧?”
“快开门,我穿少了,好冷啊。”
我想了想,又加了一个流泪小猫头在后面尝试获取同情。这是我从徐子衡那偷来的表情包,他说是从他老婆那偷的,四舍五入我得感谢池茗。
果不其然,门很快在我眼前打开,从门缝里探出来一颗头发乱糟糟的小脑袋,哭过的嗓音听着有些幽怨:“你下来干嘛,看我出洋相嘛?”
我小心地打开门,想看看她的状态,结果她压根就不把正脸对着我。
“还没哭完?”
“你管我!自己进来!冷死了我不要一直开门。”她一边抹脸一边快步走回去,全程都没有把正脸露出来。
大厅的电视里还在播着电视剧,茶几上和沙发上摆着她没吃完的水果和小零食,看来如果没有我的存在的话,她应该会度过一个很快乐的下班后的夜晚……
她坐回沙发上抽出纸巾用力擤了一下鼻子,一副不愿意搭理我的样子,我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挪到她身旁坐下:“担心你,怕你哭半天哭到明天眼睛肿了上班被人问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要是有人问我就说有人打我把我打哭了。”她回头瞪了我一眼,但是一点都不凶,完全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
“造谣了,我怎么可能打你。”
她一双眼睛都哭红了,现在还在这抽抽搭搭的一副随时随地都要哭出来的可怜样,我实在是心软的不行,但是又有点手足无措。
“你还说我没长进,你这不是也一样,多大的人了还是个哭包。”我看着她的眼睛小声说。
“你还说我,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哭吗!你再说我我继续哭给你看!”她嘴角向下一弯,说着眼睛里就开始冒水光了。
威胁我是吧……我投降了。
“那我要怎样你才能不哭?”
“你就不能自己想!什么都问我!你真的要气死我……呜呜呜……”
说实话,我已经不记得该怎么哄人了,很多年前因为和她谈恋爱我还特意去跟徐子衡取经,结果现在过太久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女人了。
“干嘛这么生气……”
“又不光是生你的气!我还生自己的气!不行吗!”
“为什么生自己的气?”
“气我自己没出息,你说两句话就开始哭!不行吗!”
“没说不行……这不是看你哭我难受吗。”
“那你自己想办法,想不出来你就看着我继续哭。”她眼角又落下两滴眼泪,被她快速用纸巾胡乱抹掉。
我叹了口气:“我怕我自己想的办法不对。”
“能有什么不对——”
我的吻轻巧地落在她泛红的眼角,泪水残留在我的唇上,我用舌尖舔掉,尝到了一点点咸。
小心翼翼的吻过后,我怕自己的举动又让她不开心,试探性地撤开一段距离想看看她的表情。她好像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
“我只能想到这样……”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更多的泪水从她的眼中夺眶而出,下一秒,她直接扑到了我的身上。我被突如其来的冲击重重地压倒在沙发里,她的长发一股脑地糊到了我的脸上,好香的味道。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属于她的哭声。
像是要把刚才攒着的眼泪都哭干似的,她不顾一切地大哭着,哭得都要上不来气了,我被她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只能抽出一只手来费劲地拨开她的头发然后再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我就说方法不对,你这哭得更厉害了……”
“我现在是开心!开心!和刚才不一样!你是不是笨!什么都不懂!”她抽泣着继续数落我。
“我是挺笨的,连不让你哭都做不到,太没用了。之前还说什么以后不会让你哭了,男人的话确实不能信。”
她的体温、她的香气丝丝缕缕把我缠绕,响在耳畔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像一道围栏,强硬地将我的身心全部困住在名为祁雾的监牢中。
“我真的好想你啊,阿年……七年了,七年,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休学后的那几年我过得多难受……你什么都不管就把我丢在学校自己走掉了……”
“你非要说自己不想连累我……你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被你连累,你非要擅自做决定……而且那根本就不算连累啊,根本就不算……你就是个难过的时候只会用刀割自己用酒灌自己的傻子!你什么时候连累过我什么时候伤害过我!那时候我连为你分摊痛苦都做不到……你却觉得这是为我好……根本就不好!”
