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消亡的雨》桐島晴人

9、08

　　我坐在车上一下接一下的打着哈欠，手边的特浓咖啡早已喝空了一罐，但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怪我，前两天突然来灵感以后通了一次宵，上年纪了，通宵一次要还至少两天的债。我为了能用最好的状态和祁雾看演唱会已经尽力补觉了，但是还是觉得累。我打开车窗把空罐子精准地丢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又摸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今天外面的天气不是特别好，天气预报说晚上大概率降雨，现在太阳还没落山，天边阴云密布的，气温也有些低。我带了伞，不知道演唱会结束以后会不会用得上。
　　我等的有些久了，好像也确实过了约定的时间了，但是多等一会儿也无所谓，等的是她所以怎样都行。她应该会用心打扮一下，所以我还挺期待的。
　　一根烟抽完她还没下楼，我干脆把车上的车窗都打开了，想着在她上车前把烟味散一散。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我拿起看了一眼，来电人是江星沉。
　　“年哥，来了吗？”
　　我又确认了一下腕表上指向的时间，然后没好气地说：“才四点半你急什么？”
　　“我想看看你女朋友长什么样！”
　　“女什么朋友？”
　　“口误了年哥，真口误了。”他嘿嘿地笑着，“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嘛，你早点来我不是就能看到了嘛。”
　　“去得早我也不会去后台找你的，你自己好好准备着别分心了。”我用严肃的口吻说，“好好表现，结束了我可以考虑找个机会让你俩认识一下。”
　　“这么严格吗？都搞得我有点紧张了。”
　　“紧张不是应该的吗？”
　　我本来还想说几句鼓励他的话，视野里忽然钻进祁雾的身影，我看到她在张望，于是我从车窗里伸出手，轻轻冲她挥了一下。她很快便注意到了我，连忙冲我的车子走过来。
　　她今天是深色调的装扮，驼色的长款风衣里搭了一件米白色的薄毛衣，颈间还挂了一条银白色的毛衣链。她还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裙，长裙下露出的小皮靴的颜色和她的发色十分接近，我又抬眼看向她披散着的栗色长卷发，看得出头发她也精心打理过了。
　　我承认我被惊艳到了，这种熟女风格的装扮……有点太漂亮了。我瞪大眼睛目视她一路从单元楼门口走到我的车子前方，竟忘记了自己还在和江星沉通电话。
　　“歪？歪？？没信号啦？？”江星沉突然开始大声吵嚷，我拍了下自己的脸：“我先挂了，等会见。”
　　我迅速切断了电话，与此同时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我眼看着美若天仙的人儿小心地坐上座位，有些局促地抬手把垂落的长发别到耳后：“抱歉，化妆化太久了……”
　　“不，没事。”我忽然很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打扮到底能不能配得上她，但目光完全不舍得从她脸上离开。
　　我其实看不太懂女孩子化妆的路数，但是我看得出她这次的妆容比前几次都要精致。她今天的口红色号也很好看，是哑光的，那种是叫做豆沙色吗？我不太懂，总之很美就是了。她把长发别起来的时候我还看到了她耳朵上别着的耳钉，是深蓝色的一小块宝石，亮亮的。
　　“干嘛这么看我？”祁雾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我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插上车钥匙用力旋开：“没什么……你今天很好看。”
　　“谢谢，你也很好看。”她抿着唇笑道，“没想到我们都穿了长风衣。”
　　啊，是啊，我都忘了这回事了，我今天也是挑了件长外套出门的，居然和她一样。我把车窗全部关好，然后踩下油门：“是很巧。”
　　我再次感受到时间带来的改变，这几次看下来，她无论是穿衣风格还是散发出的气质都不太一样了。清透明艳的少女摇身变成温婉优雅的淑女，我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蜕变得更加迷人了。
　　不过，她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我一想到她是为了精心打扮来见我才不小心迟到，我就更开心了。真的，让我等多久都可以。
