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员的梦想是杀光所有异鬼》无尽飞羽

4、贾思敏

　　办公室比凌几真预想的要小很多，一眼能看清全貌。

　　一张深灰色长桌非常整洁，除了两张悬挂的薄屏和常规的办公用笔筒，没有放置其他物品。

　　桌后坐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她目光明亮，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银框眼镜。
　　她的面容毫无暮气，却有一头灰白交织的长发，被扎成了低马尾，撇在右肩上。

　　凌几真面无表情，自己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这个办公室令她不舒服，太小了，小得逼仄，还有一股奇特的、难以形容的香味。
　　视线的前方和左右都是灰色的墙，没有窗，也没有看到通风口。

　　唯一的出口是身后的那扇门。

　　门边还站着个一动不动的奇怪男人，长得倒是很清俊，黑发黑眼，是东方人的长相。

　　女人开口了，她语气轻松，笑着说：“你这次可是给我们制造了不小的麻烦，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凌。”

　　凌几真也笑了，她嘴角扯出一个很无所谓的微笑，道：“你想要听怎样的解释。”
　　击杀异鬼是麻烦吗？她推测并不是，不然安警局的人态度不会那么和善。
　　另外，真正的麻烦，也不用做所谓的登记。

　　她需要试探一下。
　　凌几真眯了眯眼：“我以为我是来做异鬼击杀登记的，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女人看起来很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叹了口气，道：“凌，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还是需要一点真诚的，你觉得呢？”

　　朋友……凌几真琢磨着这个词。

　　“我也以为我们是朋友。”她把皮球踢了回去。

　　朋友？
　　怎么可能。
　　“我”可是很坚定的写出了【不要相信任何人】。
　　朋友什么，不存在的。

　　“还有，不管你有什么事，最好快点解决，因为我饿了。”这是真话，她饿得不行。

　　女人脸上的笑容淡了，她镜片后的目光闪动了两下，温和道：“凌，两条街区被你烧毁不是小事，你要清楚这点。虽然你很特别，拥有很多特权，但是我们需要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啊？烧了两条街？
　　我吗？
　　凌几真听呆了。

　　女人接上了刚才的问题，继续道：“我们当然是朋友，凌。你这次来西区，动静不小，上面的大人物会担心的。当然，还是那句话，我们只是需要你的一个解释，毕竟你一直都是一个好孩子。”

　　凌几真沉默了。

　　她心中沉浸在烧了两条街这种超级加倍的犯罪行为里，感到无比的震惊和困惑。
　　震惊在于她那破碎的记忆中，确实能找出小时候说要炸了学校的豪言壮语，但那仅限于开学前的幻想。通常都是假期作业一个字没写，然后企图通过炸一炸空无一人的学校，延缓一下该死的开学时间。

　　可她从来没想过炸过任何人啊！

　　困惑在于，这么恐怖的犯罪行为，竟然仅仅只需要一个所谓的解释？
　　这个世界还有法律和道德吗？凌几真迷茫了。

　　手腕上终端传来的震动惊醒了凌几真，她呆滞地低头查看。
　　但是终端并没有弹出任何投影。

　　在清脆的一声“叮”后，终端发出了巨大的语音播报声。
　　“您有一则新消息！【阳光火辣野玫瑰】给您发送了一则文字信息！
　　“内容朗读如下：‘你个没良心的黑心资本家！你知道现在几点吗！我累得快死了，我不管！你必须给我加钱！加钱！’”

　　以上内容，在终端的老年模式下，被人工智能尽职尽责地朗读了三遍。

　　小小的房间里，回荡着大大的声音，和凌几真密密麻麻的自尊。
　　她用尽全力维持住脸上的平静，一声不吭。

　　上一则信息，还是贝里昂教她设置成老年模式后，她手动给安礼兰发的，内容是回复关于安礼兰说她收拾完行李，准备前往客船乘坐点的事情。
　　她还记得她的回复是：好的，注意安全。

　　*

　　办公室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噗。”
　　一声没憋住的笑，让凌几真缓缓回头，看向了门口。
　　是那个从她进来后就一直沉默的奇怪男人。

　　他已经微微弯下了腰，用手掩唇，笑出了声。
　　很好笑吗？凌几真试图用意念让他闭嘴。

　　男人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笑着抬头看向了她。
　　他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眼笑得眯了起来，头顶的冷光投映在他眼中，透过密长的眼睫，化作了笑出来的泪光。

　　凌几真心中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但她无法辨明。
　　好像眼前的男人她很熟悉，又好像只是因为他笑起来太好看了，所以令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男人笑够了，他直起身，语气仍有笑意，说出的话却带着警告：“贾斯敏长官，如果我没记错，芙尼部长曾经强调过，凌几真可以不对异安部解释她的任何行为动机。她有这个权利。”

　　男人说的是中文，凌几真挑了挑眉。

　　贾斯敏脾气很好地笑了笑：“我知道，只是例行公事嘛。”