“那时候谁都劝我让我别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的朋友都这么说……她们说我有的是更好的选择凭什么要在你这种不健全的人身上浪费生命……她们说你不健全你知不知道……她们都说你有病……呜呜呜……我当时真的很生气……”
“只有我知道你有多重视我,所以谁说什么我全都不听,我想一直一直陪着你等你好起来,可是我没想到你会自己走掉……你到底为什么要走啊,为什么啊……”
我闭上双眼,安安静静地聆听她的每一句话,像虔诚的信徒。
“过了这么多年我都以为我能走出来了……然后你现在又突然这个样子出现了……你让我怎么办……我根本做不到不去想你的事……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天开始……凭什么啊,阿年,你当时都那样对我了,你什么都不管就把我丢下了,凭什么我还放不下啊……”
像是哭累了,也说累了,她低声地呜咽着,脸埋在我的肩,我的衣服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
我被她说的也有些难受了。那些记忆太沉重了,带给我的痛苦太过真实,对于她来说也同样如此。我折磨自己的时候,她也在因为我受折磨,所以那时的我想,至少能有一方解脱的话,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然而我病态的大脑完全忘记了,忘记了我不是她,我没有资格替她做决定让她离开我;忘记了去沟通、去信任。她之前说我自私,一点没错,因为从她的角度来看我真的太自私了,既自私又自以为是,觉得自己的决定一定是对双方而言最好的结果。但是,“双方”这两个字,我根本就没有做到。
虽然她提起的话题压抑了些,但……
“我也很想你,祁雾。”我轻声说,“还有,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
她特用力地照我另一边肩膀打了一拳,我吃痛地吸了口气。
“你听完那么多句话的感想只有一个谢谢吗!”
“前面还说很想你了……”
“就这两句吗!”
“也不是……”这种关键时刻我的嘴又断开连接了。
而且,她这样严丝合缝地压在我身上太久,我有点难办的。因为她只穿了一件睡衣,长时间保持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很难不让我过载。
“先起来好不好,贴太近了。”
“你嫌我胖是不是?”
“不是……”我百口莫辩。
她虽然没有从我身上下来的意思,但是双手撑着沙发把上半身支了起来,一边吸鼻子一边和我对视。栗子色的长发有几缕又滑落到我的脸上,我抽出手把它们全都别到她耳后。
眼睛红红的,脸也红红的,一只兔子。
“那你还有什么感想?”
“先让我坐起来。”
“躺着不能说吗!”
“那要不换你被我按住这么长时间试试。”
我说完还没过几秒,她就像突然想通了一样直接从我身上弹射离开,样子有些局促。从沙发上坐起来后,我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胳膊,她斜着眼睛看我,像是生气又像是羞怯。
“那你现在说感想!”
“祁老师,你知道我语文很差的,可不可以不说感想?”
“那我刚才不是白说那么多了吗!呜呜……”
“没有白说。”我用手指轻轻掐起她的脸蛋,把她的嘴角强制上扬起一个弧度,“别动不动就要哭,哭多了就不好看了。”
她幽怨地瞪着我,似乎在对我的行径表示极度的不满。
“我现在想到感想了。”我松开手把上半身坐正,换上自认为很认真的神态面对她。
“什么感想?”
“想和你重新在一起,算不算感想?”
她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点光亮。
“这怎么能算感想……”
“还是可以算的吧,听完你的这些话我发现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喜欢的感想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很合理的。”
我这辈子都完了,已经彻彻底底被祁雾这个人套牢了,她说她还是放不下我,她说还会想我的事,她不知道我听完这些以后,我有多开心。七年前的自己真的是疯了,为什么会狠心把她丢下呢?
她以前喜欢看那些古装剧,很喜欢那部超级经典的仙剑3,她说她也很喜欢那部剧的几首歌,我都为了她听过,也练过谱。
在大学的琴房里,我在黑白琴键上弹起旋律,她坐在我身旁,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唱。
把昨天都作废,现在你在我眼前。
我想爱,请给我机会。
请给我机会。
“你又是这个样子,突然说这种话……”
“这次不突然,前面铺垫那么久了。”
我缓慢地把她揽入怀中,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铺垫那么多,应该不在意料之外了,这次你总该能给我回应了吧。”
“……我还是有点生气……”
“你还因为七年前的事生气的话我只能给你磕头了。”
“我不要你磕头!”她又使劲往我后背锤了一拳,“你这次要是还莫名其妙把我扔了我就咒你死!”
“不会的,这次绝对不会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的失心疯了重蹈覆辙,我会自裁的,不用你咒我。”我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我本来就是差点死过一次的人了,其实真的挺疼的,所以再来一次的话还是算了。”
“那你到底是怕死还是怕失去我?”
“都有吧。再失去你一次跟死了也没区别了。”
“哪个更重要?”