　　一路上没人说话，车里只有我打方向盘时的掌心的轻微摩擦声和打转向灯时候的轻微声响。等红绿灯的时候我会用余光悄悄看她，她端坐在我身边，只留给我一张恬静的侧脸。
　　前往开发区的高架桥上稍微有些堵，不会都是去看演唱会的吧，这条路在我的印象里应该车流量挺少的。我怕她觉得无聊，把手机连上了车载蓝牙，在等红绿灯期间打开音乐软件寻找歌单。
　　刚找到存有她喜欢的歌的歌单，绿灯就猝不及防地亮起，我看都没看就直接按下播放键重新踩下油门，许久未听过的旋律翩然响起，我愣了一下。
　　“之前我用你账号存的歌单你还留着？”她有些讶异。
　　“听得出来？”我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
　　“我当然记得我加进去的最后一首歌。”她轻声说。
　　我设置的一直都是随机播放，但不知道为什么随机到了最顶部的这首……椎名林檎的《石膏》，是我和她的关系濒临危机之前，她最爱听的歌。她爱听到什么程度呢，自己戴耳机单曲循环也就算了，连每次坐我车的时候她都会直接连她手机的蓝牙，然后让我陪她一起单曲循环。
　　我不懂日语，全篇我听得懂的只有两句英语“Don’t you think”和“I wanna be with you”，所以我特意查看过歌词翻译，然后问她为什么这么爱听。她那时笑得很甜，抱着我的胳膊和我说：“因为我和歌词写的一样，想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记忆里的笑容有些刺眼，我目不斜视地凝视着前方笔直的公路，强迫自己定下心来。
　　声嘶力竭的女声唱到副歌的时候，我听到她微弱的跟唱声，唱的是紧紧接在那两句英文之后的一句。
　　So ba ni ki te。请来到我身边。
　　这个歌单并没有被我遗忘，偶尔我也会拿出来听一听，但每次随机到这首歌的时候，我都会直接切到下一首。不光是因为她，也因为这首歌的歌词和旋律与歌手的唱腔一样有种病态易碎的凄美感。副歌部分更像是一根锐利的针，听到一次便狠狠扎在我心上一次。
　　这首歌的歌词……我闭了闭眼，手中的方向盘被我用力握紧。
　　“我都很久没听过这首歌了。”她的嗓音好像有些遥远。
　　“……换一首吧。”我怕她因为这首歌影响心情，也对自己的不小心感到懊悔，“你直接拿我手机换吧，想听什么你找。”
　　我把手机递给她，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密码是多少？”
　　“你生日。”
　　“……”
　　“这么多年用习惯了。”我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呼啸的风声响在耳边，清晰了她久久的沉默。
　　音乐声戛然而止，片刻后婉转响起的是一首钢琴纯音乐，是我学习和失眠的时候爱听的那种歌。
　　“不找点你爱听的吗？”我询问道。
　　“就这个吧，没事。”她把我的手机放回原处，“反正快到了。”
　　越接近体育馆路上越热闹，很多年轻人拿着应援道具打扮得光鲜亮丽组团走向体育馆，我放慢车速驶向地下停车场，发现连停车场的入口都排了长队。
　　“还好来的早。”我咕哝了一句。
　　“是七点开始吗？还有两个小时，就这么多车，江星沉这么火的吗？”她有些惊讶，“一路上看到好多外地车牌了。”
　　她好像没有很在意那首歌，我暗暗松了口气，用轻松的语气开口说道：“他现在估计还在后台玩手机呢，看不出一点紧张的感觉。”
　　“心态这么好的吗？”
　　“是啊。”我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寻觅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空车位，“还有挺长时间的，要买点什么东西吃吗？演唱会出来可能有点晚了。”
　　“嗯……想喝奶茶。”她憋了半天，弱弱地说了一句，我竟然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我停好车后转头看向她，她也正试探着瞅我，好像喝奶茶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我看到她的模样，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她扁扁嘴。
　　“想喝就喝，走吧，去买。”
　　“想减肥的。”
　　“你还减？不要命了？”我大为震惊，连祁雾都要减肥，那别的女的还活不活了？
　　“我又不是小姑娘了，现在天天工作不运动很容易胖的！”她背上小巧的挎包打开车门，小声吐槽着，“反正问你没用……”