　　办公室里的氛围仿佛变得轻松了些，但是那股奇特的香味却更浓了。

　　凌几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两人，她发现香气是从贾斯敏身上传来的。
　　香水吗？还是香薰？
　　她轻轻嗅了嗅，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

　　凌几真对气味的接受度通常很高，香的臭的也就是呼吸几下的事，换口气或者闻习惯也就无所谓了，但这种香气却令她从心底深处感觉恶心，并且她发现她的骨头在轻微发痒。

　　不对劲。
　　凌几真的手指无意识地抽动了两下。

　　手腕的终端又震动了。
　　人工智能开始了朗读：“您有一则新消息！【阳光火辣野玫瑰】给您发送了一则文字信息！
　　“内容朗读如下：‘老板，你猜我在船上遇到了谁？竟然是异安部的综管组长贾斯敏！这种天气她竟然还在坐换乘客船回西区，太劳模了！也不知道异安部给她多少加班费。’”

　　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人工智能准备读第二遍时，坐在桌子后面的贾斯敏动了。

　　她猛地起身，右脚抵住桌沿，用力一踹！

　　“轰”的一声，整个办公桌被踹倒，薄屏摔碎在地，笔筒中的笔撒得到处都是。
　　贾斯敏一手握住链接薄屏的悬挂臂狠狠一拽，一手捞起一根钢笔，侧头用牙把笔盖咬开。

　　她的面容如同潮水一般涌动，灰白色的长发在几秒钟内变成了金棕色的短发。

　　下一刻，她抓起钢笔刺向凌几真。

　　身体的本能让凌几真在一瞬间就做出了闪避，她退到门边，以手做刀毫不留情地砍在贾斯敏的手腕上。

　　贾斯敏吃痛松手，钢笔掉落在地，但她反应很快，直接反手抓紧凌几真，另一只手挥着悬挂臂朝着她的头打去。

　　好家伙，冲我来的！凌几真内心哀嚎了一声，她早就饿得手脚发软，刚刚站起来的时候甚至还头晕了一瞬。

　　贾斯敏的银框镜在打斗中甩脱了，她眼底有一种可怕的执着，牢牢地盯着凌几真。

　　凌几真抬手格挡住悬挂臂，金属猛地撞在她的手臂上，她听见身体传来骨裂的声响。
　　疼痛犹如最好的肾上腺素，让她抹去了饥饿，忘记了疼痛本身。

　　凌几真挣脱另一只手，一拳挥向贾斯敏的下颚，然后虚拢着她的后颈，屈膝狠狠顶向了腹部。
　　这一击她用尽了全力，贾斯敏猝不及防，疼得软倒在地。她干呕几声，嘴角溢出了几丝鲜血。

　　那股恶心的香气在血腥中瞬间被放大了数倍，凌几真实在受不了了，她拽着贾斯敏的领口往上一提，粗鲁地为她擦去唇边的血迹。
　　贾斯敏：……
　　凌几真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怒道：“你香水喷太多了！”
　　贾斯敏：？

　　*

　　办公室的打斗声很快引来了其他人。

　　一阵脚步声后，门外传来焦急的询问：“贾斯敏！发生了什么事，回话！”

　　凌几真看着脚下半死不活的“贾斯敏”，心底一阵烦躁。

　　饥饿，疼痛，和那恶心的香气被一股脑打包塞进了她的感官中，让她心底升起了一丝委屈。
　　从她一觉睡醒到现在，一件好事都没有，不是虫想杀她就是人想杀她，甚至她自己还是个变态纵火犯，烦死了！

　　凌几真瞥向站在门边一直没动的男人，不耐道：“看什么看，是她先动手的，你不帮忙就算了，别站着不动挡我道。”
　　男人听话地往旁边走了两步，歪着头打量着她。

　　凌几真被他看得更烦了：“滚开！”
　　“……”男人抿紧了唇，站得更远了。

　　凌几真打开门时，不小心用了那只受伤的手，疼得她倒吸两口凉气。

　　门后是一个高个的光头男人，他看到凌几真后愣了愣：“凌，是你？贾斯敏她……”
　　在看见地上的人后，他大惊失色：“我的老天！贾斯敏！你还好吗？”

　　凌几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贾斯敏”的头发不知何时又变回了灰白色的长发。
　　事到如今，她已经反应过来了，无奈道：“这人不是贾斯敏，是假的，可能是个能变脸的异人。”
　　她想起当时李思宁提到的异人易容模仿犯罪，心里一阵无语。
　　她讨厌这种巧合。

　　光头男人却反驳道：“不可能，进入内门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核验，易容模仿是做不到……”

　　话音未落，“贾斯敏”的身体诡异地抽动了几下，她迅速从地上弹了起来，一把推开了凌几真，整个人像一团柔软的泥，滑出了门外。

　　凌几真没想到“贾斯敏”还能有力气行动，她刚刚下手时用了全力，半分没留情。

　　“贾斯敏”溜得飞快，眨眼之间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光头男人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嘴唇颤抖，他喃喃道：“是生物复制……完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