“你。”
不知道她有没有消气,我感觉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她不说话了,尖尖的下巴搁在我肩上,一动不动。
“……你还不如像那些不靠谱的男的一样骗我两句呢。”
“我不可能骗你的啊。”
“我知道!就因为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话……”她用力抱紧我,声音闷在我的衣服里,“我才拿你没办法的……”
“所以我可以把这句话当作你的回应吗?当作你答应我。”
“……随你便。”
“不能随便,随便我心里没底。”
过了一会儿,她温热的唇轻轻在我脸上触碰。
“这样心里有底了吗?”
我转头看她,她正轻咬着下唇有些忐忑地望着我。
“还是没底。”忽然想捉弄她一下。
“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你都不跟我明说,我肯定没底的。”我继续狡辩。
然后,预料之中的,她的唇和我的重叠,我微微勾起嘴角,心满意足地等待着她轻柔的吻结束。
“你就是故意的,你还在笑……”她的脸比刚才更红了。
“嗯,故意的。”
我重新吻上她的唇,手指顺着她的长发下滑,她的睡衣有些单薄,指尖感受到的是她的体温,若隐若现的温度撩拨着我的理智。
好想念,好怀念,她这个人所有的一切。
一点,一点,加深。
月光都消失的夜晚,温柔地包裹住我和她的只有头顶一盏暖融融的灯。我抱着她陷进身后柔软的沙发中,和片刻之前的角色互换,上位变成了我。
她的回应是那样的热烈,唇舌灵巧地想要勾断我所有的思考,我感觉到她微凉的指尖已经滑进了我的衣服里,直接地触碰着我的身体。
我的呼吸声变得有些沉重,大脑中有两种声音在打架,但是属于理智的声音,快要消失不见了。
祁雾,可以吗?
我的手触碰到她睡衣的第一颗扣子,为了确认,我暂停了这个充满情欲的吻,稍稍撤开一点距离,仔细地想在她脸上寻到许可的信号。
她眼角和脸颊还有未干的泪痕,泛着水光的双唇微张,看起来无比的甜美诱人。
“阿年。”
“嗯。”
“我好没出息。”
“不许这么说。”
“我好喜欢你。”
“我也是。”
“你不能说你也是,你要说……”
“可以重新和我在一起吗,祁雾?”
她的双手捧住我的脸,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扬起可爱的嘴角,缓慢郑重地点了点头。
“又哭了。”我叹气,“现在是开心的哭,是不是?”
“嗯,特别开心,特别特别特别——开心。”
我解开她的上面两颗扣子,低头从她光滑的颈一路吻至锁骨,她轻微地喘息着,胸口上下起伏。如果我的理智是海岸线,那她就是涨潮时分一阵阵涌来的温柔的浪,所谓边界、所谓边缘,全部在阵阵海潮中淹没,从此消失不见。
“像做梦一样,祁雾。”我喃喃地说,“和你重逢以后,我感觉每天都很不真实。这是真的吗?我是不是在那个早餐铺子睡着了,我睡了很久很久,我梦见我在我家楼下遇见你,梦见和你去看演唱会,梦见现在你就在我眼前……”
“不是的,不是梦。”她的话语萦绕在我耳畔,像悦耳的风铃,“看着我,阿年,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你就在这里……”我聆听到她的心跳声,那是属于鲜活生命的律动,一下、又一下,宣告着她真实存在的事实。我再次俯身用嘴唇触碰她的唇瓣,柔软、香甜,是她的味道,是我想要永永远远拥有的美妙。
就在这里。
不是梦里模糊不清的身影,不是一触即散的幻象。
是我已经有资格去触碰的真实。
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也没有什么需要思考的了。
那么,请给我机会。
请给我和你一同乘上云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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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阿嚏!唉,真他妈冷啊,没到十二月就这么冷。”
某天凌晨的江岸,扎着小辫子的黄头发少年在这种低气温下只穿了一件薄卫衣,江边的冷风一扫,冻得他直哆嗦。
谢聿言为什么不回家呢?因为他无家可归。
他点了根烟,缩到桥洞下边抽烟边躲风,阴影处的江水是黑曜石一样的浓厚黑色,他望着那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思绪有些恍惚。
前几天法院把他判给了父亲,其实还不错,他和父亲的关系比和母亲稍微好一些,父亲也不会过多地干涉他学乐器的事,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天真地以为父亲会同意他去玩乐队,结果那天回家坦白以后,父亲直接让他滚出这个家门。
父亲说,自己不认这种不务正业的没出息的废物儿子。
他不服气:“你不是知道我大姑带我学乐器的事吗?你不是不管我吗?你不是不像我妈一样——”
“谁让你不好好学习考大学把这种没用的乐器当成主业的?我真是白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养了你这么个只会花家里钱的败家玩意!”