　　确实没用，因为无论是从客观事实出发还是从主观意愿出发，我都觉得她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我把车锁好，转身走向站在车头等我的她。她单手拽着挎包的带子，我与她的距离缩短后，她空着的左手迅速插到了大衣的衣兜里。
　　“走吧，人这么多奶茶店肯定也排队的。”我当做没看到她的小动作，也把双手插进衣兜。
　　路过的人都成双成对的，男女一对的，俩女的，俩男的……基本都是手挽着手或者有说有笑的，我和祁雾这样保持着距离僵硬地肩并肩行走的组合像是硬生生插进画面的异端，惹得其他人频频侧目。
　　她在低头看手机，难道手机都比我有吸引力？
　　“我点好了，等下直接去取吧，不然等太久了。”她把手机放回包包中，我呆了一下，然后忙说：“哦，好。”
　　原来她是在手机点餐，我错怪她玩手机的用意了。只不过，她收起手机以后也没有往我这边靠，我和她之间仍然有一步的距离。
　　正当我纠结这件事的时候，我发现停车场的出口处人很多，走着走着她就被迫和我贴到了一起。人潮把她挤地踉跄了一步，本能的保护欲让我想都没想就伸出手揽住她纤瘦的身体。
　　这其实是我很熟悉的动作了，但碰触到她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恍惚。我低下头的那一刻正好与她的目光相遇，待她站稳后，我有些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怕你摔了。”
　　“谢谢。”她道谢后很快把脸转了过去，我都来不及再多欣赏一会儿她的脸……算了。

　　取完奶茶后我问她还有没有想买的东西，她说没有了，于是我和她直接奔向了会场门口。人是真的很多，我很久没有来这种人声鼎沸的场所了，吵得我头有点晕。
　　江星沉给我俩拿的票是很靠前的内场票，舞台离得很近，观看效果应该特别好。距离演出正式开始还有漫长的一段时间，场地内除了和我们一样提前到的观众以外还有不少忙来忙去的工作人员以及维持秩序的保安，我看到有人从后台搬上来一支椅子和一把木吉他，看来江星沉打算重操旧业自弹自唱。
　　“这种票应该挺贵的吧？”祁雾好像有些不安。
　　“反正是他请我们的。”
　　她小口小口吸着奶茶，我和她一时无言，于是我摆弄起了手里的应援棒。会场发放的应援棒统一都是天蓝色的，我总感觉江星沉是不是很喜欢蓝色，他好像总以这个颜色的形象出现在大众眼前。
　　“他也会弹吉他吗？”她看到了舞台中央摆着的那把吉他，忽然问道。
　　“嗯。”我说，“他会弹吉他唱歌好听，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落在她耳朵里意思就变了，她微微蹙起眉头，咬着吸管狐疑地打量我，我还不知道她用这种眼神看我是什么意思，有些迷茫地问：“咋了？”
　　她摇摇头：“就是好奇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会是我喜欢的类型。”
　　话音一落，我便懂了她曲解了我的意思：“只是说你会喜欢他唱歌。”
　　“也不是所有会弹吉他的我都喜欢。”
　　“我知道。”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开始低头边喝奶茶边看手机了。场馆内的灯光把她秀丽的脸照的明亮，我总会情不自禁多看她几眼。
　　就像我无心的言语会被她曲解含义，她的这句话在我这里听起来也有另一层意思……但我不敢确定她到底有没有那层意思。
　　没人向前迈出那一步，年岁的增长让我们都比从前更加含蓄和谨慎，我和她都在钢索上如履薄冰。她上次说过的那句“我觉得我不再了解你了”如在耳畔，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让我不再敢轻易地像上次那样一时冲动。
　　等待时间有些久了，我打了个哈欠，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你没睡好吗？”
　　“通了个宵。”我老实回答，“不碍事，这几天睡得挺多的。”
　　“你……”她欲言又止，最后只剩下一句，“我去下洗手间。”
　　“那我也去洗把脸。”确实是有点犯困了，刚才开车能集中注意力还好，现在坐下来等开场实在是太无聊了，一个不注意困劲就又上来了。
　　我和她几乎同时站起身，低头拿外套的时候，我的鼻尖不小心擦过她头顶柔软的发丝，她的洗发水是花香味的。
　　走了没几步，她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默默跟在她身后，她看到来电显示后迅速挡住了屏幕，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起电话：“喂？”
　　“……嗯，是挺吵的，在看演唱会……不是我自己看……嗯，和朋友一起……”她像报菜名一样，似乎是在应对对方的询问。
