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员的梦想是杀光所有异鬼》无尽飞羽

5、吃饭

　　原本冷清的异安部在夜里变得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凌几真疲惫地坐在一楼的接待室中。

　　她被安排了紧急医疗救护，手臂打上夹板后，几管针剂注射进她的体内。
　　光头男人解释道：“药剂可以帮你止痛和恢复。不过异人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你很快可以好起来的。别担心，凌。”

　　从他和医护人员的交谈中，凌几真得知，他是财务组组长布莱尔·帕斯卡，正在带领组员加班。

　　她问道：“那个异人是怎么回事？你说那是生物复制？她想杀我。”

　　布莱尔答道：“是的，那是一名女性异人，生物复制是她的能力，非常棘手。她没有接受联邦安排的编制，很多年前犯过几起案件，已经销声匿迹很长时间了，我们以为她已经……”
　　他打住话头，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凌几真，继续道：“这次事件我们正在展开调查，她能拿到贾斯敏的生物信息，意味着她可能也会拿到其他人的，异安部现在必须开启安全紧急预案。看来不止我们组要在寒季长假加班了。”

　　“你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凌几真诚实地评价。

　　布莱尔笑了笑，道：“别这么说，凌。好歹我们一开始也是为了你的事加班。”

　　凌几真想起自己的纵火事迹，无言片刻，只好道：“不好意思，我……”

　　布莱尔摇摇头，他叹了口气：“不用道歉，凌。我和芙尼是多年的好友，如果她相信你，那么我也全心全意相信你，况且当时的街区只是财务损毁严重，没有人员伤亡。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就是生物复制只能复制普通人，不能复制异人，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可怕的事。”
　　他扫了眼终端的信息，对凌几真说：“紧急会议开始了，估计今晚会是个不眠夜。我已经打过招呼，你随时可以离开，凌。”
　　说罢，他匆匆离去。

　　*

　　凌几真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住哪儿。

　　安礼兰的船票信息显示，她乘坐的船在明天早上抵达，然而现在才晚上八点多。

　　接待室中并不温暖，但凌几真心里平静了许多。
　　因为布莱尔说，她只烧毁了街区，没有烧死民众。虽然从法律的角度而言，前者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至少，她没有杀人。

　　凌几真不想杀人。
　　亲手终结掉另一个人的人生，是件无法挽回的事。

　　凌几真呼吸着冰凉的空气，她听见玻璃外朦胧的人声，却不想睁眼。
　　她感到无比的疲累。
　　她能够回到原来简单的生活吗？

　　凌几真试图从她那凌乱破碎的记忆中找寻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串联起任何事。
　　记忆中她好像是名普通的学生，或坐在教室中认真听讲，或孤单地走在放学的路上。她那简陋破旧的家中空无一人，她和她的同学朋友不同，她没有父母，也没有任何亲人。
　　因为她是个孤儿。

　　凌几真心中划过一丝奇妙的感觉。
　　人的情感记忆是如此特别，哪怕不记得具体的事，也能记得某种强烈的情绪。
　　孤独和寂寞，好像是她学生时代最强烈的情感烙印。

　　然后呢？

　　凌几真有些茫然了，她继续在那记忆的碎片中搜寻着，却发现关于她年少的回忆实在是不算多。
　　还有残存的片段，是她在工作。她好像十分努力，风雨无阻，但却想不起是为何而工作，也想不起具体的内容。
　　最后的记忆，是她终于决定休息，于是她休了一个年假。

　　凌几真睁开了眼。
　　她无法判断自己究竟是因为某种精神疾病失忆了，还是穿越了。
　　不过她仅存的记忆中并没有异鬼，也没有异人。

　　如果真的是平行世界，真的有穿越，那她是在穿越的途中失忆了？
　　也可能在失忆的时候穿越了？凌几真天马行空地推测着。

　　不管怎么说，先好好活着吧。

　　她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惊讶地发现受伤的手臂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甚至可以小幅度地摆动，骨头已经好了大半。
　　这就是身为异人的身体素质吗？凌几真微微讶异。

　　*

　　接待室的门被推开了，是之前那个黑眼黑发的东方男人。

　　他看了过来，问道：“凌几真，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凌几真：！！！
　　饭！是饭！是饭啊！

　　她努力克制面部表情，尽量使语气平淡：“这个天气还有开门的饭店吗？”

　　男人那双黑曜石般的眼又弯了起来，“当然。异安部后面那条街有家饭店还开着，是专门开给部里加班的工作人员吃的。”

　　凌几真一听这话，直接伸手请道：“带路吧。”