唉。他叹了口气,用力抽上一口手里夹着的烟。
他花的钱哪有父亲在外面找小三花的多啊。
他决定不回家给人找不痛快,反正他跟他爸的关系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况且正式离婚以后父亲带小三回家过夜更猖狂了,都不背着他了,天天晚上在那翻云覆雨的,他想睡也睡不着,很难受。
还好“重山”那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他敬爱的宋姐早就专门在酒馆里腾了个小小的屋子,本来是员工的休息室之一,被宋白璎改造成了谢聿言专属的小卧室。他从认识宋白璎开始,不想回家不想回学校的时候就会回到酒馆的小房间歇息。
虽然隔音也没多好吧,但是让他听着音乐声睡觉和让他听着……睡觉的话,他还是宁愿选择前者的。
这几天他一放学就往宋白璎那跑,宋白璎心里明镜似的,损他的话也少了些,只是在他晃荡进酒馆以后,她都会默默地调一杯度数没那么高的酒送到他面前。
和家里吵架被迫离家出走、去“重山”又见不到想见的人,还要应付逐渐繁重起来的课业、下学期不得不面对的关系到毕业证的结业考试……他越想越烦躁,但是除了烦躁以外也没啥解决办法。
主要还是,他去的时间对不上。加上宋白璎义正言辞地和他说了那么多,说他“一没学历二没钱”,有点戳到他脆弱的心脏了。上次他实在心痒翘了晚自习去“重山”,不仅没见到祁雾还被年哥和他朋友抓了个现行……于是这几天他就又开始认真上晚自习了。
他想明白了,翘晚自习不是更拿不到毕业证了吗,那祁雾不是更看不上他了?
唉,但是他真的好多天没见到祁雾了。他想到那个女人温润如春水的眉眼,心跳就会莫名其妙加速。
真的好漂亮,真的。
她说过,他弹贝斯的样子很帅。所以他特别想让她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注视着他,注视着他演奏的模样。
只为了这一句话吗?连他都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
他想起刚才离开酒馆之前,宋白璎微微拧着眉头认真问他的那句话:“你是看上祁雾了吗?和之前的那些女人一样吗?”
他当时居然没有立刻回答出来,他被问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
一样吗?好像不一样。他不太懂,因为他确实没经历过。
他擅长的是,用他金属风不良少年的精致外表和甜蜜动人的情话陷阱把对他感到好奇的女人哄的晕头转向。他像一朵捕食飞虫的、长着血盆大口却散发着诱人气息的花朵,待猎物卸下防备靠近,便把她们全部吃干抹净。
他一直不相信什么爱情,父母失败的婚姻带给他的负面影响太大太大了,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抱着捕食者的心理去面对那些他认为有些愚蠢的女人的。他想,既然所谓爱情的终点是自己父母那样的一地鸡毛,那不如享受过了激情就早些散场。
但是那个美丽的女人出现的太过猝不及防,他从没见过那样的双眼,像是心事重重,像是浩瀚银河;又像是点缀夜空的一轮新月,皎洁、柔和、却隐隐有些悲伤。
是什么会让那双美丽的眼睛染上那种颜色?他不得而知,所以他日思夜想。
他只知道,自己变得不太对劲了。从来只有女人千里迢迢去寻他,什么时候倒反天罡变成了他为了一个女人魂牵梦绕?太不应该了,谢聿言。
“这周末,能让我见到一次吗……”他自言自语着。
如果能见到的话,他想和她说,自己被人邀请加入乐队了,虽然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对其中一个人的印象也不是很好……那天见面的时候他心情也不是很好,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没想到对方居然还不死心,还通过年哥加了他微信说什么一定要让他见识到自己真正的水平,他倒是有点想见证一下了。
如果他真的成功和那些人组成乐队,祁雾会来看他的演出吗?那他一定要在曲子里加上能凸显自己的bass line,抢走其他人的风头。
到时候,他是不是就可以拥有她的注视了?光是想想心情就要变好了,他傻呵呵地乐了一下。
走了,回宋姐那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晚自习结束还要磨炼琴技,真忙啊,他心想。
但是起码有了点活着的目标,感觉,好像也不错?
又一阵寒风扫过,谢聿言又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快回去了,可不能感着冒见她,万一传染给她就坏事了。
他一定要用最好的状态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