　　“……嗯，就是那个江星沉的演唱会，郑瑶也在吗，我还没看到她……就是和朋友一起啊……”
　　越听我越觉得她语气不对：“男性朋友啊，怎么了？”
　　她在和谁打电话？谁还要追究朋友性别的？
　　女厕所门口排了好长的队，我和她分别后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她已经挂了电话，但是脸色好像不太好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应该是那通电话的缘故。她一直别着脸不看我，我感觉她应该是知道我在看她，所以才刻意把脸转到恰好不会和我对视的角度。
　　她不会有男朋友吧？应该不会吧，按她的性格是不可能瞒着我的啊……心里突然有点慌，我用冰冷的水扑在脸上，低温瞬间驱散掉我不清不醒的困意，我盯着镜子里的、因为头发有点长而显得有些颓废的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和身后那些小年轻比起来像是老了十岁。江星沉当初为什么会觉得我刚大学毕业？
　　从洗手间出来后，我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等祁雾，路过的人里有很多美女，各式各样的，看得我有点应接不暇。
　　哦，还有一点，是让我对前几年的治疗颇有成效这件事情深信不疑的——那就是我独自在外被人搭讪的频率变高了。比如现在。
　　“帅哥，要不要加下微信！”两个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女孩你推我攘地挤到我跟前，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向我。
　　“呃，不了。”我生怕这一幕又被祁雾撞见，一心想着拒绝，但她们好像还不死心：“你是一个人来的嘛？”
　　“不是。”
　　见我完全没有想法，她们只得灰溜溜地离开，我又望了一眼女卫生间的方向，正好看到祁雾低着头走出来。我快步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她抬手顺了一下落在身前的头发，轻声说：“让你多等了一会……”
　　“哎，小雾？这么巧你也来洗手间呀？”我俩刚要回去，有一个声音就叫住了祁雾。面前的短发女人好奇地上下打量我：“这是谁呀，你没和叶……”
　　叶什么？我还没听完，祁雾连忙打断她：“和朋友一起来看的。”
　　“真朋友？”
　　“真朋友。”祁雾斩钉截铁，“你男朋友呢？”
　　“他陪我来了，在座位上玩手机呢吧。”女人又看了我一眼。
　　“你接着排队吧，我先回去了。”祁雾已经一副不愿久留的样子了，她简单和女人道了别，我也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再离去。
　　我还是在想，叶什么是谁？和给她打电话的那个人是同一个吗？
　　越想我心里越没底，于是我说：“刚才那个人提到的人……”
　　“我同事，转过来之前那边儿公司的同事。”
　　她好像不愿多说，也不知道是不愿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和她之间又尬住了，又是一路无言走回了坐席。
　　是和她关系很好的同事吗，女同事还是男同事？刚才的电话是怎么回事？我不得而知。
　　她说是同事那便是同事了。我所深信不疑的只有，她唯独不会骗我。

　　我和她就这样相对无言直到演唱会开始，我不再胡思乱想，打算先好好看江星沉今天的表现。我定定地望向舞台中央被四面八方的聚光灯点亮的江星沉，他甫一登台，观众席上立刻爆发出层出不迭的尖叫声和掌声，他大大方方地冲台下招手，甚至还调皮地转了一下手里的麦克风，又引得迷妹们尖叫连连。
　　“远道而来的我的粉丝们！大家！晚上好呀！！”江星沉大声地打着招呼。
　　“江星沉晚上好——”女粉丝们的叫声快要冲破场馆的天花板了，我嘴角抽了抽。
　　江星沉很有礼貌地将右手放在左胸前向台下鞠了一躬，然后继续开始念开场白：“其实我没想过我的第一次演唱会能办的这么大，居然能让我来沧市最大的体育馆唱歌，我真的非常荣幸，也非常非常感谢今天来捧场的家人们！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和我的粉丝们说，但是！”
　　他转身拿过舞台上摆着的那把深色的吉他，出人意料的，他没有坐在为他准备的椅子上，而是拿着吉他和麦克风架子径直走到了离观众最近的舞台边缘，一屁股坐了下去。灯光往观众席晃了一下，我被晃得闭了一下眼睛，再一睁眼，发现他正在一脸狡黠地对着我身边的祁雾笑。
　　“他在看我？”祁雾疑惑地问。