　　男人笑着走在前面，他戴着终端的手放在身侧，轻轻动了动。
　　正在开会的布莱尔收到终端提示，是一条单向加密的文字信息：
　　【计划确认成功。】

　　布莱尔长舒一口气，他的眼底交织着复杂的情绪，继而欣慰又无奈地笑了笑。
　　他把这条信息删除后，接着焦头烂额地开会了。

　　*

　　窗外点点白雪在夜中飞舞，冷风的呜咽被火焰的炙烤声盖住。

　　凌几真很忙。
　　她右手抓着一只烤羊腿，已经好全了的左手端着一杯加了冰的气泡水，面前摆着四盘烤肉，一盘烤蔬果。

　　吃不过来，根本吃不过来。

　　凌几真埋头苦吃，手边堆着七八个已经空了的盘子。
　　在一旁烤肉的是这家店的老板，一个古铜色皮肤的高大女人。她一边忙活，一边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凌几真，夸道：“好姑娘！这胃口太好了，就该这么吃！”

　　凌几真点点头，百忙之中抽出手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太好吃了！
　　老板哈哈大笑，放下手里的烤好的肉，去后厨继续为她的客人备菜了。

　　凌几真抬眼看着桌对面的男人，她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可一时又不确定自己和他是否相识，只好含糊略过称呼这个问题，“你说请客，自己怎么吃得那么少。”
　　男人看了看这边自己吃空的四盘烤肉，又看了看她面前即将被吃空的第十一盘烤肉，措辞道：“我今天下午吃过东西才出门，所以并不饿。”

　　实际上，位于异安部后街的这家烤肉，是出了名的大容量，按正常成年人的食量来说，三五盘足以填饱肚子，再来上一些烤蔬果和气泡水，出门估计都要扶墙。
　　凌几真的饭量明显异于常人。

　　男人看了看时间，状似不经意地问：“时间不早了，我记得你住的旅馆离这里不算近，一会儿准备怎么回去？”

　　凌几真心头一跳，这人果然认识自己！
　　不仅认识，还知道她住哪里。

　　一瞬间，嘴里的肉都不香了，凌几真艰难地咽了下去，大脑飞速思考。

　　之前在贾斯敏的办公室时，自己和他的交流约等于零，甚至在她遭受袭击后，他也在一旁无动于衷。
　　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关心自己吗？

　　凌几真放下手里已经啃干净肉的羊腿骨，慢慢道：“不用你操心。倒是你，怎么会和那个有生物复制能力的异人在一起？”
　　男人答道：“我从南区一路护送贾斯敏长官过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被掉包了，生物复制无法通过仪器被检测出来，防不胜防。”

　　“你准备在芙尼面前也这么解释吗？”凌几真边说，边开动了她的第十二盘烤肉。
　　这是一句试探。

　　男人神色自然：“事实如此呀，肯定少不了要写报告。”

　　凌几真“唔”了声，埋头吃肉。
　　他果然是芙尼部长的人。

　　凌几真回想起男人口中提到芙尼部长强调，她可以不向异安部解释她的任何动机。
　　这意味着芙尼部长的职权不仅比贾斯敏这个组长要高，甚至比整个异安部要高。
　　但她肯定不是异安部的部长，不然扮演贾斯敏的异人不会当着这个男人的面，再三试探凌几真，寻求一个“解释”。

　　不知不觉间，凌几真的咀嚼速度变慢了。
　　她有很多需要弄明白的事，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在西区的住处。

　　男人想起什么似地说道：“对了，芙尼交代过，她有一份包裹寄给你。今天应该送到了，好像是她给你买的南区特产，一些吃的东西，她总怕你饿。”

　　特产？芙尼和自己很熟吗？
　　凌几真没有抬头，她收拾着刚吃完的空盘子，“我一会儿回去看看。”

　　男人提醒道：“包裹一般都放在百花洲侧门那个前台，你回去的时候记得走侧门。”

　　凌几真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她抬起头，盯着眼前的男人。

　　正好她不知道旅馆名字。
　　是巧合吗？

　　男人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凌几真顿了顿，垂下了眼：“嗯，知道了。”

　　*

　　凌几真不知道这顿饭吃了多少钱，从结账时一长串的账单推断应该不少。

　　男人在门口操作了几下终端后，凌几真收到一条信息，是一串包裹的寄件号。
　　他笑着说：“我看你终端换了，怕你没存那条物流信息。”

　　凌几真扫了眼，她看到了自己终端上对男人的备注名：封野。
　　于是她也扯开一抹笑：“谢谢你，封野。”

　　封野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他对凌几真挥挥手，转身朝异安部的方向回去了。
　　异安部的内部紧急会议结束了，他要参加的是下一个多方会议。

　　凌几真在他背影消失后，打开了终端导航，输入三个字：百花洲。

　　导航显示，百花洲旅馆距离她的位置有5.8公里，受天气影响，预计步行时间为85分钟左右。一行加粗的红字备注道：雪天夜路难行，请做好防寒保暖。请勿长时间在外逗留，如需帮助请点击下方按钮（呼叫安警局）。

　　凌几真呼出一团白气，她身上的防寒服非常保暖，吃饱喝足后，精神也十分饱满。

　　街上没有任何交通工具，之前看到的白绿色巴士也没了踪影。
　　为了这点小事麻烦安警局，有点小题大作了。

　　短暂的思索后，她扣上防寒服的帽子，走进了雪夜。