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虎子的危机 ...
-
又一个旱季来临,张荣卿两岁了。
他已经完全成年,肩高超过一米,体长近三米,体重是子唱的近十倍。他在草原上已无敌手——狮群会避开他的领地,花豹见到他会主动让路,连一向嚣张的鬣狗群也不敢轻易挑衅。
但他依然和子唱住在一起。他们的巢穴又换了一次,这次是一个真正的洞穴,深处宽敞干燥,入口隐蔽。子唱依然负责大部分狩猎——张荣卿的体型不适合在草丛中潜行捕猎小型动物,他主要捕食大型猎物,但那样会暴露他的存在,所以只在必要时进行。
生活看似平静,但暗流涌动。
春天是薮猫的繁殖季,今年,子唱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也许是因为张荣卿的气味标记起了反效果——那只强大的、不明生物的存在让其他雄性薮猫感到了威胁,而威胁有时会激起更强烈的征服欲。
三只不同的雄性薮猫先后出现在领地边界,留下求偶的气味标记和礼物。子唱一概不理,但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那天下午,子唱独自在溪边饮水,一只陌生的雄性薮猫突然从灌木丛中跳出。他体型比子唱大一圈,毛色深褐,眼神凶猛——这是一只处于发情期的强壮雄性,显然不打算接受拒绝。
“跟我走。”他用薮猫的语言低吼,“我能给你最好的领地和最多的幼崽。”
“我拒绝。”子唱冷静地说,后退一步,寻找逃跑路线。
“拒绝无效。”雄性逼近,露出尖牙,“你已经单身太久,这不符合族群利益。今天你必须接受。”
这是草原上的潜规则:当一只雌性连续几年拒绝□□时,最强壮的雄性有权强行让她受孕,以确保种群延续。子唱知道这个规则,但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以前她总能用敏捷逃脱,但现在,这只雄性显然有备而来。
他扑了过来。
子唱敏捷地闪开,但雄性的速度比她预想的快。他再次扑击,这次爪子擦过了她的侧腹,留下几道血痕。子唱吃痛,动作稍缓,雄性趁机将她扑倒在地。
“放开我!”子唱挣扎,但雄性的体重压制着她。
“安静点,很快就结束。”雄性的声音里没有情感,只有本能。
子唱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绝望。她想过求助,但张荣卿今天去远些的地方巡视领地了,不可能及时赶到。她只能靠自己——
就在雄性准备进行下一步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林间传来。
那声音如此巨大,如此愤怒,震得树叶簌簌落下,地面仿佛都在颤抖。雄性薮猫僵住了,本能告诉他:危险,极致的危险。
下一秒,一道黄黑相间的巨大身影从林中冲出,速度快如闪电。张荣卿没有使用全力——如果他用了,那只薮猫会在瞬间毙命。但他控制着力量,一掌拍在雄性薮猫身上,足够将他击飞数米,却不足以致命。
雄性薮猫惨叫着滚倒在地,肋骨可能断了,但他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逃进了灌木丛。
张荣卿没有追。他转身,急切地跑到子唱身边,巨大的头颅低下,轻轻嗅闻她的伤口。
“你受伤了。”他的声音在颤抖,是愤怒也是后怕,“我应该早点回来,我应该一直在你身边...”
“我没事。”子唱站起来,虽然腿还在发抖,“只是皮外伤。”
但张荣卿不听。他仔细地舔舐她的伤口,消毒止血,动作温柔得与他庞大的身躯形成鲜明对比。子唱闭上眼,感受着他粗糙的舌面带来的刺痛与慰藉。
处理完伤口,张荣卿没有立即离开。他围着子唱转了几圈,再次确认她没有其他伤势,然后做了一件让子唱心跳停止的事——
他低下头,用脸颊轻轻摩擦她的脸颊。
这是猫科动物之间最亲密的接触之一,用于交换气味、确认关系。但张荣卿做这个动作时,带着一种子唱从未感受过的深情与占有欲。他的气味——浓郁的、威严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气息——覆盖了她全身。
“荣卿...”子唱轻声唤他,声音在颤抖。
张荣卿停下动作,琥珀色的眼睛凝视着她。在那双眼睛里,子唱看到了毫不掩饰的爱意、保护欲,还有某种决定性的光芒。
“我不允许。”他低声说,声音里有虎的低沉轰鸣,“我不允许任何其他动物碰你,伤害你,甚至...觊觎你。”
“但这是自然法则...”子唱试图解释。
“去他的自然法则!”张荣卿的声音提高,但随即又柔和下来,“我的法则就是: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会用生命保护你,让你永远安全、自由。”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而且,不只是保护。子唱,我爱你。不是孩子对母亲的爱,不是同伴之间的爱,是一只雄虎对他认定的伴侣的爱。”
终于说出来了。这句禁忌的、违背天性的告白,在春日的阳光下,在溪流潺潺声中,被郑重地说出。
子唱看着眼前这只巨大的、美丽的、为她而战的虎,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崩塌,又有什么在重建。所有的理智都在尖叫:这不对,这不自然,这不可能。但她的心,那个被荣卿用数年时光温柔填满的地方,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轻声问,“我们是不同的物种,我们...”
“我不在乎。”张荣卿打断她,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在我差点饿死的那天,是你叼起了我。在我成长的每一天,是你陪伴着我。在我迷茫自己是什么的时候,是你告诉我:你是我的荣荣,这就够了。”
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现在,让我告诉你:你是我的子唱,这就够了。物种、体型、习性...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愿意用一生守护你,而你...愿意接受我吗?”
子唱沉默了。她看着溪水中他们的倒影:一只娇小的薮猫,一只雄伟的虎,体型悬殊,却依偎在一起。多么不协调的画面,却又多么...完整。
她想起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夜,想起他第一次成功捕猎时的兴奋,想起他驱赶入侵者时的英勇,想起他笨拙地试图为她梳理毛发时的温柔。这些记忆串联起来,构成了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张荣卿早已不只是她养育的幼崽,而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也许爱本来就不该被物种、体型、自然法则所限制。也许爱就是两颗心的相互认领,与外在的一切无关。
子唱抬起头,直视张荣卿琥珀色的眼睛,轻声但坚定地说:
“我愿意。”
那一刻,张荣卿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芒。他发出喜悦的低吼,绕着子唱转圈,然后小心地躺下,将她圈在自己怀中。这个姿势既保护又占有,既温柔又坚定。
溪水继续流淌,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影。在这个春日的午后,一只薮猫和一只虎,跨越了物种的鸿沟,许下了相守一生的承诺。
未来还有无数挑战——其他动物的眼光,生存的困难,甚至可能来自虎族同类的压力。但此刻,他们只有彼此,只有这份不被世俗理解却无比真挚的爱。
也许这就是自然最神奇的地方:在严谨的法则之外,总有例外的美好悄然生长。
就像旱季的草原上,偶尔也会开出不合时节的鲜花。
就像一只薮猫,竟能成为一只虎的全部世界。
就像爱,本就不该有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