　　“票是他给的，他估计大概记得我们的位置吧。”我不知道这小子打的什么算盘，还好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但是呢，我要先给你们唱一首歌，毕竟你们来也是为了来听我唱歌的对吧？”江星沉把麦克风固定好，又低头拨了一下琴弦，“你们猜得到是什么歌吗？”
　　“《星沉》！《指尖》！”粉丝们高声呼喊着他最火的两首歌的名字。
　　“没错，就是和我名字一样的那首歌！我自己也最喜欢这首了，不仅是出道作，这首歌对我的意义也很特别……你们呢？你们喜欢《星沉》吗？”
　　“喜欢！！！！”
　　“OK，我听到啦，你们喜欢我对不对？”
　　“对！！！！”
　　他该不会是那种人越多越兴奋的、天生明星体质吧……还玩上双关了。
　　“噗，他好有意思啊，原来是个这么活泼的人，你们公司算是捡到宝了。”祁雾被他逗笑了。
　　“是吧。”我应和道。
　　会场的气氛被他炒得很热，但再热烈的叫喊声都在他专注弹下第一个音符的时候归于寂静。他进入状态非常快，低着头认真地拨弦，属于《星沉》的前奏响起，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于他，但他毫不怯场，翘起的腿还在轻轻晃动，就像在自己家里练琴的时候一样惬意。
　　弹得不错，我心想。
　　祁雾听得很认真，我只是在歌曲进行到副歌部分时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就从此忘记挪开目光。她微微仰着一张小脸，出神地望着台上那个耀眼的人，我却看不到她眼神的焦点停在何处。
　　那双藏有心事的美丽双眼，跳跃着的星光温润而清澈。
　　她就是落在我梦中的星星。

　　一首《星沉》终了，江星沉高高举起吉他的动作引得场下一阵欢呼，我隐隐约约听到女粉在高喊“我爱你”，他好像听到了，于是冲场下抛出一个飞吻后大声喊：“我也爱你们！”
　　感觉到此为止除了这首歌以外全是即兴发挥……他真的是第一次开演唱会吗？
　　“刚才说过了，我有话要和粉丝们说，既然是聊天，那我就继续坐在这儿了，聊天当然要随意一点对不对？”他把吉他放在身后，然后取下麦克风举在嘴边，“和我的粉丝们说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宣传新歌！过段时间我的新单曲就要登场啦，到时候还要请大家多多捧场了！”
　　“一定！！”粉丝们高声呐喊。
　　“那我就提前谢谢你们了！宣传完以后就要进入正题了，其实就是，我最近又在给新歌写词，但是遇到了一些困难。”他的眼睛往我这儿又瞟了几眼，我一挑眉，立刻明白了他指的正是我丢给他的那首已经完成的旋律。
　　江星沉继续说着：“曲子是非常好的曲子，好到什么程度呢，我觉得无需歌词都足以传达歌曲所表达的感情了。写不出来歌词的时候，我甚至都想打退堂鼓了，想和作曲的那个人说，这歌当作纯音乐算了，我又不是不会弹吉他……”
　　观众席一片笑声，我却笑不出来。
　　你小子，过几天我非得看看他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出来。
　　“作曲的大哥今天也来看我的演唱会了，而且还不是孤身一人来的。”他话锋一转，惊出我一身冷汗，我狠狠地瞪着他，但他压根就不往我和祁雾这边儿看。
　　他之前说的惊喜，不会要来了吧？我背上一阵恶寒。
　　“他和我说过一个人，我记得他说起那个人时的神色，然后他那天亲自为我演奏他亲手写下的旋律的时候，他露出了和之前相似的神色，所以我想，这首歌是不是他想和那个人说的话呢？”
　　粉丝们的起哄我已经听不下去了，因为江星沉这小子明显就是故意说给祁雾听的，我都分不清我现在是恼羞成怒还是无地自容了，我只知道我完全不敢再看一眼她的脸。
　　“我还是觉得这首歌的歌词必须得有作曲人的参与，光凭我自己真的是写不好的，所以，台下的作曲人大哥，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写歌词啊？”
　　我之前是和祁雾说过我在帮江星沉写歌这件事的，凭她的智商不可能猜不到他现在说的那个“作曲大哥”是谁。但她久久没有开口，只是在安安静静地听着江星沉的每一句话。
　　“什么？你们想听是什么样的歌？不行不行，一定要等我唱出成品再给你们听的，提前弹不就没有神秘感了吗！”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想听我唱歌？那我现在就开始下一首！”
　　“是什么样的曲子？”在江星沉搬着吉他回到舞台中央为下一首歌做准备的时候，祁雾用恰好能让我听到的音量轻声问道。
　　“……找机会我会弹给你听。”我闷闷地说。
　　她欣然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